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和你睡
第22章 不和你睡
“夏桑漁,那你為什麽隻發給我看?”
商陸的眼睛盯著她,燈光在他的眼下投了淺淺的陰影,他的神情是認真的,眸色幽深。
桑漁不知道該回什麽。
她以為他們會心照不宣的,就像曾經那樣,她主動邀請,他不必介懷,也不必留戀,誰也不用多說什麽,不想了就誰也別主動聯係對方,也像上次的接吻那樣,就隻是接吻,走的都是曖昧的程序。
如果,他不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商陸,他們不在小山洲,如果他們的身邊沒有商阿公、明君姑姑、她父母……
那她很有可能會邀請他:“你不想嗎?”
不想滿足強烈的生理需求,不想感受心跳聲急促得如同轟鳴而過的火車聲,不想隻是單純的享受麽……
而現實是,隻要和他在一起,想斷開,就會牽扯到她幾乎全部的關係網,她不願陷入這樣境地。
桑漁打定了主意,便若無其事地回道:“因為你是我的竹馬,又沒工作,空閑時間最多,最適合來接我。”
商陸聞言,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
氣笑了。
但到底沒舍得再逼她。
他在她的手機上看到過幾個心理谘詢的 APP,不知道她是用來約心理醫生,還是找傾訴,但他想了下她的工資,又覺得她大概也就舍得混進免費的心理群聊吐槽求助。
桑漁的心病,和抑鬱、焦慮等都沒有關係,她隻是在戀愛上,偏向親密恐懼者。
他們還止步於朋友關係時,她就和他說過,她看到她爸媽稍微親密的舉動,就覺得惡心虛偽,聽她媽說起懷她的時候,她爸趴在她媽肚皮上,吻著肚皮,說人人都生了,你怎麽還不生,她也下意識覺得反胃。
心理醫生說她是會通過親密和孕肚,聯想到性愛,所以覺得反胃,可她明明並不抗拒男女性事。
於是不了了之,桑漁覺得這都算不上病。
她知道商陸現在生氣了,又不想浪費糧食,就打算吃完再去哄他,她知道怎麽哄他,甚至以此為樂。
於是,她就在商陸沒有什麽溫度的視線下,一口一口地把食物吃完了,還認真簌了口,洗了手,然後才拖著椅子,坐到了商陸的麵前。
商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問:“還生氣嗎?”
商陸:“我沒生氣。”
“你說的啊,你說你沒生氣了,那我走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桑漁說著,站起來就要離開。
“夏桑漁。”商陸咬牙切齒,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不讓她走。
桑漁沒掙紮,很自然地反握住了他的手,重新坐了下來。
她隻要說服了自己後,膽子就大得離譜。
他鼓起來的手背青筋就在她的指腹下,指骨是硬的,指節也很大,和她不太一樣,因為常年彈琴,指腹有些薄繭。
“所以,你還在生氣。”桑漁看著他的眼睛,“好啦,不生氣了,往好點想,我們多了解彼此,我發了,你看到了,你就來接我了。”
商陸:“我是因為這個生氣嗎?”
“但我因為這個開心了。”
商陸被她理直氣壯的態度氣笑了:“所以,你開心了,我就不能生氣了?”
桑漁點了點頭,她也笑了。
在這方小小的空間裏,她鬆開了他的手,探身過去,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的臉蹭著他的,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她頭發上的護發精油香氣縈繞著他。
她說:“商陸,我好困。”
商陸喉結滾了滾:“那回去睡覺吧。”
她偏過了臉,這次的柔軟不僅是臉,還有她的唇,她親了親他,僅僅隻是嘴唇的碰觸,她就覺得有些眩暈,明明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但喝酒睡過之後,再見到他,她腦子裏總有那些不幹淨的畫麵。
指尖微微發麻,她現在隻想吻他,她的聲音吞沒在唇齒間:“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還有,對不起。”
商陸喉嚨緊了緊:“哪裏對不起?”
他無法控製心的倏然柔軟,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不真實感,如夢似幻。
等這個深吻結束了之後,商陸就明白了她的對不起是為什麽了。
“你說我們是什麽關係?夏桑漁,你再說一遍。”
夏桑漁捏著他的臉:“你幹嘛這麽大聲?你玩不起是不是?小心把商阿公吵醒了。”
“那我倒是不知道,你現在玩得這麽開。”
桑漁聽出了他的陰陽怪氣:“我隻跟你玩啊。”
“那我應該去紫竹庵再上香了,感謝你給我的榮幸?”
桑漁也不勉強:“你要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商陸笑:“你去問問任何人,不,你就上網問問,誰跟青梅竹馬當 benefit friend,不會被其他人罵心機、綠茶、玩弄感情?”
桑漁要是在乎這個,她就不叫夏桑漁了。
“罵我兩句能掉塊肉嗎?你要是想把我掛網上,那你就去論壇開貼,大家工作壓力也大,我就當做善事。”
桑漁很淡定,還從相冊裏找出了一張照片,給商陸看。
是抖音的年度報告,她的抖音也沒有頭像和名字,上麵卻顯示她一年發了將近一千條評論。
商陸沒明白:“什麽意思?”
桑漁說:“意思就是,我去年一年在網上罵了一千個奇葩男,我才不怕被人罵。”
商陸陷入了沉默。
他的確拿桑漁沒什麽辦法。
桑漁就是桑漁,是獨一無二的,他長到現在這個年歲,沒遇見過第二個像她這樣的女人。
桑漁又開始給他洗腦,語重心長:“商陸,生活是我們自己的,不需要活在別人的眼光下。”她繼續道,“我以為你是最瀟灑,最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你看你當無業遊民多自豪。”
“要是處處都在意他人目光,多累,很多人都覺得我高材生畢業才賺這麽點錢,市狀元掃大街、做環保,他們都在背後笑話我,我也沒在乎過啊,你還安慰過我,說我遲早一飛衝天。”
“所以,我們就隻是睡覺,也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的。”
“還是說,難道你也會像其他人那樣,背地裏瞧不起我麽?”
商陸看著她,語氣平靜:“是的,我會。”
……
夏桑漁覺得自己是被商陸趕出來的,診所的小側門“砰”一聲在她身後合上,二樓的商明君似是被吵醒了,氣得大罵:“你作孽啊,商陸,要是不想睡覺,趕緊去跳河。”
商陸又聽到“睡覺”二字,也失了耐心:“對,我就是不想睡覺,今天不睡,明天也不睡,這輩子都不睡了。”
“神經病!爸!你管管你孫子!”
商阿公倒是睡得香,一點都沒被吵到,在被窩裏翻了個身,在夢裏見到了他故去的老妻,嘴角咧開。
桑漁這一晚上也睡得很好,主要是她真的太累了,而且,她也不是愛困擾自己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商陸拒絕了,那她就接受這個結果。
*
第二天,桑漁帶著黃達練在糖尾動物園看現場汙水情況,她決定好要采用集裝箱一體化埋入式汙水處理設備。
動物都已經轉移到了山腳下的臨時籠舍了,施工隊的工人已經開始對部分園地施工了。
給排水工程師給了桑漁幾份文件,是給水排水工程埋地鋼管管道和鋼筋混凝土水池結構設計圖。
黃達練戴著嚴實的 N95 口罩,試圖隔絕動物園氣味。
他跟桑漁說他最近在做噪聲監測,說著晃了晃手上的噪聲監測儀。
桑漁知道山洲人才少,逼得大家都被迫成為“多麵手”複合人才。
黃達練歎了口氣:“你知道我昨晚幾點才睡嗎?淩晨 12 點才回到家裏,等站點停運後,才開始監測冷卻塔噪聲。”
他餘光瞥了眼桑漁:“要不,你晚上順便幫我去監測下,記錄數值,剩下我自己來。”
桑漁微笑:“不然你這個主任讓我做?”
黃達練收了笑:“做夢!等你像我這麽努力,你才能當上主任,桑漁啊,你還年輕。”
“像你這麽努力釣魚麽?黃主任,我已經看到你的魚竿了。”
黃達練:“你不懂男人。”
桑漁沒再跟他瞎扯,掏出她打印好的設備清單,遞給他,說:“黃主任,我們先買個基礎的一體化汙水處理設備,但還需要汙水提升泵、生物填料、紫外消毒裝置、微孔曝氣器等等。”
她補充:“這個一體化設備比較方便動物園後期的維護,埋在地下,占地麵積也小,運行穩定,基建投資也低。”
黃達練:“設備裏有什麽?”
“厭氧池、缺氧池、好氧池、沉澱池、消毒間、設備間都有,我對比過了,這個設備的填料使用壽命很長,一般來說不需要更換,生物膜裏菌落也比較豐富,有利於減少剩餘汙泥,我還打算在園裏加幾個濕地……”
黃達練認真聽完,就準了。
他擺擺手:“行了,都交給你了。”
他左右看了看,見到了師太,連忙打招呼:“師太好啊。”
師太也笑著回應。
黃達練激動得不行:“師太,山後麵那條河能釣魚的吧?從廟裏能過去的吧?我去打個窩。”
桑漁想起黃主任的一個“傳說”,是方棠的律師周織澄分享給她們的,黃主任因為太愛釣魚,而被離婚,結果,離婚開庭那天,周律師聯係不上他,他因為通宵釣魚遲到了,到了庭上,還給法官炫耀他釣到的十斤大魚……
桑漁廠商聯係,確定了安裝時間後,就開始安排她和葉子博對設備的試運行計劃。
一直忙到天色將暗,她跟幾個電工打了招呼後,才下山離開。
山下有個老舊的糖尾遊樂場,前些天項目組還派人來維修了,此時亮起了細碎的彩燈,旋轉秋千竟還緩緩地動了起來。
謝駿就坐在了上麵,而商陸站在一旁,沒什麽表情地看著旋轉秋千。
謝駿一眼看到桑漁,朝著她熱情揮手:“小魚,一起來玩啊!”
桑漁走了過去,若無其事地問商陸:“你怎麽不上去玩呢?”
商陸語氣平靜:“矮子才能坐的。”
桑漁:“什麽?”
謝駿被羞辱了,卻還笑得很開心:“他 186,超過 185 就不能坐了!小魚,你快上來,我們一起玩,讓他在下麵看著我們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