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賭
「小官人,薛大哥出事了。」玳安匆忙說道。
「慌什麼?有什麼事慢慢說。」
「剛才我與薛大哥在廟會廝逛,不想卻聽見有幾天在敗壞小官人的名聲,我們幾個擠過去瞧,卻是沒面虎沈鍾那廝,薛大哥與他爭執幾句,上了賭桌,不想那廝姦猾,薛大哥被他激的輸紅了眼,連輸了好幾十兩銀子,現在正吵嚷著要去縣衙門。」
西門慶聞言,冷笑一聲道:「帶我去看,瞧瞧那人人都怕的沒面虎長得什麼模樣。」
「小官人,以我看,咱們還是先湊錢救人,暫時不要動手的好。」玳安唯恐西門慶過去起了衝突,到時候被家主人知道了,自己難免要挨罰,更何況沒面虎那廝當真不是好惹的。
「湊錢?只怕那撮鳥要的不是銀子。」西門慶道。
見玳安知道兩家有仇,唯恐去了雙方廝打起來,有些遲疑,西門慶見狀又道:「你怕什麼?又不是真箇大蟲,我去會會他。」
扯了玳安引路,不多時便到了一處賭坊,這時間賭坊內賭客雲集,吆喝聲,尖叫聲,叫罵聲不絕於耳。賭坊門口正圍著一群人指指點點,有人見西門慶來了,心裡道:「這下有戲可瞧了。」
人群分開左右,西門慶跨進了賭坊,「那個叫甚麼沈鐘的,爺爺來了。」
西門慶話音剛落,出來一人,正是那沒面虎沈鍾,這廝吊著眼,在西門慶的身上掃了一眼,扯嘴笑道:「你就是西門慶?長的倒是乖覺,我要的銀子帶來了?」
西門慶沒答話,左右看了看,反問道:「我家兄弟呢?」
「銀子呢?」沈鍾斜著頭,冷冷道。
「我問你,我兄弟呢?」
「我也在問你,欠我的銀子呢?」
西門慶往前走了幾步,身邊圍過來一群大漢擋在他面前。玳安見了,立馬衝到西門慶的身前,不想卻又被西門慶扯開。「怎麼憑著人多,還想動手?堂堂YG縣一霸,只有這幾分膽色?」西門慶不屑道。
「西門兄弟,我在此處。」薛永在一眾大漢的攔阻下,掙扎著走到了近前,此時他衣衫凌亂,臉色也有幾分破損,顯然是吃了虧。
沒面虎沈鍾,沒想到十幾個大漢都遮攔不住薛永,面色一沉,暗罵一聲都是廢物。
「西門兄弟,我,我對不住你。」薛永急道。
西門慶拍拍他的肩膀道:「薛大哥這件事我已經知道詳細,怪不得哥哥,你先等一等,看我的手段。」
薛永點點頭,站在西門慶的身側,沒面虎沈鍾只看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手段。」
「姓沈的,薛大哥欠了你多少賭債。」
「不多不少,整整八十兩紋銀。」
此言一出,圍觀的倒吸一口涼氣,八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
「西門慶,我告訴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古今同理,今天要是給不了銀子,那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留他五根手指,這官司到了縣衙,我也不怕。」薛永瞪著雙眼威脅道。
「江湖面上走的人,卻要去報官?你也不嫌丟人,不過區區八十兩,我自替薛大哥出了。」
沈鍾一愣,隨即心中樂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那好,既然你抗了他的賭債,那麼銀子呢?」
西門慶雙手一攤,聳聳肩膀:「沒有。」
「你這廝敢消遣我?」沈鍾喝道。
西門慶淡淡一笑:「你這廝急什麼?都是賭坊里的常客,沒聽過賭債賭償么?」
「真是敗家子,我還愁怎麼引你上鉤,不想你自己卻跳了進來,好好好,我今天就叫你輸個一乾二淨,將你家那大大的生藥鋪子,也都獻給我。到末了,看你拿什麼娶那美嬌娘?」沈鍾心中一陣冷笑后,說道:「你倒是個好漢,來,你我賭桌上見高低,我叫你死個明白。」
說罷,沈鍾大手一揮,推開圍觀的人群,走到一張大賭桌前立下。那叫一個氣定神閑,信心滿滿。
玳安看到此時是真的急了,西門慶的手段他是知道了,雖然有些技藝,但怎麼能跟這賭場的老手比較,這不是明擺著被坑么?拉了拉西門慶的衣角,小聲道:「小官人不要著了這廝的道。」
薛永也道:「那廝是個姦猾的,兄弟不要意氣用事,俺自給他手指就是了。」
周圍看熱鬧的賭客也在議論,「西門慶莫不是在犯渾,沈鐘的賭技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說未曾一敗,但是對付西門慶那是綽綽有餘,這明擺著的火坑,愣是要往下跳。」
「我聽說西門慶之前被人打了腦子,難不成被打的糊塗了?」
「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們鬥氣,咱們就當一樂子看。」
「……」
西門慶不理會眾人的言語,只給玳安、薛永擺擺手道:「我自有計較,不要怕。」
「西門慶,你磨蹭什麼?要是不敢了,趕緊回家拿銀子去,不要耽擱了老爺我發財。」沈鍾催促道。
「誰說不敢了,咱們一把定輸贏,我薛大哥的八十兩賭債,要是你贏了我,便再給你一百六十兩。要是輸了,八十兩一筆勾銷。不過……」
「不過什麼?」
「我現在身上沒帶銀子。」
「你這廝消遣我?」沈鍾雙手在桌子狠狠一砸,他手下的幾十個漢子,將西門慶幾人團團圍住。
「你剛才說,八十兩銀子一隻手,我將兩隻手壓給你,你敢接么?」西門慶此話一處,滿堂皆驚!
「小官人,不可意氣啊。」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兄弟不要犯渾。「
沈鍾看了西門慶一眼,這廝莫不是再跟我犯渾,不過隨即心道:「便是犯渾又怎樣,紅口白牙,我又怕什麼?到時候斷了他的胳膊,我看你怎麼娶那陳家小娘子。」
「西門慶,你還不曾賭,就紅了眼么?我要你的胳膊作甚麼?你要是沒有銀子,就拿陳家的小娘子做賭注嘛,哈哈,我又不會介意。」沈鍾話音剛落。
西門慶轟的掀翻了眼前的桌子,拽出噎在腰間的匕首,抵在手裡愣著眼,盯著沈鍾道:「你夠膽,再說一次?」
沈鍾也是好勇鬥狠之徒,平常耍狠放刁只是常事,沒想到今天居然被西門慶的一個眼神盯的心裡有些發毛,他毫不懷疑,只要他真的敢開口,西門慶手裡的匕首,一定會插在他的胸口,所以一時間吶吶口不能言。
西門慶晃著手裡的匕首道:「想要我家娘子?那你得先要了我的命?怎麼,你這沒面虎,要跟我賭命?」說著將匕首擲在地上。此話一出,滿場全都鴉雀無聲,誰能想到,不過是一場賭局,怎麼就上升到了人命官司的地步。
薛永站在一旁,也死死的盯著沈鍾,此事因為自己而起,他早就想好了,要是沈鍾真敢說個什麼,自己就替西門慶結果了這廝,決不能讓西門慶擔上人命官司。
沈鐘被西門慶逼的有些進退兩難,有心硬撐過去,但看著西門慶的眼神,和虎視眈眈的薛永,終究不敢,遲疑了一下道「你這廝不要犯渾,我是不怕你的。」話雖然這樣說,但語氣卻分明是不敢的。
西門慶見狀,也不逼他太狠,喚人重新擺好桌子,拿過一副骰子。「薛大哥的賭賬,一把定輸贏,請在場的諸位做個見證,誰要反悔,人神共憤。客隨主便,你說吧,怎麼個賭法。」
見西門慶不再犯渾,沈鍾也鬆了口氣,他實在是被西門慶剛才的眼神下了一跳。「那就賭雙路。」
雙陸,以六粒骰子為戲,同色為貴,駁雜為賤……
西門慶點點頭道:「好,就雙路,你先博」說著將骰子墊在手裡,要是看的仔細,就能瞧出,他手上的一些細微動作。
沈鍾陰冷一笑,叫你看看爺爺的手段。大手將骰子捏的吱吱作響,而後往桌子上的青色海碗中一撒。
眾人早就被兩人剛才的鬥法,惹的興起,全都仔細的瞧著,唯恐遺漏半點,隨著骰子在海碗中撞出清脆的聲響,眾人的眼神也隨著骰子在不斷的變化,在等那骰子塵埃落定時,方吐出一口濁氣。「這沒面虎,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