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解藥
第10章 解藥
江藜蘆躺在榻上,胡思亂想,卻是難以入眠。
正翻來覆去之時,她卻忽然聽到屋外傳來嘈雜聲。她知道定是宋筠月回來了,於是她連忙起身,打開暗門,就要去看。卻見屋裏,竟然隻有靈鷺在,而靈鷺的懷中正抱著宋筠月貼身的衣物。
“靈鷺姐姐,公主呢?”江藜蘆問。
靈鷺根本沒心思理她,急匆匆地不知要做什麽去。她隻是對江藜蘆冷言冷語了一句:“與你無關,不用你管。”便拿著那些貼身衣物離開了。
江藜蘆心中起疑,就要跟上,可到門前卻還是止住了腳步。“是啊,與我無關。”她心中想著。
青娥派來的暗衛還在盯著她,她也不好再做什麽,隻得默默回了房間。她本就心亂如麻難以入眠,如今更是心煩意亂了。
宋筠月此刻坐在浴池中,冰冷的井水一桶一桶地灌下來,她渾身都凍得發青發紫。可她卻強撐著,緊咬著嘴唇,忍著這徹骨的寒冷……這寒冷也不是那麽明顯了。
靈鷺拿了貼身的衣物來,卻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隻是把衣物放在了浴池邊,又小心翼翼地問宋筠月:“殿下,可好些了?要……江姑娘來嗎?”
“不許找她……出去。”宋筠月咬牙說著。她故意垂下頭去,頭發披散下來,遮掩住了她的麵容,誰也無法看清她的神情。她如今一點力氣都沒有,隻是倚在池邊,強撐著精神。
靈鷺已然聽出了她聲音裏隱忍的怒氣與不甘,可她還是不忍心,便又問道:“殿下,要不要去找青娥拿藥?那樣或許會好得快一些。”
“滾,”宋筠月難得地對靈鷺粗聲惡氣了一次,“不許找她。”
“是。”靈鷺知道拗不過自家公主,隻得帶著人默默退出浴池邊,立在了屏風簾幕之前,守著這裏。
可不想,青娥此時卻出現在了靈鷺眼前。靈鷺不由得暗暗歎了一口氣:真是不想見誰,就偏偏見到誰。
“用冷水,不僅見效慢還傷身。”青娥說著,看向靈鷺。
“藥呢?”靈鷺問。
“在配了,但還需要時間。從前的那些,都被公主下令毀了。”青娥答道。
靈鷺聽了,卻猶豫了一下,又抬頭道:“現在才配,你我心裏清楚,這來不及。”
“也是,”青娥若有所思,又對靈鷺囑咐道,“那藥性烈,不知要用多少冷水才能緩過來,你看著些她。”
“我知道。”靈鷺道。
青娥聽了,也沒有多做停留,轉身便要走。可她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再回過頭時,神情苦澀:“真的要叫那丫頭過來?”
靈鷺如實回答道:“公主不願讓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狽脆弱的模樣,我也不放心那丫頭。可是公主卻莫名相信她,而且……”靈鷺頓了頓,又道,“除了她,還有誰呢?”
“倒是她的性子,也是你的性子。”青娥淡淡說了一句,便邁著步子出門去了。
靈鷺看著青娥的背影,不由得發出一聲歎息來。她又回頭,想穿過屏風和層層紗幕看一看自家公主,可隻是徒勞無功罷了。
“你如今可還有力氣嗎?”
江藜蘆正在窗邊枯坐,突然聽見耳畔響起青娥的聲音。她忙循聲看去,隻見青娥就立在門邊,向裏看著她。
“師父忘了,我服了軟筋散,”江藜蘆有些懵,不知青娥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隻好編道,“沒有多少力氣。”
“總比一點力氣都沒有的好,”青娥冷冷說著,白了她一眼,又道了一句,“跟我來。”
她根本沒給江藜蘆拒絕的機會。江藜蘆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青娥引著她來到了靈鷺麵前,對靈鷺使了個眼色,便又對江藜蘆:“你自己進去吧。”說著,又補了一句:“公主若有閃失,我拿你是問。”
說罷,青娥便強拉過靈鷺的衣袖,要拽著她離開。靈鷺本想拒絕,可青娥指了指重重簾幕後的浴池,靈鷺便任由著青娥將她拉走了。周圍的侍女見狀,麵麵相覷,最後也都選擇了跟著靈鷺離開。方才一屋子的人,如今卻隻剩下了江藜蘆一個。
不,不止一個。在屋外隱蔽之處,還會有些暗衛再守護著。江藜蘆對這再熟悉不過了。
可江藜蘆卻不是很明白此時的狀況,她不知為何青娥會突然把她拉來這裏。她望向了那層層紗幕和遮擋著的屏風,一時有些恍惚。晚風吹起紗幕,江藜蘆隻覺眼前所見之景都變得朦朧起來。她不由得邁開了步子,一步一步向浴池邊挪去……每一步都和三年前的景象重疊了。
直到她見到了此時脆弱狼狽的宋筠月,她才清醒了些。這一幕和三年前的著實不太一樣,公主沒有警惕地回過頭來看她,而是無力地倚在池邊。
“殿下?”江藜蘆輕喚了一聲,可宋筠月並沒有應答,安靜的不像是宋筠月在她麵前該有的模樣。
“殿下?”江藜蘆一下子有些慌了,宋筠月今日實在是出奇的反常。她怕宋筠月昏倒在池子中,於是連忙奔了過去,從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宋筠月感受到了這輕輕的觸碰,不禁難耐地哼了一聲,媚入骨髓。
江藜蘆的心一下子就被擾亂了,她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一時竟不知該怎樣是好。不過,她剛才碰到她肩膀時,似乎感覺到那池中的水是冰冷的?
於是江藜蘆忙將手探進池中又試了一次,果然,刺骨的冷。她又湊近了些,仔細看了看宋筠月,又輕輕晃了晃她,隻見她雙眼迷離,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她看見宋筠月朱唇微啟,眉頭微蹙,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她竟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江藜蘆這下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她看向宋筠月的眼神中多了震驚,也多了心疼。
“怎麽、怎麽會這樣?”江藜蘆顧不得許多,一邊說著,一邊褪去了全部的衣衫,踏入了浴池中。
冷,這水真冷,想必公主也是一樣的冷吧?她伸手將宋筠月攬入懷中,緊緊擁著她,以身相暖。宋筠月根本受不住如此肌膚相親,一時竟癱軟在江藜蘆懷中。
江藜蘆雖抱著她,卻根本不敢出聲,也不敢去看她麵容。她不知該怎樣麵對這樣的瀛陽長公主,她知道此時這公主定是不願意讓自己瞧見她的模樣的。
“我是迫不得已的,”江藜蘆自欺欺人地安慰著自己,她想著,手指輕輕劃過公主的背脊,一直向下而去,“她就算死,也隻能死在我手上,不能被別人搶了先。”
江藜蘆想著,又向公主身上撩了些水,讓她倚在自己的肩頭,又在心中暗道:“我也知你如今定是不肯的,你若怪我,便怪吧。”
宋筠月渾身無力,唯有這樣掛在了江藜蘆的身上。她想說話,可口中溢出的卻隻有微弱又急促的喘息。她感覺到江藜蘆扶住了自己的腰,又感覺到她的手不安分地遊走,臉頰上不由得紅了幾分。
水很冷,可她渾然不覺,隻能感受到自己周身的燥熱。可當她倚在那溫暖的身體上時,身體的燥熱反而減輕了幾分,讓她很是適用。她現在什麽都感覺不到,隻能感覺到她的小江兒手上那輕柔的動作,和浴池裏漸漸激蕩也漸漸變涼的水。
“還好你在……”宋筠月心裏想著,身體不自覺地追隨著最真實的感受。不知過了多久,她終又沉沉睡了過去。她似乎感覺到自己唇上被人印了一吻,可那太過虛幻,她已然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了。
而到了真正的夢裏,便再沒有那個吻了。今日的夢很邪門,她恍恍惚惚地見到了很多人,盡是些許多年來也未曾入夢的舊人。她看見了臥病在床的父皇,看見了假惺惺垂淚的母後,看見了誌得意滿的兄長,看見了羸弱惶恐的弟弟,看見了嚴肅剛正的瀛陽侯……最後她看見了十六歲的自己,淌過這大齊帝都的血水,一步一步向紫崇宮走去。
醒來時,天已大亮,所幸在節假中,不用上朝。她對昨日的記憶也有些模糊了,隻記得最後出現在她眼前的人是她的小江兒。她抬頭看向靈鷺,隻見靈鷺小心地侍立於一旁,聽靈鷺問道:“殿下,可好些了?”
“嗯,”宋筠月隻覺自己渾身酸軟,頭有些發懵,嗓子也有些沙啞,似是著涼了,“她呢?”
“江姑娘啊,她回房了,”靈鷺低了頭,又對宋筠月道,“殿下,青娥昨夜告訴奴婢,她看見江姑娘從奴婢房中出來。奴婢回去看了,發現……”
“青娥,”宋筠月卻冷笑一聲,打斷了靈鷺的話,“你昨夜去找她了?”
靈鷺忙低了頭:“她那裏沒有藥,奴婢隻是想請她看看還有什麽能幫忙的……我們最後隻好把江姑娘帶過去了。”可她說罷,便又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公主明明也囑咐過不許去叫江藜蘆的。
於是靈鷺連忙跪了下來,向宋筠月請罪道:“殿下,是奴婢自作主張。但奴婢隻是擔心殿下,如此快些解了毒,也是為殿下好……”
“哦?如今你也能決定什麽是對我好的了?什麽時候輪到你們來替我決定!”宋筠月發了怒,冷喝一聲,“出去,今天別讓我再看到你。”
“殿下,那江姑娘,她昨夜……”靈鷺還想向宋筠月稟告軟筋散解藥一事。
“出去!”
“是。”靈鷺無奈,唯有低下頭來,什麽話都說不出口,起身走了。
靈鷺走後,宋筠月發了會愣,這才看向身側不遠處的暗門。她不由得苦笑一聲,垂眸歎道:
“你到底還是拿了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