第八十九章

  九宮山狩獵的時間定在三月初,三月初也正是會試的時間。


  「那五哥豈不是不能隨我們去九宮山了?」鄭福毓聽的皺了皺眉。


  「以往倒是不曉得你這麼喜歡浩哥兒,即便是不疊時間,但是你五哥也要備考,若是中了進士,那你可是進士的妹妹了。」尤氏捧著茶笑道,浩哥兒是個出息的,鄭家出來的讀書人少,二老爺好說歹說是個貢生,三老爺又是個不愛這些的,國公爺雖也識文斷字,但自小是跟著老國公就在沙場上的,煜哥兒也是如此,若是真說讀書人,那就真的得看浩哥兒了。


  「我信五哥能中!」她說道,「五哥這段時候看書看的那是廢寢忘食。」


  尤氏聽了一笑,點了點福毓的頭,眼裡含笑道:「就你曉得這些!」


  福毓笑了笑,又拉著尤氏的手問,「二嬸娘可真是大病了一場?我上回去瞧二嬸,那模樣,可真是……」真是活不長的樣子了。


  尤氏眼神頓了頓,說道:「這大夫是請了不少,起先倒也不是什麼大病,這還是這心裡有病,這也治不好。」


  吳氏心裡的病能是什麼?除了二老爺和張姨娘就沒誰了。


  福毓偏過頭,窗子是開著的,陽光正好,外頭開的早的桃樹開出了淡粉色嬌嫩的花朵。她回過頭笑了笑,面若桃花。


  ***

  「這回月和郡主和靈芝郡主都會去呢。」青蕊給她綰髮,又拿著簪子在她頭上比劃。


  「這回聽聞去的人可多了,二姑娘也要去呢,嚴家表姑娘這回去不了,聽說老夫人在給兩位表姑娘議親。」


  月和郡主就快出嫁了,這也是做姑娘最後一回出門兒了,這靈芝郡主嘛,正是頭一回在京裡頭同京城裡的貴公子姐兒一同狩獵,兩人自然是會到的。


  她看著銅鏡里,兩個面容清秀的丫鬟為她綰髮,挑選著首飾,突然問道:「可有聽說了是在和哪家議親?」


  「不知是哪家,老夫人那邊兒倒沒傳出消息來,只聽說那提親的人不似京中的口音。」


  不是京城人士?那祖母是要將表姐外嫁?這倒讓她有些吃驚了,祖母將表姐接在身邊養著如何又要嫁到外地去?她想了想,只覺得有那麼一個可能,莫非嚴廣的事兒祖母知曉了?


  等她神遊回來,梳妝已經完畢了,青陵將篦子上的幾縷青絲捋了下來,然後揉成小小的一團,扔進火盆子里燒了。


  這一月已經過了大半了,二房的張姨娘也已經有了八個多月的身孕了,若是不出個什麼意外,估摸著這二月底三月初就要生了,嚴氏早早地就派了兩個穩婆過去,畢竟這國公府里許久沒有添丁了,即便不是親生的孫子,但是那也姓鄭。


  「姨娘小心傷了眼睛了。」安氏一進來便看見張姨娘對著燭火穿針,小几的簸箕里放著一隻小孩兒的福娃抱鯉魚樣式的肚兜,那鯉魚倒是還沒綉完,那小娃娃繡的憨態可掬。


  「這些活兒讓丫頭去做便是了。」安氏看著張姨娘那肚子,嘆了口氣,那肚子自三四個月之後,那就如同泡在水裡頭的饅頭,就這麼一下子鼓起來了,看的最是嚇人不過了。


  張姨娘看著兒媳笑了笑,才將針放下了,拉著安氏在身邊坐下,一手扶著腰,一手放在安氏的手上,「待你做了母親,你就知道了。」說罷,她眼睛掃過安氏的肚子,「大夫寫的方子可有按時在吃?」


  安氏自來臉皮薄,她面色一紅,低垂著頭答道:「天天都在吃大夫說兒媳身子較寒,所以在子嗣上……」


  「傻孩子,說這些話做什麼?你們都還年輕,這身子也都能養的好,以後可莫要講這些話了。」


  安氏眼圈一紅,輕輕應了一聲。


  張姨娘若是能順順利利地生下這胎,那在二老爺的心裡地位可又就不一般了,安氏自然也是在心裡這般祈禱的,她這個姨娘,可是個不容易的,到底還是那個吳氏厲害,不過這麼多年,兩人也鬥法到如今這地步了,吳氏大病,也不知到時是什麼樣子。


  「嚴家那兩個表姑娘近日在議親的事兒你都聽說了吧?」張姨娘問道。


  這算是大事兒了吧,安氏也聽丫頭說了幾句,但是她對那兩個表妹也不是多熟悉,總得來說,她對府裡頭的幾個妹妹都不熟悉,張姨娘要她多去三妹妹那兒走動,但是三妹妹在她眼裡是謫仙般的人物,那般身份,她也怕被人說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再者,那位二妹妹,生的姿容無雙,看著柔弱極了,張姨娘說同她少接觸,是個心思不善的,但是她卻沒瞧出個所以然來,那二妹妹,哪裡瞧著心思深沉了?


  「兒媳也聽丫頭說過了。」她答道。


  「到時候把親事兒定下來了,作為嫂子,你添的妝可要合適了,別看是兩位表姑娘,但是可是出自老夫人娘家,能接到身邊養,那也是不一般了。」她說道。


  在鄭家這十幾二十年,她早就磨成一個人精了,起先來,吳氏面上裝作大度,暗地裡對她下過不少絆子,這些啞巴虧,她是一件件記在心裡頭的,所以她後來得了寵,才一步步一點點地還回去,常言說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哪個男人不吃這一套,在這個深宅大院里,你不去吃人,別人就會來吃你,她能走到如今的位置,那也是極不容易的事兒了。


  「這些兒媳曉得的。」


  「嗯。」張姨娘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往三姑娘性子不是這般的,年紀越大也越愛親近人了,譬如那個長房五公子,以往不過是個人人都瞧不起的小庶子,瞧瞧如今,老夫人雖是不喜,但是如今誰又敢給五公子臉色看?三姑娘長兄是二公子,日後要繼承國公府的,那五公子日後若是一直這般上進,那前途無量,長房就三公子差了那麼許多,那七公子是個小孩兒,如今到是看不出什麼來,但是國公爺是要帶走的,這回來那也不是什麼差的,你呀,在這大宅門裡,可要擦亮了眼睛來瞧,你父親雖然也在做官,但是比起長房來說,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們二房還是靠著長房的。」


  這些事,安氏自然也明白,單看長房的公子姐兒便曉得了。


  「兒媳聽聞,大伯母有意將三妹妹嫁到金陵去?」她問道,雖是聽說了那金陵尤家是大伯母的娘家,但是,這也遠了些了。


  「那金陵不是什麼差的,那尤家富饒,你大伯母想的就是讓三姑娘嫁個真正的好人家,那尤家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了,不過,這還未定下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準。」她撫了撫肚子,笑道。


  ***

  一場大雨過後,皇上的身子終於是有了些許氣色,這皇上身子稍微好了些,就將襄王、安國公以及內閣元輔召進了宮,這三人,兩武一文,地位皆在上,這是人便也知道了。


  皇上早先是有意讓秦施恩交出兵權,但是秦施恩也不是什麼善類,只允交出五分之一的兵權。


  秦施恩是皇上一手提拔的,如今已經是幾十載了,這坐慣了高位之人,哪裡還會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利?皇上明中是將秦施恩往邊疆派,暗裡則是在削弱秦施恩手中的權利。


  「瞧瞧,這是什麼。」一道蒼老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難以叫人相信這是皇上的聲音。


  皇上穿著一身明黃色綉八爪金龍的龍袍,兩鬢泛白,不得讓幾位臣子感嘆,皇上真的是已經老了。


  邊上的祥公公捧著一封信,先是遞給了元輔張閣老看。


  張閣老五十上下的年紀,留了一把山羊鬍,用的檀木胡夾夾著,此刻配著他吃驚的表情倒是有幾分搞笑來了。


  張閣老看完,詳公公又依次給襄王和安國公看,三人臉色微變。


  那信是今晨天還未亮之時,自邊疆麒麟關傳來的八百里加急捷報,皇上看了,直接便命人召幾人進宮了。


  信里的內容只有幾句話,但是卻將事兒說了個完完整整。


  晉國是邊境國,兩國之間只隔了一片草原,而那草原本是兩國共有,供兩國牧民在其放牧生活,就在十多日前,晉國突然屠殺了大興百名牧民,還將其屍體拋在城門之外,這明顯便是想要挑事。


  兩國底盤盤踞相匹敵,國力相當,幾十年兩國一直友好,怎麼就突然挑起了事端來了?這殺得可是一百條人命,其餘的牧民也不敢在草原上放牧了,皆逃進了城內。


  邊疆本就不太平,如今晉國卻又是明著挑起事端,不是明擺著要開戰?


  「愛卿以為如何?」皇上問了一句,又咳嗽起來,詳公公立馬去給他倒茶水,皇上接了杯子,擺了擺手,那詳公公便弓著腰退了出去。


  皇上雖然沉迷丹藥,但是在朝政軍政方面一向都不含糊,這宦官不得干政,這是先祖留下來的,他一直銘記於心,詳公公自他幼年一直追隨與他,也正是因為如此,他還會更不相信,帝王,沒有一個不是多疑的。


  先起來回話的是張閣老,他行了一禮過後才說道:「晉國自先皇時期便與我國交好,兩國有段時候進出還免了通關文碟,如今晉國先挑起事端,自然是有蹊蹺。」


  張閣老說的不錯,晉國和大興是自先皇時期交好的,但是先皇已逝,晉國還能維持了二三十年,那也是極久的。晉國皇帝二十五年前登基,新築了城牆,又將邊境之地加強了軍隊的巡邏,這二十五年裡,原來晉國早就想和大興撕破臉了。


  「張閣老說的不錯,晉國早已蠢蠢欲動,那殺牧民不過是做個引子,那晉*隊守在我國城下,意圖明顯不過,臣以為,要先譴派使臣進晉。」襄王也站起了身子,他出身武將,身形高大,和張閣老比起來,倒是顯得威武了許多。


  鄭凜抬了抬眼,這晉國挑事,倒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原先是晉國進隊的將士驅趕大興牧民,也有派人前去,最後是晉國罰了一頓將士,這牧民又得以在草原上放牧,這樣的事兒,倒也不是一回兩回,著實叫人深思。


  皇上皺著眉,只覺得兩人說的都是些屁話,這些他哪裡不知道?他如今想知道的是使什麼法子!兩國國力相當,若是真的開戰,那定是民不聊生,戰火連綿。


  「鄭愛卿,你說說。」


  鄭凜站起身,眸子微沉,「晉國早已不是一回兩回挑事,兩國關係自來交好,如今晉國卻是這般地做法,臣想,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糾葛,麒麟關地處平原,若是真開站,我*隊自然討不了好,營里五千鐵雲騎,那也抵不過晉國十萬大軍。」


  鐵雲騎那是精兵中的精兵,五千人來說,已經是一支十分好的隊伍了,但是晉國這回拍來駐守的兵力現今是十萬,但是晉國加上五千鐵雲騎,那也不過七萬餘人,一旦開起戰來,那麼,大興一定會吃人少這個虧,到時再請救兵,麒麟關已經失守。


  「那愛卿有什麼法子?」


  「臣同意襄王所提,使臣進晉,暗中部署兵力。」


  先派使臣拖住晉國,此時大興暗中調兵,倒時一旦開戰倒也有個底。但是誰又願意打仗?誰又願意看那民不聊生?不論勝敗,苦的那都是百姓!

  皇帝嘆了一聲氣,慢慢在黑漆木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滿是皺紋的眉頭緊緊地湊在了一起。


  「這派何人領兵最好?朕一時想不到該用何人了。」


  這話,皇上說的冠冕堂皇,這裡,除了襄王和安國公,還會有其他武將不成?

  兩人目光對視,皆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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