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福毓瞪他一眼,還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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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棋?」他看了一眼她,指了指棋盤。


  福毓哼了一聲,先前就下過一盤了,她棋藝不湛,輸了,這要聽的秘密也沒聽到,她只覺得自己被顧懷慎當做傻子耍了一頓。


  「顧世子真拿我當猴兒耍了,我當時就應該將你當做賊打出去。」


  「隨你喜歡。」他揚眉,倒也不在意。


  鄭福毓覺得他簡直是無賴,果然顧家就沒幾個好東西,顧懷城一個披著羊皮的狼,顧懷慎一個不要臉的無賴,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有些後悔救他了,第一回是顧懷慎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脅她的,第二回她就不應該救的。


  「你聽了消息了么?皇上似是病重。」她掃他一眼。


  這消息倒也不是什麼機密的,今日皇上未上朝,也不知這消息如何就傳了出來了,她拿出來說,不過是想看看顧懷慎會如何。


  顧懷慎看她一眼,她那樣子像是要從他這兒看出個什麼來。「我這個樣子,如何打聽消息?」


  福毓看向其他地方,那句「你不是養了暗衛么」最終咽了下去。


  「這些事,也不應當是你管的。」他瞥了她一眼,「若你想知道,贏了我,我便告訴你。」


  她正坐了身子,也並不理會顧懷慎說的話,「幾個皇子都想做皇帝,但是那龍椅卻只有一個,明爭暗鬥,誰又不清楚?」


  前世是四皇子榮登大寶,其他幾個皇子如何,她不知道,但是自古以來帝位之爭都是一場腥風血雨,但是今生改變的東西太多了,是哪個皇子登上帝位,她不敢下定論。


  顧懷慎聽了一笑,將手中的杯子放下了,「若你真清楚,那隻怕你如今就沒有在我面前說話的機會。」那個位置,是帝王踩著無數屍體作台階上去的。


  「那你呢?」她看著他,「若是你說你沒動惻隱之心,我不信。」


  顧懷慎揚眉,「你是說什麼惻隱?」他的目光落在鄭福毓交錯在膝上的蔥白玉手,果然是世家女孩兒,連手都養的這般好,「那我確實動了惻隱之心。」


  ***

  年後,天氣也慢慢回暖了,也接連著晴了七八日。


  「這怎麼一回事兒?二夫人可不是這麼吩咐的!」一個翠衣丫頭將一件雙盤扣綉芍藥的桃紅色衣裳扔到針線房裡正在做針線的一個丫頭身上。


  那丫頭拿著衣裳看了看,低著頭也不敢說話,這崔衣丫頭是二夫人吳氏身邊的大丫頭,名字叫茵兒,平日里最是張揚跋扈了,她們這些做針線的丫頭哪裡敢惹著她了。


  站在邊上的嬤嬤連忙過來瞧,把那花色拿著一看,立馬陪笑道:「真是對不住了,茵兒姑娘,這些丫頭是個腦子糊塗的!這是前些時候張姨娘吩咐將這衣裳上綉芍藥,正巧了二夫人也有這麼件紅色的樣式,這些沒長眼的丫頭才送錯了!」


  那芍藥和牡丹生的相像,許多人那也不是十分分辨的清楚,這才給弄混淆了,但是這一弄混淆,那可是大事兒一件了,這芍藥,那可是居在牡丹之下的,二夫人哪有不氣的道理?

  「老婆子在這兒陪個不是,還請茵兒姑娘在二夫人那兒美言幾句。」那嬤嬤碰了一下垂著偷的丫鬟,低聲罵道:「還不求求茵兒姑娘!」


  那丫頭立馬就哭道:「求求茵兒姑娘,奴婢也不是故意的,求求茵兒姑娘!」


  茵兒接過那婆子給她塞的銀子,手一翻,極快地將那銀子收到袖子里去了,冷哼了一聲,「下回眼睛可給我放亮些,再出這樣的事兒可休怪我為提醒兒!那張姨娘是誰,二夫人又是誰,你們心中可要有個底子!」


  這二老爺多久沒踏進二夫人的院子了,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是隨時打聽著,這張姨娘有了身孕,那二老爺可是寶貝著的,這回二老爺年後便回了通州,可是這大公子和大奶奶可還留著的,這二老爺可是又安排了幾個丫頭,那排場可真是直逼二夫人了,二夫人氣的沒幾日便病了,這病便一直未好過了。


  「多謝茵兒姑娘提醒,老婆子這就去拿二夫人的衣裳,可要勞煩茵兒姑娘隨老婆子走一回了。」嬤嬤依舊是笑著道。


  茵兒哼了一聲,才跟著針線房的嬤嬤去取衣裳。


  這吳氏一病,便病了好些日子,這二房庶務無人管,自己的兒子又還沒有娶妻,她迫不得已才將這庶務交到那個庶長媳手裡。


  「那幾處鋪子,掌柜雖然有些私底下偷油吃但是在做生意上可是一把好手,你看著敲打一番便是了。」吳氏說完一句話,便覺得有些喘了,邊上的丫頭立馬端上了熱茶,她不過喝了一口,便吐了出來,「你個作死的,想燙死我不成?」


  那丫頭嚇得立馬跪了下去,口裡一聲一聲地求饒。


  吳氏冷哼了一聲,將杯子重重一放,看了眼坐在身子下座的安氏安氏今個兒穿了件綠色比甲挽著隨雲髻,頭上只戴了兩隻玉釵,耳垂上戴的是一對兒翡翠,垂著頭聽候她的吩咐,十分地嫻靜,這樣的人兒,吳氏本該是喜歡的,但是一想到鄭祁之和張姨娘,便在心裡把安氏也都恨上了。


  「滾下去。」她不耐地擺了擺手,那丫鬟便飛快地爬起來退了下去,她坐正了身子,才道:「還有城西的布莊,你要瞧著有沒有偷工減料,若是出什麼岔子直接稟了我。」


  「是兒媳明白了。」安氏點了點頭。


  她看著這個年紀不大但是這心性可寬的兒媳,一時不知道罵什麼話了,本來想挑錯吧,這人家又什麼都沒做錯,這做事兒還細細心心地,就這麼個人,還真不知道怎麼敲打。


  「你這管的還順手把?」


  安氏抬頭笑了笑,答道:「母親不必憂心,兒媳跟著大郎管過鋪子,母親便放心好了。」


  就是管的好她才憂心!吳氏說了句「那就好」,身子便往後靠了靠,張姨娘那一窩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別看這安氏看起來無害,到時候狠起來還不知道什麼模樣!

  「你和祁哥兒都不小了。」她掃了一眼安氏平坦的小腹,「老太太也這麼大年紀了,不說為鄭家的香火考慮,也要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年紀大了,這□□個哥兒,也就鄭祁之這麼一個孫兒成了親,若是有個曾孫,老太太不知道能有多開心了。


  吳氏這話的意思就是,成親幾年了,這玩性也該收了,這孩子也生的了。


  這話燥的安氏面上一紅,低聲應了一聲,才緩緩答道:「是,兒媳知道了。」


  吳氏見她這模樣,立馬就想起張姨娘來了但是又不好發作,只好擺了擺手說道:「好了,我乏了,你退下去罷。」


  「是,母親好生歇息。」安氏站起身,福禮過後才由丫頭扶著走了。


  這安氏走了不久,茵兒才回來回話,把針線房弄錯的那件兒衣裳拿了出來。


  吳氏看過之後,才叫茵兒收了起來,一想,這二房就幾位主子,這衣裳是誰的,險些她這衣裳就給弄混淆了。


  「先前那件兒綉芍藥的衣裳是誰的?」吳氏漫不經心地問道。


  「那針線房的丫頭弄錯了那件兒本來是要給張姨娘送過去的。」


  一聽到張姨娘,吳氏眼神便冷了下來。這張姨娘即便是在怎麼掙扎那也不過是個妾,想搶她正室的位置,那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哼哼,一群沒用的東西。」她罵了一句,突然就咳嗽起來了。


  她是在冬天裡病的,這也沒出過幾回門兒,就不知道這是哪兒著了風,這一咳就沒個收拾了,這葯下肚,好一時歹一時的。


  屋裡頭的幾個丫鬟立馬來給吳氏順氣,又來捧著痰盂,還有給吳氏倒茶的,還特意倒了些在手上試試是燙還是涼,這才敢拿給吳氏喝。


  咳了好一會,吳氏只覺得快要將自己的心肝兒都刻出來了,這滿嘴兒都是苦膽水的苦味兒,她拿著茶漱了口之後,又叫丫頭去拿了酸梅子來,歇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兒來。


  這些時候她日日夜夜地睡不好,所以這面容憔悴,看著倒是比以往看著老了些,她這一閉眼,就夢見一個女鬼,她這夢一掙扎著醒過來之後,便不敢睡了,這鬧到早晨去,又才好了些。


  ***

  午膳過後,柳姨娘帶著鄭福柔過去給老夫人嚴氏請安的時候又提起了吳氏來了。


  「二嬸娘這一病也是許久,唉。」鄭福柔嘆了一聲氣,皺著的眉頭滿是愁容。


  「這也不知是個什麼病,這人看著就這麼瘦下去了。」嚴氏拍了拍她的手也嘆道,這近日的事兒可多著前些天鄭浩之將她氣了一回,她到現在都還沒消氣,現在又鬧出吳氏這個事兒了,她那也是一天頭疼。


  「老夫人不必憂心,這天氣暖和些便好了。」柳姨娘在邊上安撫道。


  「拿有不憂心的,那個老二實在是……」她看了看如花似玉的孫女兒,又不說下去了,這後頭的事兒說給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實在是不妥。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老夫人這說的極是。」


  幾人扯著扯著,便又說到幾個姑娘的婚事兒上了。


  「柔姐兒也不小了,按著我的意思,是打算在家裡留些時候若不是老大媳婦說起這事兒,我這老糊塗地,都快忘了,這親事可要早些定下來。」


  「祖母!」鄭福柔嬌嗔一聲,然後紅著臉別到了一頭。


  嚴氏見孫女兒這樣子,臉上才有了些許笑意,她拍著她的手說道:「瞧瞧我們柔姐兒可還怕羞了。」


  「二姑娘自來是個臉皮薄的。」柳姨娘也掩著唇笑。


  「柔姐兒今年及笄,按著一般人家的姑娘,今年就可以嫁人了。」她看著這個孫女,身子雖然是差了些,但是這一張臉那可是好看極了,又是國公府出來的姑娘,那都是當做嫡出姑娘養的。


  這求娶的人自然是多,但是她看得上的人家又是庶出的,沒什麼用,這看不上的皆是寒門子弟,還有侯門大戶看上鄭福柔,不過是求著做妾的,這嚴氏哪裡會允?這國公府總統就這麼三個姑娘,這鄭福柔和鄭福毓又是她的親孫女,她哪裡會往虎口裡送?就說大姑娘吧,雖不是她親孫女,那她挑來挑去也算是挑了一門好的親事,如今這大孫女過得也好,她這心裡頭便也放了心了。這毓姐兒她倒是不急,上回長媳提的那尤家,確確實實是個不錯的,雖然不能和京城裡的門戶比,但是在金陵那可是數一數二的書香門第,到時候嫁過去,那日子可不會過不好,而今她擔心的就是這個二孫女。


  這二孫女自幼便聽話懂事,琴棋書畫那是樣樣精通,這人也生的好,唯一可惜的就是這身子不大好,這三天五天便有個頭疼腦熱的。


  「孫女兒不嫁人,孫女兒要一輩子跟著祖母,以後我就給祖母捶背捏肩。」


  這話將嚴氏逗笑了,笑著罵了一句「皮猴兒」。


  「你呀,你毓姐兒都這個樣子,到時我這老太婆身邊可就熱鬧了。」嚴氏樂呵呵地笑了幾聲。


  「祖母!」


  看著孫女兒嬌媚的容顏,吳氏在心裡頭直接將那通城的周家否決了。她如今年紀大了,就想兒孫滿堂環繞在膝下。


  說了會兒話之後,老夫人便乏了,柳姨娘和鄭福柔雙雙起身告退。


  本來這回便是想要打聽這事兒才來的,看嚴氏這模樣,鄭福柔便知道這和周家的婚事兒只怕是做不成了。


  她笑了笑,看著手帕上綉著的牡丹,那牡丹盛開,似是真的一般栩栩如生。


  能配牡丹和鳳凰之人,只有一個,她彷彿能看見自己成為皇妃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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