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次日,福毓大早起身,洗漱過後,讓青陵給顧懷慎送早膳。
「姑娘,裡頭沒人,可是走了?」青陵又將東西端了出來。
走了?她站起身往內室里去,左右看了一周,裡頭的東西放置地整整齊齊,似是有丫鬟洒掃過。傷沒事么?她想道,轉身對外頭的人吩咐道,「裡頭的東西換了,點上回二哥送來的桂花香。」
「是。」青蕊幾個丫頭得了令,紛紛進了內室。
外間的桌子上還放著一封信,是昨天夜裡青陵拿回來的,是她上回寫給顧懷城的,信裡頭提了開春了狩獵一事,果不其然,顧懷城回的信兒裡頭也說了也要跟著去。
這開春狩獵,去的可不止京城了的公子小姐,若是小林氏能跟著一道來,那是最好不過的了,那對狗男女,她恨不得就一刀殺了他們但是她也更加清楚,只有慢慢地折磨,才會讓他們更痛苦,顧懷城不是想要功名和權利么?那就叫你身敗名裂!小林氏,呵,到時不過是只破鞋罷了,看著能做什麼妖?
她站起身,將信揉成了一團,扔進了火盆子里,看著那信被火焰吞噬,慢慢化作了灰燼。
「姑娘,二房那頭傳二夫人不好了,今早吐了血了。」紅梅打從外頭進來,正看著姑娘背對著自己,看著火盆子里,她看了看,那火盆里什麼都沒有,只是屋子裡點的桂花香混著些奇怪的味道。
福毓收回了目光,轉身做了下來,「你是說二嬸娘?」
「是,奴婢方才見嚴家的表姑娘往二夫人那邊去,估摸著這也是真的這麼回事兒。」
她面色平靜,紅梅不知姑娘這模樣是喜是憂,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一句話是不是說錯了,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吳氏不好了?她吸了一口冷氣,突然笑了起來,「這會兒二嬸娘那兒人多,我過一會再去。」
紅梅抬頭看了她一眼,姑娘面上帶笑,莫非是高興?不過想想也對,二房和長房這暗裡不知道爭了多少回了,這吳氏病成這樣,姑娘定然是該高興的,可是為何不趁著人多的時候去?
等紅梅出去后不久,青陵幾個就將屋子洒掃乾淨了,將換下的東西都抱了出去。
屋子裡的獸角小香爐染著裊裊炊煙,四處都是桂花的清香,不那麼濃郁,十分好聞。
「姑娘,上回丟了的簪子,怎麼又在桌上找著了。」青柳一隻手裡拿著兩隻一模一樣的簪子,是梅花的樣式。
那簪子正是上回去念慈庵丟的,因為是一對,丟了一隻之後,便收起來沒再戴過了。怎麼突然就出現了?還是在桌上?
「上回也沒找著,奴婢記得上回姑娘是戴著去念慈庵了,也找了許久了。」青柳覺得奇怪極了,這簪子她們是找了許久一直未找到的,怎麼就突然出現了?莫非是撞鬼了不成?想到這兒,她背上冒出了冷汗。
「估摸著是上回放在哪兒了順路帶了回來了。」福毓拿過簪子,淡淡道,手裡卻禁不住收攏了。
上回在念慈庵碰上了顧懷慎,莫非那簪子是顧懷慎撿去了,然後又還回來了?顧懷慎何時走的?這簪子又是何時還的?再者……顧懷慎柳她簪子做什麼?還有那荷包?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簪子握緊了,難道顧懷慎以為自己喜歡他不成?她越想越覺得麻煩,顧家人果然每一個是省油的燈。
***
自京城裡傳出蔣家的女兒和四皇子定了親事過後,這蔣府便沒一日不熱鬧的。
本來蔣家就是如貴妃母家,如貴妃在皇上那兒也是極受寵愛的,自然是少不了人來討好的,蔣家富庶,自然不在乎銀錢這方面的,但是也難免會有人來獻寶,蔣家老爺自然是個精明的,這銀子收,這事兒也辦,不過將自個兒摘的乾乾淨淨的。
院子里養了一條小奶狗,通身雪白,被幾個丫鬟逗著,幾個丫鬟時不時地笑,那笑聲悅耳極了。
這小奶狗是四皇子顧閔送的,自蔣欣月和四皇子定親以來,這每隔一兩日就會送些好玩兒好吃的,這不,前日就送來了這麼一隻小奶狗,今天才睜了眼睛。
「這四皇子可真是待咱們姑娘好,聽說這狗,是外族僅供的呢,血統純良,也就四皇子這般有心了。」一個粉衣丫鬟滿臉艷羨,那四皇子她可是有幸見過一面的,生的高大風流,只是一面,就讓她們這些小丫頭芳心暗動了。
「不知羞的東西!這是發勞什子春,瞧瞧你這臉上!」身邊的丫鬟擠眉弄眼,推搡了一把這說話的丫頭。
「哎呀!」那丫鬟面色一紅,嬌嗔道:「那四皇子生的好看,這通身貴氣叫人移不開眼,我就不信你們沒想過!」
「瞧瞧,你呀,與其想四皇子,還是想關婆子那個跛腳兒子吧!」另一個丫頭取笑道。
幾個丫頭推推搡搡,笑做了一團,被圍在中間的小奶狗哼唧了一聲,慢慢爬著。
屋裡頭,點著好聞的玫瑰香,一個穿著蘭色比甲做大丫鬟打扮的少女坐在綉墩上打絡子,外頭的動靜雖然聽得不大清楚,但是這笑聲朗朗地還是聽的清楚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正拿著一本書出神的姑娘,心裡頭又是一痛,這姑娘自從和四皇子定親之後,這面上的笑顏便是越來越少了。
外頭的笑聲不斷,她聽的直皺眉,停了手中的事兒,輕輕喚了一聲,「姑娘,您可要歇息一會兒?待會劉姑姑就來了。」
蔣欣月「啊」了一聲,轉過頭來看丫鬟,才將手裡的書冊放下了。
那劉姑姑,是如貴妃派來教她學規矩的,她和四皇子的親事是定在七月的,嫁衣已經在趕製了,嫁妝母親也都在打點了,她就每日跟著劉姑姑還有其他幾個姑姑學規矩。
她出嫁后,便是皇妃了,自然學的規矩要比常人多,她本又不是個愛守規矩的人,這學著也是漫不經心的,突然她和四皇子就定了親了,這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收了吧,給我泡一杯花茶來。」她擺了擺手,半闔著雙眼。
她剛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去母親那兒,去父親那兒,也去祖母那兒哭了,她不喜歡四皇子,她也不想嫁給四皇子,但是祖母說了,女子就是利益的紐帶如果她不嫁,毀的就是蔣家。
她再怎麼不懂事,也懂這些。長姐的例子在前,長姐以往未出嫁之前,那是多得祖母的喜愛的?她彼時一個小丫頭都羨慕嫉妒,但是後來長姐出嫁了,嫁的是一個無用之人,她當時知道了十分氣氛,去找母親,母親還將她訓斥了一頓,當時她不懂,而今她懂了。
蔣家生她養她十幾年,在家族利益面前,她們這些再被捧在手心裡的姑娘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個女孩兒罷了,女孩兒自古以來就是為別人家養的,養大了之後嫁出去就要冠夫君的姓氏了。
這些,是她早該明白的。
長姐出嫁三年有餘,至今未有子嗣,三年裡懷過一回身孕,但是小產了,母親說,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潑出去的水,在夫家過得不好,那是自己沒本事,長姐是嫡長女,應當是知道這些才是。
大年初一那天,長姐回來了,姐夫沒有跟著來,長姐帶了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先是給祖母母親請了安說了話之後,她才來她院子里小坐了一會。
長姐生的美麗,這是她一直這般覺得的,但是她未想過長姐竟然憔悴成那個樣子,姐夫好色,以往她只當是傳聞,但是看長姐的模樣,她也清楚了,恨不得提著刀殺了那人才是。
而今,輪到她了。
極快地,水瑩將花茶端了上來了,外頭的笑聲倒也沒了,估摸著是水瑩出去把幾個鬧騰的丫鬟打發到其他地方去了。
「姑娘試試,裡頭加了一滴薄荷露。」水瑩笑道。
「嗯。」她點了點頭才端起來抿了一口。
這花茶里有六種花,分別是,桂花、金銀花、映山紅、牡丹、菊花和玫瑰,泡起來極為清香,她自來喜歡花茶,喝下去唇齒留香。
「對了,二哥這幾日去哪兒辦事去了?」她兩手將杯子握在手中,問道。
估摸著有三兩日沒見到二哥了,也不知是做何事去了。
「二公子進宮了,是貴妃娘娘召進宮的。」水瑩說道。
提到如貴妃,她眼色變了變,但是故作著無事的樣子,「進宮了,這會兒進宮作何?」
水瑩搖了搖頭,「奴婢不知了。」
蔣欣月是突然想起鄭福毓來了,自家的哥哥,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若是哥哥能把鄭福毓娶進門,那也算了了她一樁心事了。她看著杯中水的波紋,心裡也愈發沒底了,蔣家是板上釘釘地四皇子黨,鄭家會同意將福毓嫁過來么?
「我要去見母親!」她「嚯」地站起身,將邊上的水瑩嚇了一跳,反映過來侯馬上進屋去取斗篷來。
***
皇上病了好幾日了,也不見好,這皇后太后那是天天都要發一回怒,這太醫院的太醫們,那才是真正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這無時不刻都小心翼翼地,幾個年紀大些的,乾脆就告病在家中了,這給天子看病,看的好,得不了什麼賞,看得不好,那可是砍頭的大罪呀。
按照有些老太醫來看啊,這皇上是活不長了,但是這種話他們哪裡敢說,只能說是能治,但是要好生調養了。
這乾清宮是圍滿了人,皇上睡在龍床上,幾個小宮女正給他喂著葯。
太后是看的淚眼婆娑地,最後將皇後娘娘拉到了一旁去了。
「這診了好幾日了怎麼就沒診出個結果來?」太后穿著一身祖母綠綉著鳳紋的衣裳,兩鬢斑白,眼圈也還是紅著的。
皇後娘娘也拿帕子抹了抹眼淚,哭道:「這些個太醫都是個沒用的,盡說些無用的話,說是好生為皇上調養,看看這都多久!皇上還是這個位置,這可如何是好!」
太后見她這般,眼淚又跟著掉下來了,這兒子病重她這做母親的哪有不急的?「這前幾日還好好兒的!」
「是呀,前一日還是召了如貴妃侍寢,第二日就突然這般了,兒心裡也痛啊!」她哭道,那眼淚就跟珠子斷了串一般滑滑地往下掉。
「你是說如貴妃?」太后聲音立馬就冷了下來。
「是,前一日是妹妹侍寢的,也不知怎麼回事皇上第二日便這般樣子了。」
太后臉色一變,比起如貴妃,她還是更信嫡媳,太后也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宮裡的腌瓚事兒,這宮妃爭寵那是無時不刻地,皇上子嗣並不單薄,所以皇后和如貴妃搞得一些小動作,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哭的那叫一個可憐,那眼淚就跟珠子似的,但是有幾分真,幾分假,就不知道了。
皇后提起如貴妃侍寢的事,就是想將這事兒推到如貴妃身上去,但是太后可不是什麼傻子,她一步步坐上這個位置,那可是踏著許多人的仇恨才爬上去的,皇後用的這些手段,她沒有不知道的。
「還有勉兒媳婦,這人好好地怎麼就……」太後轉了話題。
太后說的是太子妃小產的事兒,太子是她的嫡長孫,太子妃就是嫡長媳,太子坐的可是儲君之位有哪個儲君現今還沒有子嗣的?本來這太子妃有了,可是又滑胎了……
皇后也見好就收,也慢慢都抹著淚,答道:「回母后,提起這事兒,兒媳也傷心,那麼好好地一個孩子……」說罷便又哭了起來。
「哎……」太后皺起眉頭嘆了一聲,這孫子也沒了,兒子又病了她哪裡有什麼好心情。
皇后扶著太后往慈寧宮的方向走,吹了一會冷風,才停下來。
「好了,就送到此吧,你去好生照料著。」
「是,恭送母后。」皇後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