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在想我
第21章 你在想我
桑漁有時候會覺得自己虛偽,但她還有個同樣虛偽的好朋友,方棠。
方棠是省電視台外派山洲分站的出鏡記者、主持人兼主播,按照她的話來說,有證就什麽職位都能幹,要是上麵肯讓她當台長,她現在也能幹。
她年初在山洲買了一個公寓,就在新城區那。
桑漁按密碼進去的時候,她正趴在床上跟人打電話,笑著對電話那頭的男人道:“小魚來了,我先陪她……當然沒有,我最愛的人是你,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桑漁等她掛斷電話了,才出聲:“許宗為?”
“嗯。”方棠點頭,“住的房子都是他買的,現在還分不了手。”
她繼續說:“上個月我不是谘詢了周律師,我又讓許宗為簽了贈與協議,公證完了,現在這套房子才真正屬於我了。”
桑漁先恭喜了她,方棠搬出了一壇子酒,說:“屏南古法黃酒,許宗為客戶村裏釀的,我們來嚐嚐?”
桑漁淺淺地嚐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口感醇厚綿密,她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差,就是容易上臉,沒喝多久就會臉紅。
她說:“糖糖,我們都太虛偽了!”
方棠:“去掉‘們’。”
桑漁不信:“你真的最愛許宗為?這是我聽到你說的第六個最愛了!”
方棠糾正:“每個時刻當下的最愛。”她斷言,“虛偽的隻有你,我是最最最真誠的了。”
桑漁無法反駁,一口氣喝完那杯黃酒。
方棠溫柔地笑:“我可是聽到過你喊謝久賀‘哥哥’、‘老公’,說你這輩子最愛他。”
桑漁回:“他讓我這樣喊,那我就喊……喊了又不會掉塊肉,談戀愛嘛,圖個開心。”
她停頓了一秒,又理直氣壯了:“拿話哄人又不需要成本。”
方棠笑:“可是謝久賀會覺得,你想嫁給他啊。”
桑漁趴在了桌麵,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聲道:“所以,那是他覺得,而我覺得,戀愛是另一個我在談,而真實的、冷感的我隻在旁觀,看那個我說出的每句甜言蜜語,都在等待這段感情的結束,在想象未來出軌、吵架、分開的樣子……糖糖,其實大多數人應該都是沒愛情的吧?是肉體的衝動、婚姻和責任把兩個人困在一起,或者說愛情是短暫的,就像我爸媽。”
她笑了下:“他們至今都不知道,我高中就看見了我爸和另一個女人,隻是我懶得說,隻有蠢貨夏桑純還不知道,她還以為她拿‘離婚就不認爸爸’這種話語,就能阻止她老父親離開這個家。”
“那正坤叔現在是有兩個家麽?”
“誰知道呢?反正他沒有天天回我們家,其實我媽應該知道的,在欺騙她自己罷了,年紀大了,她就覺得稀裏糊塗過下去吧。”
方棠坐在椅子上屈膝抱腿,她下巴擱在膝蓋上,看著桑漁,若有所思:“那商陸呢?”
“嗯?”
“你有沒有拿這些虛偽的話哄過商陸?我說的不是好聽話,誇讚和玩笑式敷衍的話,而是,你有沒有對他喊過哥哥、老公、愛你,就算隻是在床上。”
桑漁陷入思考,沉默半秒,聲音慢吞吞的:“可是,我沒必要騙商陸啊。”
“你不想讓他開心?”
桑漁連連搖頭:“不是,他以前說過,我真的騙他,他才會難過的。”
方棠舉一反三:“所以,等你喊他老公,就是真的要跟他結婚啊?”
“我為什麽要喊他老公?”桑漁不知道是酒意上頭,還是別的,臉頰通紅,“糖糖,這個話題結束。”
“不能結束。小魚,商陸是不一樣的,他是我們一起長大的朋友,他又回山洲了,交集是無法避開的,他還是商阿公的孫子。”
“你要想清楚,你想跟他成為什麽樣的關係?朋友、曖昧對象還是戀人、夫妻?”
聽到“戀人”和“夫妻”的瞬間,桑漁下意識就生出了防備和抗拒。
她惆悵:“遲早會分開的,我生來就是二婚的命運。”
方棠大笑:“你還記得小時候算命啊?那就是個神棍。”
桑漁:“應該要順其自然,誰也不必說清楚,都是單身,朋友以上,戀人以下,結束也可以悄無聲息,準確來說,沒有開始……”
就永遠不用擔心會有結束那一天的到來。
診所的二樓,商陸和明君姑姑也在喝酒,喝的是商明君剛煮的一小鍋熱紅酒。
商明君看他一眼:“進展如何?”
他沒回,但他知道,他不能在桑漁麵前暴露太多心思。
“你媽跟我說,好幾個診所都邀請你,你拒了,回國重頭再來,你自己注意哈,別到時候後悔了,怪人家小魚。”
商陸隻說:“知道。”
商明君嘲笑他:“你要是真著急,為什麽不早點回呢?我看你其實也沒那麽喜歡,你個死崽不要搞得我和小魚連親戚都沒得做,沒你喊我姑姑,我倒是無所謂,但小魚不行。”
商陸沒那麽容易應激,他很平靜,他的感情他自己知道。
桑漁不喜歡他,更想和他做朋友,如果沒有衝動,他們至今也隻會是朋友。
他再怎麽樣,也不是真的泥人,自尊心也是會受挫的。
讓他兩年前在不合適的時機,放棄一切事業,盲目回國,沒有尊嚴地跟在她身邊。
他做不到。
“姑姑,我想要的是一段健康的感情。”
“就算結局像你爸媽那樣分開麽?”
商陸笑了下:“嗯,他們相愛的時候生下我,不愛了就和平分開,一同撫養我,仍然是朋友,不好麽?”
商明君不信,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好個鬼,要是桑漁真的和你結婚,有小孩,你是絕不可能同意離婚的。”
*
接下來的一周,商陸都沒怎麽見到桑漁。
因為桑漁前半周泡在了實驗室裏,檢測汙水水樣的數值,後半周,她跑去隔壁市看設備了,有幾家設備廠也在頻繁地聯係她,想要向她推薦自家的設備。
這天晚上,桑漁十點多才回到了山洲,好在山洲雖然是個縣級市,但是早就通了高鐵動車,她一出站,剛想在這群熱情的摩的司機裏,隨機選一個,一抬眼,就看到商陸也混在了裏麵。
他戴著頭盔,大概覺得冷,夾克倒是穿得很厚實,他在和旁邊的二輪司機阿叔聊天。
阿叔問:“你也出來跑車啊?”
“嗯。”
“你一天跑幾趟?”
商陸回得含糊:“就晚上。”
阿叔感慨:“大家都不容易,我看新聞,大學老師都要出來送外賣!”
他說著,看到桑漁,眼睛一亮,招手:“小魚,坐不坐車?”
話音落下,他就發現他身邊這死仔已經啟動了車子,開到了小魚麵前。
阿叔氣啊:“你怎麽搶生意?你是哪家的?”
這種事在山洲可是會打架的。
桑漁連忙道:“蔡阿叔,他是我朋友,來接我的,不是跑車的。”
阿叔懂了,年輕人的樂趣,他看了幾眼商陸,沒什麽印象,感覺是新麵孔。
“什麽朋友?男朋友啊?你帶回來的?”
桑漁一愣:“不是,他是商阿公,牙醫的孫子。”
蔡叔:“噢,我就說你整天往牙醫那跑,還真是他家孫媳了。那你們快回去吧,你還沒吃飯吧,都這麽晚了。”
桑漁的確很累了,她早上六點就起床了,跑了兩個工廠,調試設備,等她確定下來後,動物園那邊還得派人去參加技術培訓,以便日後的運行操作。
她隨便吃了點麵包應付晚飯,就趕最後一班動車回到山洲。
她爬上車子,累得有些恍惚了,商陸抓住她的手,讓她抱住了他的腰,她盯著兩雙交疊著的手發了一會呆,腦袋有些空白,幹脆不想了,就那樣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穿得厚,背也又厚又軟,她趴著很舒服。
她問:“你怎麽來了?”
桑漁的心裏或許有了答案,他們是認識多年的朋友,不可能對彼此沒有絲毫的了解,她試圖從他這邊探到端倪,卻又覺得太脆弱,便失去深究的欲望。
商陸回:“出來賺點外快,正好撞見你,就接你回來了。”
桑漁不知道她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望,順著他的話,回道:“那為了感謝你,我請你吃夜宵。”
商陸:“那也不必,你給我 20 吧,把車費結了。”
“……”
夏桑漁閉著眼,裝作沒聽到他這句話,是困了,不然她早讓他去搶銀行了,別的摩的隻要 8 元!
到了美食街,夏桑漁精神了一些。
商阿公的診所大門已經關上了,他已經去睡覺了。
商陸用鑰匙開了一旁的小門,示意她進去。
桑漁打了個哈欠:“我要先回家了。”
“不吃晚飯了?”
“姑姑給我煮夜宵了?”
商陸嗤笑:“你的好姑姑早睡美容覺了,勸你動作輕些,吵醒她了,她能從今天記仇到過年。”
“那難道是你做的夜宵麽?”
“是買的。”
桑漁跟著他進了門,兩人徑直走到了後麵的小客廳,桌麵上是打包好的燒烤,有羊肉串、蒜蓉金針菇、花甲粉和狼牙土豆。
桑漁坐下,她用筷子夾起粉絲,花甲的香氣飄進鼻腔的那一瞬間,她看了眼坐在她對麵的商陸。恍惚覺得這裏好像他們兩人的“家”,他來接她回家。
桑漁以前也會讓爸爸來接她,但是副駕駛永遠會坐著夏桑純,全程都在表演她和她爸有多親昵,再指責妹妹有多不懂事,明明可以自己打車,卻偏要麻煩自己的父親。
但今天晚上,隻有她和商陸。
“商陸,你今晚是特意去接我的吧,你點了外賣,又在外麵吹冷風。”
商陸眼裏有明顯的笑意:“不然呢?我就算去跑車,也不能騎阿公的出診電驢去。”
“我就知道。”
商陸說:“小聲點,別吵醒姑姑了。”
桑漁“哦”了一聲,靠近了商陸,有些得意忘形:“我不在山洲的這幾天,你是不是很想我?時時刻刻關注我朋友圈,看到我說幾點到站,就來接我了。”
商陸回看了她一眼,在她反應過來前,拿起她的手機,點開她朋友圈,毫不留情地讓她現形。
他笑著,慢吞吞地拖長尾音:“那這是什麽?”
桑漁怔了下,想起她那條朋友圈設置了一人可見權限,連忙去搶她的手機。
商陸還在說:“我還以為你故意發僅我一人可見的朋友圈,就是想讓我去接你。”
“你怎麽知道我隻發給你看?”
“因為謝駿這個點讚機器人都沒給你點讚,說明他看不見。”
桑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