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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天真

  第64章 天真

    桑漁察覺到了商陸的不開心,盡管他在笑。


    但今天的確發生了許多混亂的事情,他不開心是很正常的。


    “我阿嬤她比較小心眼,今天讓你受委屈了,以後不會再讓你受這樣的委屈了。”


    商陸卻好像沒聽明白,他垂眸看著她,問道:“什麽?是說以後不用再讓我去看她了麽?”


    桑漁點點頭:“我也很少去看她的,以後我去就好啦,她們會的就那些,我當做沒聽到就好啦,這樣她們就不會針對你了。”


    她還沒意識到,這樣的話是會讓商陸生氣的,因為商陸比她想象的更在意她,更在乎的那一方就會聯想出更多的細節。


    “桑漁,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是夫妻。”他甚至用的不是疑問句,是一句陳述句。


    桑漁愣了一下。


    商陸抿直唇線,胸口隱隱起伏,他收回他的手,語氣倒也還好,他拿起手機,隻說:“沒事了,先吃飯吧,這家酒店的晚餐還可以,我點個餐,你先玩會。”


    “你怎麽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明明可以電話點單,但是商陸直接拿起手機,走出了房間,門很快地合上,屋子裏又安靜了下來。


    桑漁靜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垂在身側的手指蜷起又鬆開,盯著被關上的門,不知道在想什麽。


    商陸先去酒店餐廳點了晚餐,他沒心情分開點單,就選了兩人份的情侶包餐,等待的期間,他走到餐廳外的遊泳池邊,就地坐在了岸邊。


    泳池裏波光粼粼,月亮明黃的投影被風吹皺,但剩下的燈影卻璀璨得晃人眼。


    這該死的倒影,刺得他眼睛發酸。


    夏桑漁不會明白,他根本不在意她家裏人說的那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算針對他、不喜歡他又怎麽樣,他隻想跟她在一起,他想滲透進她的生活,而不想像她說的那樣,以後不去看她阿嬤了。


    他不去了,夏桑漁還去,謝久賀也去,那他算什麽?他和夏桑漁不是一體的,就算他們認識這麽多年,就算他們已經領證。


    商陸其實見過夏桑漁給謝久賀講題,那是高一年的暑假,高中生最愛聚集的麥當勞裏,方棠和謝駿也在,他們四個人都穿著同樣款式的白襯衫校服,笑得很開心,好像缺了他,也沒有任何區別,他們會組成新的四人組。


    桑漁跟謝久賀靠得很近,她握著筆,在草稿紙上寫著什麽,低聲給旁邊的男生講解,那個男生學了一會,就趴在了桌子上,臉側著看她,不知道說了什麽,她低頭下來,抓亂了他的頭發,兩人都笑了起來。


    那一天商陸一個人沉默地坐在麥當勞的另一個角落裏,坐了好久好久,他點了雙人套餐,但一點都沒吃,直到夜色降臨,那邊的四人終於要回家了,他聽見桑漁說:“駿兒,我下午總覺得看見了商陸……”


    “他遠在九千公裏外,你看錯了吧,他說他要跳級的,這時候肯定在學習。”


    “也是。”


    那個陌生的男生就是謝久賀,他說:“小魚,去看電影嗎?”


    “那你要好好背單詞。”


    “明天你考我。”


    謝駿:“哥,你準備考哪裏?”


    “我先高考,但肯定要跟夏桑漁同學一個城市,我能考的就隻有一所學校了。”


    “你體育成績肯定沒問題,還好文化課有小魚幫你。”


    他們的聲音漸行漸遠,隻有商陸還停留在原地,被迫的、被拋棄的。


    無論是友誼。


    還是少年真誠的喜歡。


    ……


    端著盤子路過的適應生看了商陸好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先生,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商陸喉嚨發澀,他沒抬頭,依舊怔怔地盯著水麵,隻問:“酒店有琵琶嗎?”


    “枇杷?我們有車厘子、火龍果,您要吃嗎,先生?”


    “那有沒有鋼琴?”


    “噢!先生,您說樂器啊?我們大廳有鋼琴,要彈的話,我去安排。”


    “謝謝。”


    桑漁下樓找商陸的時候,先是聽見了大廳裏的音樂聲,許多人都圍在了鋼琴那,等一曲結束後,就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還有人拿起紙巾擦了擦眼角,也沒人高聲說話,因為下一曲很快就又開始了。


    桑漁沒學過任何樂器,她弟弟會大提琴,她是寄養的,大爸大姆自然沒辦法讓她精學什麽花錢的愛好,但她以前經常陪著商陸練琴,有一些曲子她聽過,就比如現在這首李斯特的《歎息》,琶音輕柔,波光粼粼的海麵蕩起漣漪。


    她走過去,曲子彈到了最美的後半段,情緒起伏,海浪翻湧,光影明暗交替,又急又快,演奏人的就是商陸,燈光打在他的身上,周圍的一切都暗淡了下來,他背脊挺直,幹淨的手指落在琴鍵上,抿直唇線,垂著眼皮,眼角有些紅,偶爾有一兩滴眼淚落下來,按他的話來說,這是藝術家的感傷,圍觀的人也被他的眼淚和情緒感染了。


    《歎息》結束,一個阿姨又擦了擦淚:“這表演不錯,小夥子哭得可真讓人心疼,這曲子也聽得夠傷心的。”


    大爺說:“藝術家就是不一樣,說哭就哭,我怎麽也眼睛酸酸的啊?”


    商陸發泄完了,合上蓋子,打算去餐廳取餐,回去房間,一轉頭,他看見了夏桑漁,明明已經還會故意在她麵前流淚博取同情,但現在真的傷心,他卻一下移開了視線,不看她的眼。


    桑漁沒有說話。


    商陸先開口:“這首曲子比較感傷,駿兒聽了都能立馬嚎啕大哭。”


    桑漁“嗯”了一聲,說:“很好聽。”


    “我去取餐。”他轉身邁開大步,桑漁跟在了他身後。


    一直回到房間裏,都沒人再開口說什麽,長久的沉默蔓延在他們之間,商陸也懶得說話了,他把晚餐的盤子都擺在了桌麵上,把米飯碗推到桑漁麵前。


    “商陸,你生氣了,不要生氣了,可以嗎?”


    他們今天見過兩個特殊的人,一個謝久賀,一個她阿嬤,但商陸沒主動提起謝久賀,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解釋,她和謝久賀早沒有關係了,好久沒聯係,之前都沒有了聯係方式,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不是個解釋的好時機,尤其是,這些話很敏感,她和商陸也曾是過去,也曾好久沒聯係。


    商陸無聲地歎了口氣,胸口起伏:“我沒事的,我的確是在生氣,生悶氣,但是我過一會就好了,吃飯吧。”


    桑漁把椅子拖到了他身邊:“你有介意的點,你要告訴我呀,就好像你希望我坦誠一樣,我也是。”


    商陸想,他也怕他的坦誠成了“卑微”,也成了她的恐懼。


    夏桑漁現在能接受的感情喜歡度是多少呢?他一直記得,她說過,她害怕別人太過深情,她會覺得有負擔。


    再說的直白點,她的負擔就來自於她無法付出同等的深情。


    桑漁洗了手,按住他剝蝦的手:“我給你剝蝦。”


    她剝一隻,就喂一隻到他的嘴裏,跟哄小孩一樣:“吃東西,吃起來就開心了,不要不開心,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像這樣笑……”


    見他要張嘴說話,她趕緊又抓了隻蝦到他嘴裏。


    “去掉蝦線的,很幹淨。”


    她油膩膩的手抓起他的紅酒杯,又喂他喝酒,還站起來摟抱住他的頭,讓他的後腦勺靠在了她的腹部上,更像是要灌他喝酒。


    商陸終於笑了:“拿出對付我爸的那一招麽?”


    “明揚叔叔是自己喝酒的,他自願的,我哪裏敢灌他?”桑漁又盯上了紅菇鴿蛋湯,“你喝湯。我再給你剝螃蟹、皮皮蝦。”


    等商陸吃飽了,他心情好像的確好多了。


    再看到夏桑漁衝著他笑,他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桑漁什麽都沒做,他為什麽要把負麵的情緒帶給她呢?


    桑漁也吃飽了,她先去洗了手,回來的時候,商陸已經收拾好了空盤,放在一旁的小推車上。


    桑漁從後麵摟住他的腰,貼在他背上,輕聲道:“你真好。”


    “隻有好嗎?”好的人有很多,他想當最獨特的那一個。


    就好像,夏桑漁不是他見過成績最好的人,也不是最漂亮的人,更不是脾氣最好或最壞的人,可是,她是夏桑漁,這就夠了。


    問他喜歡她什麽?

    他也說不出來具體的點,好像他命裏早已經注定會喜歡上她、愛上她,沒有第二個人,會陪著他從 7 歲開始就牽住他的手,在他生病的時候不停地吵他,在他難過的時候帶他去撿破爛賣藝,明明很缺錢卻依舊會攢錢給他買生日禮物,會知道怎麽哄他開心,和他有很多很多的回憶。


    隻有她一人,就填滿了《商商日記》的所有空白。


    商陸也為自己歎了口氣,他也不想這麽快被哄好。


    可是,她剝蝦喂他了,還剝了螃蟹,她哄他了,抱他了,也送了他禮物,項鏈和錢包,都是很有意義的禮物。


    這肯定是愛。


    他不是戀愛腦,哪裏有戀愛腦像他這麽聰明的?戀愛腦都是謝久賀那種蠢蛋學渣。


    看日出的時候,桑漁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她以後不會再提這種看似浪漫一生、實則浪費人生的建議了。


    商陸讓她坐在他腿上,把她裹在了大外套裏,像個蠶繭寶寶,她被清晨的冷空氣吹得有些瑟縮,頭發淩亂,有幾根不安分地翹著,隻露出了一雙朦朧的眼,時不時打個小小的哈欠。


    她問:“怎麽還沒日出?我好困。”


    “馬上了。”


    “昨晚都沒睡多久……”


    “嗯。”


    大外套遮住了她脖子上、身上的紅色痕跡。


    商陸嘴角上揚,低頭親了下她的臉頰,她卻下意識偏過臉回應他的吻,明明都困成這樣了。


    “沒看出來,你還喜歡當老師,給人補習,那學渣有什麽好幫助的?你就該讓他落榜痛哭,我看他還敢不敢早戀,臭不臉的,蹭我老婆補習課,還在我麵前囂張,臉皮比駿兒厚多了,洋蔥一層一層都沒他臉皮層數多。”


    他的聲音不大,桑漁閉著眼,沒聽清,隻無意識輕輕地“嗯”了聲。


    “你還嗯?”他氣得去捏她的臉。


    但她白,明明沒怎麽用力,臉頰上卻留有兩道痕跡,心疼的又是商陸自己。


    桑漁最終還是沒看到日出,她早已經趴在商陸的胸口睡得昏天暗地,商陸對著粉色的晨光錄下視頻,在視頻的最後,他鏡頭輕輕一轉,拍到了他和桑漁十指緊扣的手。


    他們都戴著婚戒,但不是對戒。


    桑漁戴著他買的鑽戒,他戴的是金戒指,難怪沒能氣死謝久賀這個壞男人。


    夏桑漁不發朋友圈是吧,他自己有微信,有朋友圈,他自己發,他是獨立成年人,自己秀恩愛,不求人。


    等會就把謝久賀微信加了。


    商陸給視頻配了音樂,精挑細選了《我知道》的高潮部分:“我知道你還放不下我,才會在離開時,閉著眼沒有回頭。”


    是指那一年的分開。


    方棠給商陸點了讚,看到商陸的文案,她忍不住笑了笑,卻有些難過,如果商陸以前就喜歡小魚,不知道他是怎麽以朋友身份看著小魚和謝久賀戀愛。


    商陸寫的是“其實,這份愛沒有停過。”


    是歌詞,也是真心,他在說他自己,但他希望她也是。


    ……


    桑漁到了現場,漫漫和葉子博都對她曖昧地擠眉弄眼。


    葉子博嘿嘿一笑,假裝抖了一下雞皮疙瘩:“哎喲,新婚夫妻就是不一樣哦,非周末都跑去浪漫了。”


    漫漫羨慕:“商牙醫可真好啊。”


    葉子博:“那當然,浪漫國度回來的。”


    漫漫說:“我也還沒去看過日出。”


    桑漁把這句話記下了,然後給商陸點了個讚,她回他:“愛你呀,我開工啦。”


    他們在等節目組的采訪。


    葉子博問:“漫漫,那你想找什麽樣的對象?”


    “有愛心的、善良的、對事業認真的,有責任心的。”


    葉子博“嗯”了一聲:“好籠統。”


    漫漫卻笑了笑,隻是謝獸醫真的好久沒約她出去玩了。


    “葉工,你是男生,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男生不主動找你,是不是就不喜歡?”


    葉子博猶猶豫豫的:“也……不是?可能忙,因為我們有時候挖坑埋設備,也無法回複消息,我前女友也有罵我這個……”


    “那……要是我主動約男生呢?男生會嫌棄嗎?”


    葉子博瞪大眼睛:“我看誰這麽不知好歹!你可是阮漫漫,咱們綠蘿、糖尾工地最美的花,想約誰,你就勇敢去約。”他用力地鼓起肱二頭肌,青筋起伏,“那男的要是敢對你不尊重,回來跟哥說,打遍山洲無敵手。”


    阮漫漫眼睛明亮,兩頰泛紅,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說:“謝謝你,子博,不過……不過你不要打他啦,他如果拒絕我,肯定是我不夠好,他被你打會受傷的,我會心疼……”


    葉子博無語凝噎。


    接下來的幾天,桑漁和商陸都各自忙工作項目。


    商陸也結束了對綠蘿村老人的牙齒治療,他投資的牙科項目派了資本律師和投資商來山洲走訪調查。


    商陸帶他們走了塘尾鎮和綠蘿村,說道:“村鎮除了缺基層牙醫外,有個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聯係到合適的口腔廠商,基層牙醫也很難精準識別如此多的口腔產品,而廠商覺得鄉鎮偏遠、配送難,售後成本太高,所以也不願供給。而在口腔治療裏,產品是非常重要的,綠蘿村裏的阿公阿婆原先的假牙材料都不太好,容易斷裂,導致牙齦腐爛,這些傷害都是不可逆的……”


    陳淮川說:“我和時律師做過統計,鄉鎮的口腔市場其實很大,一二線口腔診所隻占市場的一半份額,現在口腔市場整體趨勢向基層發展,這個項目的確很有意義。”


    投資人點點頭。


    至於陳律師提到的時律師根本沒理陳淮川。


    商陸請他們吃了晚餐,時薇問他:“這裏到南日要開多久的車?”


    “一小時。”


    商陸記得陳淮川的外婆家就在南日。


    陳淮川對商陸笑了笑:“商牙醫,聽說你結婚了,還沒恭喜你。”


    “嗯,同喜。”陳淮川的手上也戴著婚戒。


    商陸說:“和一二線城市相比,基層口腔比較容易被投訴,一個是價格相對偏高,一個是村民對口腔健康了解不夠。”


    陳淮川也提醒商陸:“還有就是同行老牌本地診所,因為有些老牙醫壟斷了鄉鎮市場,你想促進整體口腔進步,他隻想賺他的錢,未必肯配合你。”


    商陸最近已經收到了好幾個投訴了,但他並沒有違規。


    山洲的古厝保護一直都做得不錯,也斷斷續續開發成了好幾個旅遊區,賣點就是那些始於明清時代的建築。


    這個節目除了環境工程師、律師,還請了曆史文化保護專家、城鄉風貌辦的負責人、明星守護大使等等。


    桑漁這邊項目進展順利,唯一困擾的點,就是她和謝久賀一起上了節目,這節目請的是超級流量明星,連帶著她這個小城狀元和初戀的故事都有人磕。


    張榕給桑漁打了電話:“哎喲,鬧起來了,可真是好心沒好報,診所都被人圍著!商陸這孩子就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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