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相會
第48章 相會
和皇帝遇刺有關的犯人都被單獨收押在了大理寺中,有專人看管。江藜蘆的傷已漸漸好轉,於是她又回到了牢房裏,坐在低矮破舊的床榻上,木然地看著周圍冰冷的石牆。
“沈從敬應當是不能逃過這一劫的了,”江藜蘆想,“可他為什麽即使被收押,還是沒有多少的慌亂?”
江藜蘆想著,卻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門響,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江藜蘆認得這腳步聲,她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迎到欄杆邊,看著那由遠及近讓她日思夜想的女子,不由得輕喚了一句:“阿月。”
昨日的會審,大堂上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她想多看宋筠月幾眼都不成,更別提其他的了。
宋筠月也是想她想得緊,這才不顧靈鷺反對,特意安排了來這大牢裏見她。堂堂瀛陽長公主屈尊降貴進大牢探監著實不好,因此,她便扮作了一個普通的獄卒,束起了頭發,穿上了獄卒的衣服來到了這牢獄裏。
“小江兒,”宋筠月心疼地看著她,“你受苦了。”
江藜蘆看著宋筠月來到自己麵前,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張了張口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宋筠月專注地看著她,打量著她,忍不住伸出手來想摸一摸她的臉,可她剛伸出手,卻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掌手指上還留著可怖的疤痕,於是就要縮回……
卻不想江藜蘆忙一把握住了那雙手,低了頭,輕聲說:“阿月,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宋筠月說。
江藜蘆抬起頭來,望著宋筠月的眼睛,看著那雙很漂亮的眸子,心中忽然一動。她不知有多久沒曾這樣近距離地看過宋筠月了,她實在是想念得緊。
“阿月,”江藜蘆輕聲道,“我想親你。”
她仿佛忘了此刻身在牢獄,她隻知道麵前這人是她牽掛的心愛之人。如今這裏隻有她二人,她可不必在意那許多。
宋筠月本來幾乎已要垂淚,聽見這話卻不禁一笑,柔聲喚了一句“小江兒”,便又湊近了一步,離那欄杆更近了些。
欄杆的縫隙很大。江藜蘆探出頭去,牽著她的手,輕輕吻上了她的麵頰,又小心地吻上了她的唇……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
良久,兩人分開之時,皆已是氣喘籲籲。江藜蘆雙頰微紅,看著宋筠月,又不免提起正事來:“阿月,青娥師父她……”
青娥作為重要人證,自然是該問一句的。
更何況她還喜歡著公主。
可江藜蘆沒想到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宋筠月含糊不清地應付了一句“先別說這些”,便又抓過了她的領子捧著她的臉頰吻上了她的唇。
江藜蘆知道宋筠月有意回避這個問題,便也沒有強求,隻是由著宋筠月來,在口中迎合著宋筠月。可她還是難免想一想公主和青娥的過往,她有太多不知道的了,她實在是好奇。
“小江兒,你走神了。”宋筠月輕喘著,狠狠咬了下江藜蘆的下唇。
江藜蘆舔了舔嘴唇,垂了眼,又忙去認錯道:“我錯了,我隻是忍不住地想那些事。”
“我在你麵前,你竟然還能想別的?”宋筠月故意調笑著,她猜到江藜蘆想問什麽了。
“阿月,”江藜蘆看著宋筠月的眼睛,認真地道,“你在我眼前,我自然是隻會想你。可既然隻會想你,便不得不為以後打算。青娥師父她是重要的人證,我們一定要保證她永遠站在我們這一邊。畢竟沈從敬雖然被收押、被搜出罪證,可我看他卻好像並沒有緊張,像是知道自己一定能虎口脫險一般……阿月,我實在不放心。”
“況且,”江藜蘆垂了眸,接著道,“我行刺皇帝,已是定論,就算有人指使也是難逃問斬。我知道我有你,你可以保護我,可若我真的不在了,而沈從敬還沒死,那他必然又會去唆使皇帝,你的處境便危險了。”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宋筠月登時急了,又柔聲道,“我怎麽可能讓你死?就算你被定罪,要被押送刑場,我也有辦法把你換下來,保你周全!”
“我知道你有辦法,可……”
“小江兒,”宋筠月握住了她的手,望著她的眼睛,十分嚴肅地說,“以後不許胡思亂想,有我在,那些情況絕對不可能發生。你要好好活下去,要一直陪著我,你不許再離開我!”
江藜蘆眼睛一紅,又連連點頭。隻聽宋筠月又道:“沈從敬那裏,你不必擔心,他的罪證足以讓他被定罪問斬,就算我弟弟要保他,也保不住了。我會讓人在大理寺內看好他,讓他沒有機會脫逃。你放心,我這個鎮國長公主在朝中經營多年,這點小事還是可以辦到的。”
江藜蘆點了點頭,忽然又從宋筠月的話裏注意到了什麽。
宋廷時會保沈從敬嗎?宋廷時為什麽會保沈從敬?他為什麽會這麽相信沈從敬?
江藜蘆突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許久的事,於是她忙問宋筠月道:“阿月,太後以前可曾說過沈從敬的事?”
宋筠月沒想到江藜蘆會提起太後,不由得一愣:“什麽?”
江藜蘆忙道:“那日我行刺陛下,嫁禍沈從敬之時,陛下並沒有相信我說的話。他說,不可能是沈從敬,太後說過沈從敬當年做了什麽……可他沒有說完。”
“太後……”宋筠月聽了,不禁沉思。沒想到她的母後薨逝了這許多年,還是能讓她糟心至此。
她隻記得太後薨逝前一夜,她禁不住太後三番兩次差人來請,隻好去了長樂宮。這是自皇帝登基這麽多年後,她第一次踏足長樂宮,來見她的生身母親。
五年了。
“太後,可有事?”宋筠月冷著臉問著,根本不願叫她一聲“母後”。她站在離太後床榻很遠的地方,動也不動。
她看見一隻枯瘦的手自床幔中探出,聽見太後喚她:“月兒,過來。”
月兒?可笑!從小到大,她何時這般親近地喚過她?
“太後有話不妨直說。”宋筠月說。
太後歎了口氣,收回了手去,躺在床榻之上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宋筠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隻覺太後的話裏竟全是在回憶母女二人的舊日時光,不聽也罷。
可有一件事情卻引起了她的注意:“太後想讓沈從敬做太傅?他怕是資曆不夠吧。”
“資曆不夠,但學識淵博,而且他還年輕,和你弟弟也說得上話,”太後說,“從前的太傅年紀太大,又太過嚴肅,你弟弟成天心驚膽戰的,如何能學好?如今太傅之位空缺,哀家看他正合適。”
太後還說了許多,盡是說沈從敬如何的學識淵博、如何的年輕有為……可宋筠月依舊冷著臉。
“怎麽?你不願嗎?你還怕哀家安排的人會害你弟弟不成?”太後問。
宋筠月搖了搖頭:“我不擔心你害他,我擔心你害我。”
太後沉默不語。
宋筠月見太後無話可說,轉身就要走。卻不想太後又出言叫住了她:“月兒。”
宋筠月不自覺地停了腳步。
隻聽太後接著道:“哀家就你們兩個孩子,如今哀家撐不了多久了,自然也希望你姐弟二人以後能好好的。從前的事,是哀家錯了……”
宋筠月聽了,微微怔住,她倒是沒想到太後會向她認錯。
“月兒……”
“知道了。”宋筠月隻是應了一聲,根本沒容太後把話說完,抬腳便走了。
第二日清晨,太後薨逝。
後來,在宋廷時提出要讓沈從敬做太傅時,宋筠月並沒有反對。她狠心了五年,可終究還是心軟了一次。
“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太後曾說過什麽,”宋筠月對江藜蘆說,因為她當日根本沒仔細聽,又或許太後根本不會對她說這些話,“待我再去仔細查查。”
“對了,”宋筠月又道,“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成練有消息了。那日你行刺皇帝,她逃出紫崇宮後便來了我的公主府求助……因她身份特殊,怕被發現之後再生事端,如今已被沉英親自送出城了。”
江藜蘆萬萬沒想到她還能聽到成練的消息,不禁眼前一亮,脫口而出道:“萬幸!這下我可放心了!”可說罷,她便注意到公主的眼神又不對起來,於是忙補了一句:“我總算沒牽連到旁人。”
“是啊,小江兒,你也就隻牽連到我罷了。”宋筠月輕笑。
“我……”
“小江兒,”宋筠月動情說著,手指輕輕撫上江藜蘆的唇,“你隻能牽連到我,不許牽連別人。”
“這又不是什麽好事,殿下也要爭嗎?”江藜蘆故意改了稱呼,問著。
“嗯,”宋筠月點了點頭,“隻要是和我的小江兒有關,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隻能我獨占,別人休想分得半分。”
“好霸道的公主!”江藜蘆這樣想著。
“我相信你。”江藜蘆卻這樣說。
“相信我什麽?”宋筠月不由得輕笑。
江藜蘆低了頭,道:“相信你會把一切都處理好,因為你可是大齊的鎮國公主。”
宋筠月從未聽過她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從前的小姑娘要麽是沉默不語,要麽便是罵她“混蛋”……她的小江兒行刺皇帝後,仿佛變了一個人,如今竟然在誇她?
宋筠月雖然喜歡她這般,可一時竟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回了一句:“我也相信你。”
江藜蘆便問:“那你相信我什麽?”
宋筠月答道:“相信你會回到我身邊。”
宋筠月話音剛落,江藜蘆便忙接了一句:“我會的,”說著,她握著公主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氣,眼裏含著脈脈溫情,“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