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武將之心
馮靖言去往凜州城直有三個時辰之久,待他回來之時懷原縣清亮的天色已轉變成了未時暖和的午後了。楊弘芝早已等候的焦急,見到馮靖言回來自是大喜,但見馮靖言身後只隨著三名醫士模樣的人後,心中卻又一沉。
上前問道「馮師爺,這是怎麼回事?」
馮靖言好整以暇道「我趕到凜州李知州那兒,不巧李知州正在處置公務,我等候良久之後與之見面陳述利害,李知州也深以為然,面色也頗為憂慮,不過他聽聞楊大夫在此主持大局,便也放下心來,說是讓我先回來,至明日便會派住泊醫士前來救治。」
楊弘芝瞧了馮靖言身後那三人驚咦道「那這幾位是?」
馮靖言又道「這幾位是靖言與李知州討價還價才要來的,靖言知曉楊大夫在此獨木難支,又知曉懷原縣疫狀嚴重,所以力爭之下才請開了李知州的嘴,唉……」馮靖言說罷嘆了口氣。
楊弘芝聽完便知道了李知州並未將這懷原縣中疫病當回事,還道只是入秋小病,於是敷衍了馮靖言,趕他回來了。
「不過有人幫忙總好過無人相助,總之先查清病罷。」楊弘芝無奈如是說道。
馮靖言見楊弘芝無責怪之意,心放了下來。也隨楊弘芝來到穀場,穀場之中早已被病患佔滿,只見楚照與上官源正幫著一眾鄉民熬藥送葯,而那王三木也苦著臉拿著扇子在一旁對著火爐扇風。楊弘芝早間已對場中的一部分病患看了一下診,知曉了並非所有的病人都是患了疫病,也就緊急將他們送離了穀場。
馮靖言帶來的三位醫士著實解了楊弘芝的燃眉之急。只因縣裡懂點草藥醫書的鄉民太少了,並不足夠救治所有的病患。楊弘芝見過那三位醫士,寒暄后,便立刻讓他們先去看看病患的病情,再與自己討論一番。
時間飛逝,眨眼到了酉時末尾,楚照與上官源依照楊弘芝吩咐,用縣衙庫中舊布材在穀場中搭立起了多個車帳用以安置病患,以免讓他們受凍導致病情加重,另派了不少鄉民夜間換班看守病患,有問題立即來報。
在穀場不遠處的一間布篷中,那三位住泊醫士正眉頭緊鎖著與楊弘芝討論著。
「這場疫病,比我等前幾年見到過的瘟疫規模都大,要想平下來,怕是不易啊。」三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位說道。
「不錯,鄒老說的對啊,幾年前清河縣一場瘟疫,我們就苦著沒找到根源,這回如此規模的疫病,我們三個就是黔驢技窮也找不到應對之法啊。」其中又一人說道。
楊弘芝聞言問道「三位謙虛了,只是這清河縣的瘟疫,三位也曾參與了救治?」
那三位住泊醫官一同點頭,那鄒老道「慚愧啊,那次老朽束手無策,還虧得是同行的一位少年誤打誤撞,查出了那疫病源頭,這才使那場瘟疫所帶的苦痛消弭於無形了。」
楊弘芝心想那少年該是楊士瀛了,於是道「那這人還在州府嗎?」
「哈哈,那少年閑不住寂寞,說是要前往邊疆西域為將士們盡一份綿力,便胡亂走去了。」那鄒老大笑一聲道。
那馮靖言也是所言屬實了,楊弘芝又道「既然如此,鄒老可有什麼建議?」
「老朽醫術淺薄,方才若不是楊大夫說起此疫是由山瘴引起的,老朽現在還不知曉病因是何呢,楊大夫會如此問起,怕是心中已有了定計,不過無妨,老朽便說說些想法罷。」鄒老放下手中茶杯道「依照老朽了解的病情來看,這場瘟疫仍有蔓延的跡象,而且懷原縣百姓得的病症,不同於老朽以往處理過的,因此這頗為棘手,老朽以為應是請州府之外的醫官前來察看穩妥。」
楊弘芝聽罷道「鄒老看法穩健,但懷原縣中狀況已經等不起再在外邊請人過來了,至多等到明日州府來人。可明日州府是否回來還是兩說啊。」
那三人也嘆了口氣,他們之所以被派來也是為了堵住楊弘芝的口,而這懷原縣中的情況那為官之人卻是全然不知,也無從關心了。
「倒是楊大夫有何見解啊?」那鄒老問道。
「在下先到這懷原縣,對懷原縣中狀況比之三位要了解的多一些,懷原縣中藥材不多,醫者甚少,不過在下在懷原縣中經營這一家醫館,藥材倒是好說。當下先應該先控制住懷原縣的人口流動,不讓病毒攜帶出去才是。」楊弘芝道。
「這.……若是要到楊大夫家中取葯,再回來,那不是就將瘟疫帶了出去,不好,不好.……」這時那三位醫士中未說話的那一位開口道,面色顯是對楊弘芝建議的不贊同。
「請放心。」楊弘芝笑道「在下心中早有定策,只要我派出的來往之人,在進出縣口時找一房間用烈酒擦身即可了。」
在一旁的鄒老聞言心領神會笑道「楊大夫真是博學啊,年紀輕輕卻懂得這種冷門偏方了。」
原來古時大夫都懂火燒刀具針具消毒卻不知道酒精消毒,因此楊弘芝便說出這方法用於出入懷原縣的人消毒,而這鄒老本就行醫多年,這一在古時為偏方的辦法他也入略有耳聞。
楊弘芝笑了笑后卻又皺起了眉頭,其他縣也有了疫病發生的跡象,自己若再不找到是什麼傳染病,在作這些無謂補救也是沒有用了,不過現在多做討論沒有作用,到了戌時末尾,楊弘芝便跟那三位醫士道了別,先讓他們休息下罷了。而自己則先在這房中努力翻看醫書並回憶自己在前世中所學過的熱性傳染病。
到了二日,直到午後州府那兒都沒有派人過來。楊弘芝不由的嘆了口氣,不過令楊弘芝出乎意料的是李大牛竟趕著牛車帶著周洪權與周惜喃一同來了。儘管楊弘芝心裡緊張周惜喃柔弱的身子會不會被疫病傳染,但來了終歸是來了,楊弘芝也無心責備,只佯怒說了幾句便住了口。
周惜喃此番過來還帶來了家中庫里的大多藥材,說昨日下午馮靖言過來特意囑咐的。楊弘芝這才明白了馮靖言昨日為何會耽擱這麼長的時間才回來,不過心中也為馮靖言的考慮周到暗嘆了一聲。
楊弘芝與周惜喃還未多說上兩句話,周洪權便從馬車上躍下掃視周圍說道「乖女婿啊,這是怎麼了,怎麼把家當也全搬了過來了?」
楊弘芝見周洪權那副活寶模樣縱使心中壓著重事也不由得笑出了聲,周圍眾人見到這乾瘦的小老頭竟然是楊弘芝的丈人,皆不禁啞然。
周惜喃在一旁扯了周洪權一把,他才閉住了嘴與李大牛一同搬藥材去了。
「相公,你沒事吧。」一旁沒人叨擾了,周惜喃便上前拿出手帕幫楊弘芝擦汗邊關心問道。
楊弘芝心中一暖說道「沒事,這兩日因為懷原縣的事沒跟你說,倒是讓你擔心了。」他摸了一下周惜喃的小瓊鼻子笑了起來。
周惜喃臉色微微一紅別過臉小聲道「相公又取笑我啦。」
楊弘芝見她嬌羞模樣,心道也難怪有人會說只愛美人不好江山了。他帶著周惜喃先回了自己暫居的布篷,讓她先講講這幾日家中醫館與清河縣的情況。家中自然沒有太多事情,倒是那醫館每日都會來很多人等著候診。至於那清河縣,幸而楊弘芝有先見之明,做了一系列的措施,才使得清河縣幸免於難了。就在楊弘芝問完公事,想談點私事之時,只聽見門外一陣喧鬧,有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喊自己的名字。
楊弘芝出帳一看,懷原縣大道上一對人馬正朝穀場這邊過來,而領頭的便是那劉銘朔。
楊弘芝急忙迎了上去走到劉銘朔馬前作揖問候道「劉大人。」
「嗯。」劉銘朔跳下馬,只昂著頭應了一聲,然後說道「楊弘芝,老子知道你有口才有能力,但不是什麼事你都能辦成的。你知道嗎?」
楊弘芝瞧了劉銘朔一眼知道他有后話便靜靜等著。劉銘朔又道「老子雖是武官,但不是不通情理的蠢人,縣裡百姓也是老子的心頭肉,誰人說過不為將相,便為醫者,我劉銘朔一個大老粗做不了醫士的事,今日我便給你親請一個醫士來。」
說著他便走到後頭一輛馬車邊上請下以為鬚髮皆白的老人來。楊弘芝除了凜州便沒再出過什麼地方了,自然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
只見劉銘朔又道「這位便是吳介,吳吉老醫士。他曾周轉多州,治癒了無數疑難雜症,更是平息了許多瘟疫,如今我將他請來同你治理瘟疫,你楊弘芝休再說我劉某人不懂百姓,不知所謂.……」他板著面孔說罷吩咐了周邊僕役后瞧了楊弘芝一眼便上馬了,一騎絕塵了。
楊弘芝看著那人馬的身影知曉了劉銘朔這幾日不在究竟是做什麼去了,當年那場瘟疫對劉銘朔的確打擊頗大。但看今日他自己面前雖是傲氣,但句句不離百姓,他心中亦有苦衷,當下楊弘芝便對著那片塵土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