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加註
西門慶伸出脖子,往青色的海碗當中一瞧,沈鍾那廝擲出了四個五點,一個一點。
「西門大郎,你這瞧清楚了,這可是『五心朝元』。」沈鍾滿面的得色,身邊的手下也是叫囂紛紛:「你是回家拿銀子,還是把胳膊留下,啊哈哈哈。」
薛永心中一嘆:「沒想成運氣這般差,對方居然博出『五心朝元』,罷了不就是一雙胳膊么?舍了就是。」往前一步:「你們休要動我西門兄弟,不就是一對胳膊么?俺賠給你們。」
玳安也慌忙往前一步說道:「都休要動手,我們賠銀子就是了。」
西門慶被他二人護在身後,略微尷尬,也頗有些感動。「咳咳,這個我還沒博,誰說咱們就輸定了。」
「西門大郎你這廝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看你能博個什麼?」沈鍾勝券在握,畢竟能擲出比『五心朝元』還大的『滿江紅』『混江龍』幾率太小。
「就是,你還博個什麼?大丈夫痛痛快快的認輸,俺們還能高看你一眼。」
「要不然,你跪下來,磕頭叫幾聲爺爺聽聽,同是鄉里鄉親,俺幫你求求情,哈哈哈。」
「快些個,難不成還要別人幫你出頭么?」
「西門慶,你的胳膊看來今天是保不住了。」
沈鐘身后的一幫潑皮,紛紛指著西門慶喝罵。
圍觀的眾人也紛紛搖頭,西門家的大郎這下子可是遇到了硬茬子,沒事你惹這個大蟲作甚?這陽谷一霸,又是誰都能博攔的?
「小姐,剛才你跑哪裡去了,我在外面好找呢。」
「我……我不過是去玉皇廟裡上了一炷香,誰知道你去那麼久。」陳家小娘子想起剛才所遇,俏臉一紅,隨口遮掩道。
小丫鬟鶯兒不疑有他,笑嘻嘻的隨著小娘子閑逛,手裡提著剛才買的雜物,雖然花哨,但都不是什麼上好的物件,畢竟是家道中落,沒有多餘的財貨以供她們主僕二人揮霍。
「小姐,那邊有你最愛吃的水晶膾(其實就是魚凍),要不要去嘗嘗。」其實這是小丫鬟鶯兒自己愛吃的。
陳家小娘子笑著點頭道:「你個饞貓,也好,逛了許久,我也有些餓了。」鶯兒與她的關係極好,自幼便跟著她,名為主僕,但情似姐妹。
嘗了半碗的水晶膾,忽然聽得遠處有人大聲吵嚷。
「店家,那裡出什麼事了?」鶯兒問道。
「沒面虎那廝與西門家的小官人在對賭,熱鬧著嘞。」店家小廝答道。
一聽是西門慶,陳家娘子有些皺眉,他怎麼惹了沈鍾那破落戶,莫不是又因為自己?想著一時有些失神。那廝是個無禮的,可不要吃了虧才好。
「小姐?」鶯兒見她失神,輕聲叫道。
「嗯?」
「小姐若是擔心,咱們便過去瞧瞧。」鶯兒眉宇間有些笑意,西門慶與她家小姐的婚約她是知道的。
被鶯兒看出了心意,又被她說了這麼一句,哪裡還敢去看,「死妮子,就你話多。時間不早,咱們回去吧。」
「小姐,咱們去看看嘛,時間還早,回去了下回想出來,還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陳家家教甚嚴,尋常出來走動是不易的。
「若叫人知道了,我以後還怎麼見人?不去不去,要去你去。」陳家娘子瞪著眼啐道。
鶯兒道:「那邊不是有茶樓么?不若去茶樓上?那便誰也看不見了。」
陳家娘子聽了頗為意動,鶯兒又催了兩句,便道:「這可是你催的我,跟我是沒什麼關係的。」
鶯兒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好,有事都在奴婢身上,與俺家的小姐沒有丁點關係,只是不知道誰剛才……」
「你這小蹄子,亂講什麼?剛才誰怎麼了?」陳家娘子見她嘴裡沒個遮攔,橫了她一眼。
鶯兒笑嘻嘻的不答話,只是牽著自家的小娘子去那茶樓上。
主僕二人,上了茶樓,挑了個靠窗戶的雅座,依著欄杆,恰巧能將街面上看的清清楚楚。
她們剛一落定,就聽見西門慶道:「想要我家娘子?那你得先要了我的命?怎麼,你這沒面虎,要跟我賭命?」
此言一出,陳家娘子滿面的通紅,「這廝……這廝……怎麼什麼話都……這叫我怎麼見人?」
小丫頭鶯兒對沒面虎那廝是極不滿意的,現在聽得西門慶這般話,倒是頗為滿意「小姐,看來這位西門小官人,也是厲害的。看那沈鍾能怎樣。」
陳家娘子此時滿面通紅,哪裡肯聽這小丫鬟說什麼,起身要走。要是被人看見了,還不羞死個人?
「小姐,你現在出去,卻不正巧被人看見了么?」鶯兒緊緊拉住了陳家娘子。
「都怪你,看什麼熱鬧。」
「小姐不看,就等等鶯兒,嘻嘻。」鶯兒渾然不將陳家娘子的怪罪掛在心上,只是笑嘻嘻的說道。
陳家娘子賭氣不去理她,倒了杯茶水自飲,只是那微微側向窗邊的身子,卻暴露了她的本意。
主僕二人沉默半響,卻又聽見樓下大聲的吵嚷,「西門慶,今天你的胳膊算是保不住了。」
陳家娘子一聽,驚道:「出了什麼變故么?」
「小姐你快來瞧,西門大郎好似遇到麻煩了。」
陳家娘子慌忙依道窗台上看,西門慶冷笑一聲,將自家的袖子挽起,自那青色海碗中,不慌不忙的將五例骰子一一撿起,不屑道:「你們就這麼認定我輸了?」
「都到了這般時候,你還要怎的?」沈鍾得意問道。
「既然這樣,咱們加加賭注怎麼樣?」西門慶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西門慶,你這是要做什麼?」
「西門家大郎可不要發糊塗啊。」
「這廝是不是傻了?都這個時候,還要添加賭注。」
「西門兄弟,不可。」薛永低聲吼道。
「小主人,不能再加了。」玳安急的跳腳,這可如何是好。
西門慶擺了擺手,不叫他們說話。
「西門慶,你莫非真的要賭命?」沈鍾問道。
西門慶不屑道:「賭命?你配么?」說著掂了掂手裡的骰子。
「西門慶,有什麼條件你只管說,這樣的拖拖拉拉,不是在拖延時間,等你家的老頭子來救你吧。」
西門慶將自家的玉佩摘下來,丟在賭桌上:「這是我西門家傳家的寶貝,你看看能作價幾何?」
沈鍾也是個識貨的行家,拿眼一打,知道這玉佩是上好的物件,點點頭道:「看你西門大郎的面子,就作價一百兩,你看如何?」
「成,既然如此,我就加上這玉佩,若是我贏了,我這兩條胳膊外加這傳家的玉佩都是你的,要是你輸了,免了我薛大哥的賭債,然後跪下叫我三聲爺爺,再給我薛大哥賠禮道歉,怎麼樣你敢賭么?」
「賭,跟他賭。」
「哥哥,咱們怕個他作什麼?賭,就跟他賭。」
「哥哥,這小子也太猖狂了。」
西門慶話音剛落,沈鐘身后的潑皮便扯著嗓子喊道,在他們看來,這不是送上門的無本買賣么?
沈鍾雖然不明白西門慶為什麼這樣做,但是他對自己是頗有信心的。
「好,我就跟你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