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相干的人
晨光初乍,只露出一點兒的金光,陽谷xian當中便已經活泛起來,北宋經濟極其發達,乃至於市面上已經有早晨專門起來賣熱水供人洗漱的行當。
街市口的幾個買早點的鋪子,也撐開了攤子,只等著主顧上門。
「嘶。好冷的天,小姐,怎的天氣一下變涼了。」
「再有幾日,便是立冬了,天氣能不冷么?待會回去,多穿幾件衣服,不要得了傷寒才好。叫你昨日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么?」
「小姐你就放心吧,都在盒子里呢?只是咱們為什麼要去李大娘家,她可是個貪財的人,當初可沒少說閑話,不是個好人。」
「禮尚往來,當初我們初來此地,要不是她多有幫助救濟,還不知道是什麼模樣。」
「他那是想巴結相公,後來知道咱么家失了勢,你再看那副嘴臉,要不是她給小姐找了個好姑爺,我鶯兒才懶得給她做醬菜。」
陳家娘子瞪她一眼:「話說幾句便又沒個正興,要叫我爹爹聽見了,少不得再說你幾句。」
鶯兒不怕小姐,可對家中的陳相公是害怕的緊,撇撇嘴,不在亂說,只提著盒子往前走。不過口中還是嘟囔:「哪有大清早就叫人送醬菜的,李家大娘也太欺負人。」
陳家娘子沒好氣的搖頭道:「還不是你那日顯擺,這不叫人惦記上了?不要多說,咱們去送了,回來時買些栗子糕吃。」
鶯兒到底是個嘴饞的,一聽有吃食,這便樂道:「咱們去東門口那家,聽說那家的做的最正宗,香甜可口。」
「好,多買兩塊,給你解解饞。」陳家娘子笑道。
過了獅子橋,這裡多是賣吃食的,鶯兒留著口水多看了幾眼,陳家娘子正要打趣幾句,忽然見有人迎面走了過來。
沈良臣幾人,先是在獅子樓吃了酒,后又覺得不盡興,尤其是馬德榮這廝,非要見識一下陽谷勾欄酒肆的的風情,不過讀書人嘛,上青樓不能叫上青樓,而是喚作風流客。【零↑九△小↓說△網】
點了幾個頗有姿色,而又懂得詩詞的姐兒作陪,拿出舊日的詩詞品評一番權作樂子,沈良臣雖然自詡身正高潔,但幾杯花酒下肚,身邊的姐兒再一勾搭,哪裡還等忍得住。
春風一夜值千金,許是昨夜折騰的多了,睜眼時,只覺的腹中饑渴,本想叫小廝送些吃食來,可小廝去恰巧不在,忙著伺候酒醉的馬德榮呢,身邊的姐兒見他醒了,本待起身伺候,被他攔住了。
「我自去就好,趁此時見見這陽谷的繁華,你不用管我。」說罷,他穿好衣冠,徒步出了勾欄。
「良臣,等等我,我們縣裡有一家油炸燒餅,做的十分不錯,剛出鍋時,最是香酥可口,我記得你愛吃,走帶去嘗嘗。」李貞趕忙道。
兩人抬步而行,口中說這些風流話兒,忽然,沈良臣身子一頓,似乎是看到了什麼。
李貞順鎮沈良臣的目光去瞧,正看見陳家娘子迎面而來,她雖然穿著朴雅,但那身上的氣質,是怎麼也遮掩不了的。
「嘿,良臣兄。收收眼睛,別被人家把魂兒給勾了去。」
「李兄在此稍等,我去打個招呼。」不等李貞再說什麼,沈良臣整了整衣服,便走了過去。李貞幾次想言,可終究沒說出聲,左右看了看,心道:「良臣不是個好色的啊,莫非是舊識?」心中雖然好奇,可礙於麵皮,也沒湊過去。
「好……好久不見了。」
「原來是沈公子。」陳家娘子本與鶯兒說笑著什麼,突然迎面走來一人,定睛看時,便是沈良臣。
當初陳家未曾沒落時,沈良臣與她家走的很近,且見陳家小娘子容貌非凡、又有才名,便想結親高攀,可此事剛找人去說,陳家因得罪了高官,沒落下來,被人逼迫搬出汴州城,投奔到了此處。【零↑九△小↓說△網】
那時,沈良臣礙於自己的名聲與仕途,也曾在其中落井下石,后被陳家相公知道了,二人還未曾說的親事,便無疾而終。
雖然親事不成,但沈良臣卻日日惦記著陳家小娘子,此時意外見了,心中知道這不是我的緣分么?
「我找了尊親好久,但沒有一絲的消息。」沈良臣語氣頗為欣喜,還有一絲的激動「不想今日在此處得遇,我……」
可不等他說完,小丫鬟鶯兒往前走了一步,將他打斷道:「你要怎樣?」
小丫鬟鶯兒知道這廝不是好東西,當初陳家沒落,就有他一份力氣在其中,此時見了怎麼還會有好臉色。
沈良臣面色不愉,他是讀書人,有官身差遣的人,一個奴僕丫鬟,怎麼敢怎麼能這般跟他說話,不過礙於陳家小娘子的面,不能多說什麼,可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身子往邊上撤了撤道:「我前些日子得中了會試,得了官身,因為官家賞識,配在東平府做些差遣勾當,以前是我做的不好,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但現在我能幫你們了,我……」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好似什麼卡在喉嚨里,想說而說不出,只言語了一句:「如今你……你家裡過得可好么?」
「過得好不好,干你屁事,當初要不是你,我們家也不會沒落至此。」鶯兒心裡滿肚子的火想要發出,卻被陳家娘子攔下了。
見街上都是行人,已然有幾個好事的看向了此處,她不想多和此人做耽擱,便道:「我家中尚好,不勞煩公子掛懷,往日的種種,家父理解你的苦衷,我自是沒什麼的,公子勿要擔憂。」她想說句此時與你無關,可有覺得不合適,便改口道:「那位公子似乎是在等你,不要叫尊友等的急了,失了禮數。」
「那人……名喚李貞,也是我的同窗,詩詞一道,雖然不是登堂入室,但也算入了門道,在地東京汴州城雖然聲明不顯,但在這陽谷,卻是有名的才子。你極喜歡詩詞,相比應該是認識的。」
他見陳家娘子低著頭不答話,有件她衣著簡樸,心道:『我這不是糊塗么?』明知道她家中敗落,怎麼還有興緻去參加詩會。
「不認識也沒關係,最近這幾個月我會一直在陽谷,要是有文人士子聚會,我帶你去看看,在東京時,這是你最喜歡的。」
陳家娘子搖了搖頭剛要拒絕,那沈良臣又道:「自從你們離了汴州,我每日的懊悔自己,我知道我犯下了什麼錯,我知道你們在怨我,可我當時是真的沒辦法,你是知道我為人的,不是逼到了極處,我不會坐下那般的事情,你要相信我,我是一直在念著你的。」說罷,他看了眼陳家娘子身上所穿的,搖了搖頭:「不管怎樣,我會幫你的。」
說完這一句,他又往近處走了一步。可還是被小丫鬟給鶯兒給擋下了。
「呸,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本不想說的,可是實在是忍不住了,姓沈的你要是還有點臉面,就趕緊的從姑奶奶面前消失,不要在這裡礙眼。」在一旁聽了許久的鶯兒按耐不住了,這個臭不要的玩意,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相公被他氣的吐血,他只一句迫不得已就揭過去了,那些日子小姐每日以淚洗面,他只一句懊悔自己,就當是沒事了?陳家吃了那麼多的苦,他只說當時是真的沒辦法。
當日要陳相公幫他揚名時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小人得志了,反而擺出一副我要可憐你們的嘴臉,世界上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鶯兒插著腰桿就要罵街,陳家娘子在她身後小聲說了幾句什麼,將她安撫下來道:「沈公子,之前我已經說過了,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什麼詩詞不詩詞的,我也多日不層讀了,妾身還有事情,先走一步,公子自便。」說罷微微屈身一禮,拉著憤憤不平的鶯兒走了。
對於這個沈公子,她是真的沒什麼了,當時也曾仰慕過他的文采,可也只是仰慕,東京汴州城比他厲害的不知有多少,不說其他人,只『那個人』的『人生若只如初見』這一句,便就比他所有的詩詞要好幾百倍。
自從他做出出賣自己父親那件事後,心中也有過怨恨,可這麼長時間了,也就散了去,父親都能想得開,她有什麼過不去呢?況且她現在的生活,雖然比不上在汴梁城裡的富足,但卻自由了許多,更何況還有那個『沒禮數』的人。
至於剛才他所說的,重要麼?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過去也就忘了,自己還有事情要做。
她的念頭通達,可小丫頭卻仍是憤憤不平「什麼人吶,現在想起來賣乖,早幹嘛去了,呸呸呸,就是早來,我們也不要他的好,什麼東西。」
陳家娘子見她生氣的模樣,噗嗤一聲樂了。
「小姐你怎麼還笑,你就不生氣么?」
「有什麼可氣的,左右已經是個不相干的人了。」
「小姐是大度的,我卻不行。要不是你攔著我,我非得好好罵他一通不成。」
「那不就成了潑婦?叫別人看了笑話,壞了自己的名聲。」
「笑話就笑話,總不能叫小姐你吃了虧。」
「一個不相干的人,一個無所謂的人,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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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臣兄,別看了,人家已經快是有婦之夫了。」李貞吃了幾個果兒,晃悠悠的走了過來,身後那個賣果兒的小廝,亦步亦趨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