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談
巳時，謝大將軍步入天一閣。謝東和謝南緊隨而入，今日將軍便裝，只帶了他們兩個，兩人尤其緊張，北酋人可是恨將軍入骨，這京城少不了北酋的暗諜。
朱掌柜恭敬地側身引路，這可是謝大將軍，整個大陳朝最引人矚目的大將軍，想他一介小小商人，能面對面見到大將軍，真是三生有幸，朱掌柜激動得手都微微發抖。
仍舊是三樓最邊上的小房間，赤衣和橙衣站在門口，小鶴親自打開門迎接謝大將軍。
謝東先進了房間，仔細看了一遍，才讓開，請謝大將軍進來。
謝大將軍輕斥道：「看什麼，讓人家姑娘笑話。出去！」
謝東和謝南退出房間，窄小的走廊內，和赤衣橙衣面面相對。橙衣使勁瞪了謝東一眼，居然敢不相信姑娘，哼，小人之心。
謝東莫名，皺眉而立。
房內。
小鶴鄭重其事地行了個大禮。「小鶴見過大將軍。」
謝大將軍凝視面前的小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個子在姑娘中也算高挑，發間插了枝簡單的梅花簪，深紫色暗紋長裙將小姑娘襯得膚白似玉，一雙黑溜溜的大眼靈動異常，看了就讓人喜歡。
「姑娘請起。」謝大將軍伸手示意。
「大將軍請坐，」小鶴執壺，倒茶，「冒昧請見，大將軍見諒！」
小鶴抬頭，謝大將軍臉上雖然還帶著邊疆的風霜，但長相清俊，氣質儒雅，俊雅中又展露出戰場的鐵血氣息，整個人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細看和謝採薇頗像，尤其是一雙鳳眼，包括謝琛，三人都一樣。
小鶴從門后柜子里拿出一個白色錦緞包袱，放到小桌上，打開，露出裡面的白底藍花紋瓷壇。
小鶴的臉上有了深切的哀傷，雙手托住罈子，看向謝大將軍。斂眉，低首，輕聲道：「奉娘的遺命，送娘回家。」
從看到罈子便已有了不祥的預感，謝大將軍的眼紅了，顫抖的雙手接過罈子，抱入懷中。
「薇兒，薇兒……」眼前還鮮活地映著小妹純真的笑臉，轉眼換成離別時憔悴的容顏，最後變成了一個冰冷的罈子。
謝大將軍悲不自勝：「薇兒啊，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叫我，叫我怎麼向爹娘交代啊……」
看著沉浸在悲痛和回憶中的謝大將軍，小鶴心裡也極不好受。黯然銷魂者，唯別矣，生離死別尤甚。
想著毒病纏綿青春早逝的養娘，想著異世里痛失愛女的親媽，小鶴忍不住淚濕雙眸。
門外，謝東看看謝南，謝南又看看謝東，裡面怎麼沒聲響了，兩人又看向赤衣橙衣。
赤衣和橙衣很淡定地回視兩人一眼，繼續無聲地等候。
謝東謝南無奈，站在門邊，豎起耳朵仔細聽。
良久，裡面響起一個帶點哽咽的女聲：「大將軍節哀，娘走前最後提起大將軍，充滿了美好的回憶。」
女聲稍頓了下，繼續說道：「娘不會因為大將軍傷心而高興，其實，若不是有牽挂，娘走了也是解脫。」
「你娘何時離世的，離開的時候肯定很難過……是嗎？」房內，謝大將軍收住悲傷，畢竟是戰場上見過成千上百的屍體的人，拿得起放得下，不會長久地陷入無用的哀痛中。
「前年的四月二十，在仙渡山上，娘身子一直不好，八年多從未下過山。」小鶴低語，「我一直以為她是病重，臨死前她才告訴我她並非生病，而是中毒。」
「她走前可留下了什麼話，有需要我這個大哥做的嗎？」謝大將軍黯然垂首。
小鶴抬起頭，直直地看著謝大將軍，一字一句地說道：「娘留下兩個遺願，一是送她回家，回鎮國公府；二是命我找到她襁褓中失散的兒子，並照看他。」
謝大將軍愣神，叫一個小姑娘來照顧悅兒，採薇很相信養女有這個能力嗎？
「請問大將軍，我的弟弟何在？」小鶴直言相詢，當兵的人不是都喜歡爽快嗎？如果能得到謝大將軍相助，豈不事半功倍!
「哦，」謝大將軍玩味的眼神，「你還叫我大將軍嗎？我可是你娘的親大哥!」
「小鶴不敢，」小鶴正色道，「小鶴原也不知娘出身顯赫，若不是為了未曾謀面的弟弟，小鶴現在不知已經在哪觀山看水了。」
「好，果然是薇兒養的好女兒，」謝大將軍笑，真看不出，一個嬌弱的小姑娘居然不羨慕富貴權勢，還擁有著名士的風采。
「不過，」謝大將軍狹長的鳳眼一挑，「既然認了娘，認了弟弟，難道還能不認我這個舅舅？」
小鶴無奈，跪下磕了三個頭，恭謹地叫道：「參見舅舅！」
看著眼前小姑娘憋屈的樣子，謝大將軍喪妹的傷感淡了許多，畢竟，謝採薇中毒多年，他其實也不太奢望能再見著她，中了那種前朝密毒的人，最長也沒有活過五年的，謝採薇能堅持八年，已經是奇迹了。
謝大將軍只是遺憾，在妹妹最難過的日子裡，家裡人沒一個能陪在她身邊，天幸有這個小姑娘相伴。想到這，謝大將軍看小鶴的眼光越發滿意。
「快起來，」謝大將軍道，「等我稟過你外祖父外祖母，挑個好日子進國公府吧！」
「對了，你親生父母可還在？」謝大將軍詢問。
小鶴一愣，想起了異世里慈母嚴父，恍惚間，又看到了初來乍到時母狼的溫情。
小鶴低下了頭：「小鶴是孤兒。」
「別難過，」看到小姑娘傷心，謝大將軍忍不住輕聲安慰，「以後國公府就是你的家。」
看來，真的要進入京城貴族圈了，為了這還不知咋樣的弟弟，小鶴拼了。
「舅舅，可有弟弟的.……」小鶴話未說完，門外傳來動靜。
「大公子！」謝東謝南的聲音。
「我爹可在.……」謝琛疑惑地看了一下赤衣橙衣，怎麼會有婢女呢？
小鶴無奈住口。
謝大將軍笑：「進來吧!」
謝琛推門而入，一身白衣，更顯得丰神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