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行醫無德
那位姓吳名介的老者下了馬車卻是不看楊弘芝,徑直就往穀場那邊走去。周惜喃在楊弘芝身邊皺起黛眉,顯是對這位老者的無理感到不悅,但更多的是為相公打抱不平。
楊弘芝笑笑安慰了一下撅起小嘴了的周惜喃道「這位老先生不拘小節,以病患為先,惜喃就不要生氣了。」
周惜喃見自己相公並未生氣還安慰自己便笑臉嘻嘻地緊緊靠在了楊弘芝身側不言語了。
「我看不見得,楊大夫看人未免太好了罷。」這時昨夜與楊弘芝質疑出入人員的那位醫士走到他背後冷笑道。
「周大夫,怎麼說?」楊弘芝疑惑道。周惜喃也抬頭睜大眼睛聽著。
那姓周的大夫不解釋,只道「楊大夫瞧著便知道了。」
楊弘芝轉過頭看到穀場那邊,那位吳吉老醫士進了穀場不看病人,卻先與懷原縣知縣王守德攀談起來,似乎視周邊百姓而不見。
「這.……畢竟王知縣是懷遠縣縣令,寒暄一番是有必要的。」楊弘芝笑道。
「哈哈.……若不然鄒老怎會說楊大夫年紀輕呢?你瞧瞧這吳老頭前來的排場便知道他是個慕虛榮的人了,在看看他與那知縣談話的諂媚之情,楊大夫還看不出他是個怎樣的人呢?」這周大夫言語之間滿是對吳吉老的輕視。
「這.……周大夫與吳介老醫師有舊交?」楊弘芝疑惑問道。
「楊大夫叫我瑞意即可了,我也究竟還是算不上大夫之名啊。不過說起這吳介我是沒有交面的,但也不屑去相交。」周瑞意冷笑一聲道「丟臉啊。」
「這是何意?」
「吳介,我與其同州,皆是文州人士,但我早年隨父親道凜州行醫,便在凜州定了居。而這吳吉老與我父親同歲,但品行不端,好鑽營,喜歡結交達官顯貴,又起喜好金銀,而且醫術不精。但也不知是什麼運道,那年文州及鄰州嶺州發生鼠疫,竟被他找到了醫治之法。由此外人對他吹噓過甚,竟演變成了百姓口中治理過多次瘟疫的神醫了。唉,幸好這人沒順他意求得個一官半職,否則是百姓遭殃啊。」周瑞意說道這兒無奈笑了一聲。
楊弘芝聽罷心中還是頗有起伏的,但只憑這一家之言,他也難以斷定眼前的老人便是沽名釣譽之輩了,心中暗嘆這大宋王朝遠比自己想的要複雜的多啊。
「瑞意,你休在胡言亂語了,楊大夫,我這門生生性耿直,說話不懂得寰轉,也不知在哪裡聽來了這些蠢話,讓你見笑了。」這時鄒老領著另一醫士過來瞥了周瑞意一眼,笑著對楊弘芝道。
「哦……鄒老言重了,是在下不了解吳吉老醫士,特地向周大夫請教的,鄒老務必不要怪責。」楊弘芝笑道。
那鄒老聽到吳介之名時笑臉倏的一頓,又笑道「瑞意這般口無遮攔,老朽已經習慣了,只是不該說話的時候,老朽還是得提醒一番。」
「是。」楊弘芝笑道。
鄒老說罷便與楊弘芝告別領著他的兩個門生回帳篷去了,而從始至終他也沒有瞧過穀場那端的吳介一眼。
「相公,這是怎麼了,似乎那三位老前輩對這個吳介老醫師有齟齬啊,但是我看到這個吳介老前輩慈眉善目的,很慈祥啊。」周惜喃抬頭對楊弘芝說道。
「這事你就不要管了,想多了,小腦袋可就不好用了,先回布篷里給為夫做些餐飯,為夫可是餓死了。」楊弘芝拍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
「嗯。」周惜喃乖巧的應了一聲便跑進了布篷。
楊弘芝轉身看向滿山瘴癘,暗嘆了一聲,在此為醫真就如此艱難嗎?
李大牛搬完藥材后便過來詢問楊弘芝有何吩咐,而周洪權則想著胡亂逛逛或是到周惜喃邊上蹭點東西吃,不過楊弘芝覺得周洪權在周惜喃身邊指不定會說什麼胡話,便抓著他和李大牛一起進山查看瘴氣生髮的源頭。
「楊大哥,那白髮老頭子好不懂理,剛才我在搬藥材時就聽到那老頭子和王知縣在說你的壞話,那老頭子還說什麼既然我來了便沒有楊大哥你這個黃毛小子什麼事了。」李大牛與楊弘芝共事許久,親近了許多,因此也改了稱呼。李大牛將方才在穀場的事全說與了楊弘芝聽。
楊弘芝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倒是周洪權聽李大牛說罷氣的跳了起來道「那老東西倚老賣老,那個什麼王知縣的笑得更是姦猾,乖女婿啊,聽我一句話,別管他們的,自己心裡想什麼就去做什麼。」周洪權跟到楊弘芝家有了一段時間,知道自己女婿有能耐,於是膽子也大了起來說出這些話。
楊弘芝不聽周洪權的慫恿說道「我楊弘芝本無官職,這懷原縣主事的誰管都一樣,只要這兒的疫病得到控制,我也心安了。」
後頭兩人看見楊弘芝無意爭辯便都閉上了嘴巴。等三人走到先前楊弘芝來過的溪水口時,周洪權驚呼了一聲連忙喊起楊弘芝道「乖女婿,乖女婿,這兒霧氣不得勁啊。」
「這是瘴癘,我們在這兒多呆無益,還是儘早探明情況便回去罷。」楊弘解釋道。
「不是,乖女婿啊,這瘴氣小老兒曾經見過?」周洪權說道。
楊弘芝聞言驚詫道「您見過?」
「是啊,在我年少時候居無定所曾經去過深山老林里捕獵,在一處地方發現滿山都是霧氣,裡邊還生活著一群山民,我在那兒找尋獵物不得卻染上了惡病,初時疲乏畏寒頭痛,到後來噁心作嘔四肢無力了,不過幸得當地山民救治我才活了下來。也難怪我說進縣時候怎麼看到了滿山雲霧了。」周洪權說道。
周洪權所說的癥狀與楊弘芝對那懷原縣百姓診治過對的病症如出一轍,便著急問道「您可還記得他們用的是什麼葯?」
「這我怎麼記的得,我病時候又不會去問那葯,病癒之後那更不用說了。」周洪權洒然說道,直聽的楊弘芝頭痛不已。
「那是真的記不起了嗎?」楊弘芝不死心再又問道。
「說不記得那葯了,但味道還是依稀記得的。那碗葯喝進去的時候味微苦,還帶點野香,主要是扎口,好像是什麼草碾碎了加在了裡頭。」
「微苦,野香,扎口?」楊弘芝低頭沉思喃喃自語著,可還未想通卻又想起了前段時日來過的那兩個人也是這般癥狀,難道.……楊弘芝驚呼,瘟疫不是由那六具屍體運來之初生髮的,而在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那麼這不只是小小的縣市瘟疫了,整個凜州也可能危及了。」楊弘芝暗道不好,不過幸而經過周洪權提醒自己已經有了頭緒。當下便先往縣裡穀場趕去了。
李大牛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只見楊弘芝緊忙往山下跑過去,自己也趕忙跟了上去。
等楊弘芝跑到穀場,那吳介卻與王守德一同不見了蹤影,連那本在燒火扇火的王三木也不見了,不由得面色一沉,快步走到熬藥處,對正在熬藥的上官源楚照問道「那吳介哪兒去了?」
楚照道「那吳介與王守德找了商議要事的由頭帶著王三木去縣衙里了。」
「你怎麼不阻攔?」楊弘芝面色徹底轉冷。
在一旁的上官源連忙道「不是楚捕頭不阻攔,而是那王守德一七品官銜壓他,而那吳介卻是在一旁煽風點火,讓楚捕頭氣的無話可說了。」
「哦……真是好啊……」楊弘芝眼神鋒利開口對楚照上官源道「劉大人請吳老醫師前來作甚啊?」
楚照不明所以,而上官源卻立刻笑著答道「是前來醫治病患的。」
「那這個時辰該是做什麼事了?」楊弘芝又問道。
「該是診治病人了。」上官源又道。
楊弘芝一甩袖子冷聲道「我楊某人謙讓是敬重他,他不講醫德放在心上,我楊某人便去好好教教他。楚照,上官源你等隨我過來。」
楚照,上官源早已怒火橫生,此時見楊弘芝開口便立即道「是。」跟了上去。
縣衙之中,吳介正和王守德推杯換盞,相談甚歡,王三木也再在一旁笑著作陪。原先被楊弘芝一通怒罵,王守德早已不舒服之極,但因為自己不能治理瘟疫便委下身段,但如今眼前有一位神醫在,而且是久治疫病之人,心中能不放心?便也對先前楊弘芝的要求拋之腦後了,畢竟這懷原縣是自己的地頭,他楊弘芝縱使是一路轉運使手下任職,也不能奈自己何。
況且眼前這位吳老醫師在外聲譽盛隆,我如今與他交好了,讓他給楊弘芝使絆子,給自己出口惡氣也未嘗不可,量那楊弘芝識時務也不敢亂來。
這兩人酒過三巡后,王守德對王三木使了眼色,王三木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遞到吳介面前笑道「這是叔父與我的一點敬意,望吳老醫師收下了。」
吳介笑臉如花接過,不著痕迹放入懷中,正待要開口,卻聽聞院外突兀一聲音響起「什麼敬意,不妨也讓楊某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