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金狐之血
楚雲被漫天宗的人給抓了回去, 帶到本宗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周圍並沒有用任何石材堆砌鑄造,反而是利用這山脈裡頭的天然山石所雕琢而成, 倒是別有洞天。石壁上有許許多多的凹槽,而大部分的凹槽裡頭都安置了一種會發光的琉璃。
這種琉璃她曾在市場上見過, 不算稀有,但價錢也不算便宜, 是有錢人用的東西。
此處設得挺隱蔽的,要不是有這群人帶路,她從外邊看漫天宗根本看不出有這樣一個地方。
她甚至懷疑, 這裡是漫天宗之前藏了炎火的地方,否則為何那麼多年了, 都只有蘇錦河有辦法將炎火盜取還回給溫瑞?
唔……這樣的話, 不知道師兄找不找得到她呢?
算了,找不到也沒關係。
她在彌水月帶領的一隊人馬的押送下, 被關押到了一個由法陣所製成的牢籠之中。
被推進去的同時,她察覺到有一道非常灼烈的視線從上方投射到她身上, 她下意識抬頭一看, 就在高處的石台上見到手握類似於權杖之類的法器的彌天站在那裡看著她。
那一雙眼睛熱切得,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剮似的。
如此粗暴地被人推了一把, 楚雲卻沒有摔倒, 踉蹌了一下就站穩了身子。
她沒有繼續搭理彌天, 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法陣囚籠之外的彌水月。
彌水月打量著她的視線也是非常複雜, 最後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后, 抿了抿嘴說:「楚雲。」
楚雲沒有說話, 只是朝她微微一笑,一雙杏眼彎彎的,紅色的眼睛好似會說話那般靈動,完全不見緊張,反而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蠱惑。
彌水月垂在身邊的拳頭不禁緊了緊,在她看來對方這個反應就是承認了楚雲這個身份。
她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楚雲長得非常非常好看,已經不是僅憑漂亮二字能夠形容的了,就連她這自小就被人捧為是大陸上少見的美人兒,都有些嫉妒。
以前與溫瑞重逢,她在見到楚雲時因為自信自己比對方容貌更勝一籌,所以還有那麼一點驕傲在。
後來她以為楚雲死了,她更高興了,因為如此一來她師兄極可能會在多年後忘了這個女子,然後被她的誠心打動接受她原諒她。
結果,她沒死,還回來了。
洛韻找到她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她的時候,她是不相信的,直到她親眼看見楚雲向洛韻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她不在乎洛韻是什麼,她只知道當她聽見忽然出現在溫瑞身邊的大美人是楚雲之後,世界都崩潰了。再回想起溫瑞從再度與楚雲重逢時,從一開始的漠視到飛躍般的關注,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這三十年來簡直可笑至極。
原來不管她怎麼做,都不會得到溫瑞的回應的,因為他一直都在等楚雲回來。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將自己留在身邊,給她希望?
「你怎麼哭了?」眼前的人忽然開了口將她拉回神來,她這才發現自己視線早已模糊,抬手在面上一拭,竟然還有水漬。
楚雲原本見彌水月一直盯著自己,還在忌憚她要對自己做什麼,沒想到她什麼也沒說,就一直盯著她看。在她以為對方是不是快要愛上自己的時候,突然見到她一雙眼睛成了兔子眼,還有淚珠滾滾落下,把她給嚇了一跳。
彌水月在擦了擦眼淚后忽然瞪了她一下,說了句:「楚雲,我恨你!」之後,就轉身走了。
她想了一會兒,總覺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什麼,只輕輕嘆了一聲。
彌水月離開后不久,彌天就過來了,跟打量貨物似的看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適,就冷冷對著他說:「不知咱漫天宗的宗主大人,用此等特殊方式將我請到你宗門內作客,是有什麼要事嗎?」
彌天狹長的雙眼眯了眯:「你師兄讓我損失了九把神器,當然得交出一樣東西來償還。」
楚雲沒有說話,彌天便借著說:「三十年前天齊教的事情,我都調查清楚了。龔九沒能達成他的夙願,所以就由我來替他完成吧。」
她呵呵笑了一聲,繼續裝傻:「哦?我怎麼不知道宗主大人和天齊教的教主如此要好了?」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彌天想做什麼?怕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正偷偷盤算著要用她來鑄造什麼絕世武器呢。
這些人也真是奇怪了,不好好修鍊提升自己,整日就想著這些旁門左道。
彌天也不傻,自然看出她正在和自己打哈哈,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幾分:「既然出生為兵靈,就該恪守本分,乖乖當個工具。」他這麼說著,語氣中還帶著幾分威嚴。
楚雲雙手環抱著腰,完全沒有自己現在正被人收押的意識,還笑吟吟地和彌天說:「是嗎?可我長這麼大,最不會的事情就是恪守本分了。」
「呵,你也就只能趁現在耍耍嘴皮子了。」
彌天說完,忽然抬起了手裡的權杖,嵌鑲在上面的水色寶石一閃一爍,她所處的陣法牢籠也開始了運作。
她盯著彌天手裡的東西,一臉若有所思。
這權杖從外觀來看是打造得非常精緻,武器的品階也非常非常好,不像是輕武大陸上見得到的武器。
正思索著,她忽然就聽到了轟隆隆,似是重物轉動的聲音,甚至還伴隨一陣陣的嬰兒的哭聲,哭得很凄慘。
循著聲音回頭一探,她面色瞬間沉了下來。
就在昏暗的角落處,不知何時出現的石台之上正釘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外表看來才三十歲左右的年紀。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們二人身上的衣服染滿了鮮血,身上更是傷痕不斷,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他們身後的鐵柱子還有血液不斷從上面往石台流去,神奇的是,他們身上的血液竟夾雜著金色的磷光,她還是初次見到這類型的血,想了一下懷疑他們是大陸上少有的,體質特殊之人。
至於是什麼體質她可不清楚,不過恐怕與彌天的計劃有關。
敖鐵站在旁邊,手裡有些粗暴地抓著一名試圖朝那二人爬去的女娃。那女娃兒看起來才不過一歲左右,甚至還沒真正學會走路。她嬰兒小臉上掛滿了淚痕,哭得整張臉都紅了,正奮力地想要從敖鐵手中掙脫。
奈何敖鐵是個大男人,還是煉武師,手勁兒非常強大,一個連走路都還不會的娃兒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這是在做什麼?」楚雲沉聲朝彌天詢問道,語氣裡帶上幾分怒意。
彌天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自然是為了我偉大的願望而獻祭,他們身上流著的,可是世間罕有的金狐之血,最適合用來打造血器!由金狐之血所造的血器胚子,再加上你的兵靈之魂,我將會掌有這世界上最為強大的兵器了!」
楚雲瞪大了眼睛,覺得彌天看起來就像是個魔鬼。
那兩個人是造了什麼孽,竟然要被他這樣對待?更何況人家還有孩子,竟然還讓孩子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被人活生生放血!
她正震驚著,就聽見彌天語氣漠然地對敖鐵說:「這夫妻二人的血放得差不多了,敖鐵你準備準備,接下來把那女娃兒的血也給放了。」
楚雲還沒來得及罵人,就見鐵柱上鮮血淋漓的男人抬起頭,用一雙發紅的雙眼怒瞪著敖鐵,吃力地怒道:「你這慘無人道的傢伙,休想碰我女兒!」
彌天不在意地笑了笑:「這可由不得你來決定。」
他話剛說完,就突然聽見身旁的法陣里傳來一聲巨響。
回頭一看,站在裡面的楚雲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冷冽的紅眸正注視著他。
「不知我有沒有這個資格決定呢?」
楚雲手裡握著的,正是瀾劍。她方才在陣法中隨意一劃,就讓那囚籠發出了劇烈的震動,看得彌天心裡一跳。
彌天詫異了一下后笑出聲來:「你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著救人?」
她冷笑道:「那你就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自身難保無法救人了。」
話落,她揮著劍就在陣內掃出了好幾道強烈的攻擊,砰砰砰地撞在陣法的囚籠之上,看得彌天忍不住皺了眉頭,立即就發動權杖增加法陣運轉的速度。
這法陣就是為了提煉楚雲的兵靈之魂而設,她被收押在裡面,隨著法陣的啟動將會逐漸感受到魂身分離的痛苦,並且作為人身所擁有的內力與術法將會一層接一層被封印,讓她最後無法反抗。
此陣可是他從浮生大陸盜竊而來,花了他非常久的時間。
幸好,這幾十年都沒白費,見到楚雲越發痛苦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的法陣是成功的。
見楚雲在裡頭絲毫不弱下的,暴風一樣的攻擊,他張了張口說:「你別白費心力了,我這陣……」話才說到一半,他就聽到了一陣異聲。
仔細一瞧,那法陣的囚籠竟被楚雲破了一個坑洞。
雖然只是約莫一個人頭大小的坑洞,但於他而言還是非常震驚了。
他還是低估了楚雲現在的力量!
「敖鐵,動手!」他咬牙下令,同時也催動權杖,要趕緊在那坑洞徹底變大,能夠讓楚雲離開之前補回。
然而,楚雲並沒有想要自己出去的打算。
她消耗了大把力量終於鑿開一個洞,在彌天把洞封上之前把手中的劍給用力拍了出去。
「瀾君,救人!」
在冰藍色的長劍離開囚籠的瞬間,破開的坑洞也被彌天補了上來。
雖然坑洞補上了,但彌天的臉色還是黑得跟鍋底一樣。
瀾君被握在楚雲手裡,意念自然與她相通,所以離開之前就已經了解了楚雲的打算。他一點兒也不含糊,出去后就按照楚雲的指示化作人形,手持著劍,眼睛眨也不眨就朝正試圖朝女娃動刀的敖鐵襲擊過去。
敖鐵根本沒來得及動手,因為瀾君在眨眼間就來到了他面前,劍身尚未碰到他,環繞在劍周圍的劍氣就足以將他擊退。
敖鐵在被瀾君襲擊時手裡依然緊緊拎著那娃兒,過程中手一個不穩竟然不小心把那娃兒給拋到了半空中。
「嗬!」被釘在鐵柱上的夫妻二人見到此景,眼睛瞪得好似銅鈴,極度虛弱的他們只能大聲喘著氣來表達自己此刻萬分緊張的心情。
若可能,他們定然會不顧一切衝上前護住自己的孩子。
楚雲在法陣里見到這一幕,整顆心也被提了上來。
好在瀾君還是很靠譜的。
在所有人都非常緊張的時候,就他一臉淡定,身手利落地一把將孩子給接住了。
那娃兒也不知是不是被嚇到了,落下來的時候竟然沒了哭聲,只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顯然受了驚。
楚雲見到孩子被安全救下,暫時鬆了口氣。
「把他給我攔住!」時間緊急,彌天再顧不得那女娃,只希望法陣能儘快將楚雲的魂身分離,便讓周圍的人攔住瀾君的動作,全心全意投入在法陣之上。
楚雲站在裡面面色陰沉地看著他,卻不見一絲驚慌,這讓他心裡逐漸升起了一種不安感。
不,人就在他面前了,就差這麼一點了,絕不會有意外!
他剛這麼想完,外面忽然就急急忙忙地跑進來一名漫天宗的弟子。那弟子滿頭大汗,雙頰紅潤嘴唇卻有些慘白,甚至還在微微發抖。
「不,不好了,宗主大人!外面,外面正在……」
彌天只覺得額頭一疼:「外面怎麼了?!」
「有,有一群人突然闖來,說是要找人。他們閑著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找實在太慢,就直接動手,動手把周圍的建築都給拆了……」
彌天一臉錯愕。
這種時候會被找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楚雲了。
會來找楚雲的,他怎麼想也只能想到溫瑞。
可這不可能,他安插在環水之都的探子明明一直回報,溫瑞不曾離開環水宮殿,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找上來?!
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響,緊接著便有落石從上方落下,甚至有些石塊大得能夠將地板砸裂,就跟拆房子似的。
楚雲站在法陣之中,雖然被這該死的術法給折磨得有些痛苦,不過臉上還是掛著笑容的。
彌天見到她這個表情,在聯想她先前種種反應,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中計了。
「呀,我瞧瞧,沒想到你們漫天宗地底下竟然還有這麼個地方啊?此處莫不是用來做什麼非法勾當的罷?」入口處一陣騷動聲后,楚雲就聽見一道熟悉又有些輕佻的聲音。
從入口處大喇喇走進來的,正是穿得一副正人君子樣,不說話看起來還挺穩重的啟書然。
他今日穿了一身非常精緻的白金色衣袍,看起來還真有幾分翩翩公子的風雅樣,頭髮以銀冠高高束起,整個人看起來風流倜儻。
然而他在見到楚雲后忽然嘻嘻一笑,頓時暴露出他那宛若二哈一般的傻氣。
除了他之外,他身邊還跟著一位披著斗篷的男子。
那人走到啟書然身邊站定后,緩緩伸手將遮住他大半張臉的斗篷帽拉下,露出了一張溫柔好看的面孔。
他微微一笑,朝彌天道:「別來無恙,宗主大人。」
彌天一張臉布滿了陰霾,幾乎是咬著牙念出了來人的名字:「蘇錦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