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動搖
消瘦的男人扶了扶自己又圓又亮的眼鏡，依然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平淡口氣說：「我之所以承認您高尚的人生理想，並且提出與您合作的要求，就是為了幫助您早日完成那個能讓全世界人類受益的研究。正如你所說，我們並非道德高尚之人，但是至少我們沒有虛偽到吹噓自己大公無私。不像你們那個所謂的女王陛下。別看她平日里裝出一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樣子，私底下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可並不見的得比我們這些人少。」
楊庭滿冷冷地哼了一聲，諷刺道：「從你們的嘴裡聽到這些，我竟然意外地發現自己沒有感到意外。一邊做著綁架勒索的勾當，一邊高談闊論什麼造福全人類。我的心裡居然沒有一絲波動，甚至還想笑。」
消瘦男人長嘆一口氣，繼續平靜地說：「我還真沒想到，那個只會做實驗的楊博士居然還有這樣的伶牙俐齒。我並不是想要造福全人類，那種幼稚的思想只有你們這幫被『緋紅女皇』洗腦的科學家才會有。我這裡不得不好心地提醒楊博士您一個可疑的事實：為什麼一直以來順利進行的實驗，到了最後的緊要關頭，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卻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故。縱使楊博士您這樣的天縱英才，也想不出來吧。」
楊庭滿聽到消瘦男人談到實驗的事情，心中頓時升起無數的疑問。他說道：「那麼倒要請你這位民科高手世外高人指點迷津，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讓實驗的結果出了這種不能解釋的意外。」
消瘦男人的一雙眼睛此時散發出閃亮的光澤，比之前更加的犀利有神。只是坐在對面的楊庭滿並不能觀察到這樣的變化，因為這一對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時正隱藏在因為燈光反射而變得發白的鏡片之後。
「確實，楊博士，對於什麼基因之類的東西，您是權威，我這種人連門外漢都算不上。我的工作，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裡，是和各種心懷叵測卻又聰明絕頂的人打交道。在我看來，如果非要找出一件在這個世界上最為難得的品行，我想那一定非「信任」二字莫屬。能夠信任他人的人是既是幸運的，又是幸福的。可惜我這種人並沒有這樣的福氣。」
消瘦男人看了看被自己人生感悟弄懵的楊庭滿，嘴角一咧微微一笑，扶了扶眼鏡繼續說道：「那麼問題來了，楊庭滿博士，您信任您身邊的人嗎？您有沒有想到過，就在您的身邊，有某些人，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目的，抱著某些陰暗的心理，處心積慮的對您的實驗做了某些可恥的手腳？」
楊庭滿大吃一驚。確實如他所說，如果是實驗室內部的人，肯定是有條件能做到這一點的。但是楊庭滿絕不願意相信這會是真的。他寧可相信是自己未經察覺的疏漏造成了實驗結果的異常。
看著楊庭滿吃驚的表情，消瘦男人露出了不易被察覺的微笑。他接著說道：「楊博士，我知道您會對我話感到震驚，會在內心之中產生極大的抗拒，非理性地想要否定我的觀點。你們的女王陛下——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試圖營造一個無條件為科學獻身的世界。我不得不承認天堂島上大多數人都有著這樣崇高的理想。崇高這個詞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實在太過耀眼，太過遙遠。所以我對你們的敬佩，確確實實是發自內心的。但是難免會有一些人，或者說極少的一部分人，內心和我們一樣，並不那麼崇高，並不那麼偉大。他們和我們一樣，得不到，就會毀滅掉。」
楊庭滿無話可說。雖然他內心極其的抗拒這種說法，但是他的理智提醒他，消瘦男人的話不無道理。這是到目前為止，唯一能合理解釋他實驗出現問題的理由。
消瘦男人看見楊庭滿陷入沉思，閉口不言，知道他的話已經深深的打入了這個人的心裡，心中暗喜，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楊庭滿博士，我相信您在心裡一定十分地清楚。我們和你們的女王陛下完全不同。我們從來不鼓吹什麼崇高的理想，我們更實際，我們更知道如何回報人們的辛勤勞動。這一點『短吻鱷』——我是說戴維斯先生——應該非常的贊同我的觀點。」
戴維斯在一旁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完全贊同。消瘦男人也點頭表示回應。他接著說：「只有我們這樣不甚高尚的人，才能真正辦成大事。只有我們這種使用利益枷鎖的方式，才能保證所有人齊心協力，團結一致。拋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吧，楊庭滿博士。暫時把你的思想從那個科學世界里解放出來，回想一下這個世界的歷史。令人嘆為觀止的人類文明，又有哪一個不是建立在無數森森白骨之上的？不要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要欺騙自己的真實感情，誠實的面對你自己的心。告訴我，您所需要的，是滿足道德家迂腐的陳腔濫調，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耍得團團轉？還是名垂青史萬人敬仰？來吧，楊庭滿博士，跟我們合作，我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您的道路。那些居心叵測，想要製造麻煩的人，要麼還沒出生，要麼已經被我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任何存在的證據。您將獲得來自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力量，毫無保留的全力支持。任何人都不能否認，對於你這樣的天才，這些是您本就該擁有的。然而『緋紅女皇』卻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楊庭滿依然啞口無言，他的腦子已經開始混亂了起來。或許是被實驗失敗打擊得實在有些慘，楊庭滿的心理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開始有些相信，這個相貌消瘦之人所說的話不無道理。
就在這個傳銷大師得意洋洋，自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一個清脆高雅的女聲從門外傳了進來。讓屋裡所有的人都為之一震。胖子眉頭一皺，心中大叫不好，這個緊要關頭，她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