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偷藥
第9章偷藥
公主剛出門沒多久,江藜蘆便摸去了靈鷺的房間。江藜蘆看方才宋筠月的眼神,便猜想那解藥是被靈鷺保管著的。趁著府中空虛來試一試,若能拿到解藥,也方便她日後行事。
靈鷺的房門上了鎖,可這並不能難倒江藜蘆。她從頭上拔下了一根銀簪輕輕捅進了鎖眼裏,小心地試探著轉動了幾下,鎖便開了。
說來奇怪,今日竟是一個暗衛都沒有被她發現。想來應當都跟著出去保護宋筠月了吧。
江藜蘆推門進房,又忙把門從外邊掩上。屋中光線昏暗,江藜蘆怕被人發現又不能點燈,隻能小心仔細地找著。
靈鷺很顯然是個心細謹慎之人,她屋裏的桌麵上幹幹淨淨,竟是什麽都沒放著。而她屋裏的櫃子也都上了鎖,花樣繁多。江藜蘆十分謹慎,沒有立刻開鎖,她又走了幾步,竟然還在牆上發現了機關!她研究了一番,不由得慶幸自己方才沒有莽撞,不然隻怕早已被機關所傷。
江藜蘆知道,靈鷺作為從小便跟著宋筠月的貼身侍女,頗得宋筠月信賴。宋筠月若有一些重要物品,皆會交由靈鷺看管。可江藜蘆在仔細觀察了靈鷺房中的布局擺設之後還是不由得驚歎:這未免也太過了。
所幸江藜蘆先前在公主府作為暗衛受訓之時曾學過破解之法,恰巧公主府中的一切機關都是由暗衛打造,因此江藜蘆對這些還算熟悉。她小心研究了一番後,便毫無意外地打開了靈鷺房中所有的鎖。
櫃子中存放的小箱子小盒子也是一概上了鎖的,因此江藜蘆還是頗費了一番功夫。她開鎖開得有些煩躁,隻恨靈鷺竟然沒有把這些珍重物品一一寫明分類,害苦了她。她也是這時才明白為何她剛回來時,被綁了一夜後才被灌下軟筋散……這裏東西這麽多,隻怕靈鷺自己一時也不能找到那等好東西收在哪裏了。
“沈從敬……”江藜蘆正在翻找著那些瓶瓶罐罐,卻無意間瞥見了一旁的一張紙露出的一角。她本來對沈從敬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恰好這紙上還露出了一個“禮部”。
她好奇起來,抽出那張紙看了一眼,這一看,她不禁眉頭緊鎖。她忙把那紙塞了回去,根本不願再看。當朝太傅曾是她父親的門生,而她現在竟然在溜門撬鎖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
放下那張紙,她立馬就找到了解藥。她聞了聞,確認是軟筋散的解藥之後便要拿一顆藥丸放進嘴裏。可就將她即將吞下藥丸之時,她卻忽然又猶豫起來:從前她還可以安慰自己,她是被宋筠月用軟筋散束縛在公主府中這才沒有辦法報仇,可她若是解了這軟筋散,她還有什麽理由呢?
想著,江藜蘆不禁苦笑一聲,又在心裏暗暗罵著自己:“怎麽,你還喜歡這被囚禁的滋味嗎?”她把藥丸扔進了嘴裏,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可吞下去之後,她的內心卻又是無法言說的悵然。
她被那一張紙和這一粒藥搞得心亂如麻,卻仍沒有忘記把靈鷺的房間收拾整齊,仿佛根本沒有人來過。
她出門時,體力已然恢複得差不多了。她把門鎖上,就要回房,卻聽見背後傳來一個腳步聲:“誰在那裏?”
江藜蘆登時嚇得動也不敢動,她記得這腳步聲,這是公主府中專門訓練暗衛的老師青娥。她隻得站住腳步,頷首回頭:“師父,是我。”
青娥在暮色中走近,瞧了她一眼,不禁冷笑:“哦,原來是尚書大人的女兒。”
這話江藜蘆已聽了不知多少遍了,這恰好是她的痛處。青娥似是很反感她官宦人家小姐的出身,每次隻要江藜蘆犯錯,青娥便會這樣說她,看似恭維,實則嘲諷。沉英沉華便是從青娥這裏有樣學樣,時常借此奚落她。
但不知為何,江藜蘆能感覺得到,沉英沉華在說這些話時隻有孩子的惡意,而青娥在借此奚落她時,語氣裏卻是真真切切的恨意。
這青娥已三十了,比宋筠月還要年長些,也是從宮裏就一直跟著宋筠月的。但她性子孤僻,平日裏和誰都不親近,在這公主府中也僅僅是訓練暗衛。
說來奇怪,明明同樣是跟著宋筠月一起長大的,青娥並不像靈鷺一般和宋筠月那般親近。從前江藜蘆在公主府的時候,還曾經見過宋筠月和青娥同行說話,可如今江藜蘆回來,卻再也沒見過那樣的場景了。她離開的這兩年,似乎發生了一些事情。
可如今江藜蘆顧不了那麽多了。她是這青娥一手帶出來的,青娥在訓練暗衛時頗為嚴厲,因此江藜蘆一見這青娥便有些發怵。此時也不例外。
“公主隻是準許你自由出入庭院,可有準你隨意進出他人房間嗎?你在這裏又想做什麽?”青娥問。
江藜蘆聽了這話,便知青娥瞧見了她從靈鷺房中出來。她想了想,便先低了頭,保持著她一貫的沉默。
“不說是嗎?暗衛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青娥冷冷地說著。
“我想來找藥,”江藜蘆看似是被青娥嚇到了,忙答道,“我想找軟筋散的解藥。”
“可找到了?”青娥問。
江藜蘆搖了搖頭,接著道:“這屋裏……太多鎖了,還有機關……我隻能打開這門鎖,至於這裏麵的,我實在打不開。”她說著,聲音漸弱。
“哦?”青娥將信將疑地向屋裏看了一眼,隨手拿出簪子撬開了鎖,和江藜蘆方才所用的方法一模一樣。她進了屋,仔細檢查了一番,卻並沒有發現自己設計的機關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江藜蘆知道自己把一切都複原得很好,最起碼可以瞞過青娥這個不會經常出入他人房間之人。隻要讓青娥看到機關沒有被驚動,她便可以暫時逃過一劫。
隻是,若是靈鷺回來,便說不準了。
“想來你也解不開這機關。”青娥冷冷說著,回頭看向江藜蘆。
江藜蘆正頷首垂眸,忽然感覺身前一陣風向自己劈開。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她生生地忍住了自己本能的反應,沒有躲也沒有還手,而是順勢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口中還發出痛呼。
青娥雖然性子孤僻,但還能讓人看透。江藜蘆雖怕她,但在她手下這些年,卻也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性了。青娥一定會出手,來試一試她的底細的。
“官宦人家的小姐果然不是做暗衛的料,”青娥說著,走出了房間,把門鎖上了,“回屋去,今夜不許出門,等公主回來再做定奪。”
“是。”江藜蘆故意做出痛楚的模樣來,強撐著站起身來,一路扶牆,被青娥押送回了宋筠月的臥房中。
她剛進門,便聽見屋外響起風聲,又瞧見窗外人影浮動。她歎了口氣,知道這定然是青娥叫來了暗衛來看守這間屋子了。她小心地在房中活動了下筋骨,手腳功夫仍比不上當初,還需要些時日恢複。
“若是她知道我偷了藥……”活動了筋骨後,她坐了下來,心裏又開始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沈府的園子張燈結彩,甚至湖裏都飄著花燈。樂師舞姬在席間奏樂獻舞,看起來倒是頗為熱鬧。
這次夜宴的氛圍還算輕鬆。來赴宴的官員多半攜帶了家眷,其樂融融地坐在席上說笑。宋筠月雖一直微笑著和宋廷時說著話,卻頗感無趣――她這個弟弟嘴裏盡是冠冕堂皇的虛言,做樣子的,根本沒有一句真話。更可笑的是,宋筠月也是如此。
說話間,她聽著席間的喧鬧聲,卻是感覺無比的孤獨。自己雖也和家人說著話,卻一點都沒有家人該有的感覺。更何況,宋廷時要撮合她和沈從敬,故意安排沈從敬坐在了她的對麵,因此她一抬頭就能看見沈從敬對著她微笑,心情便更為煩躁。
而且,今天這酒也頗為奇怪。她品著,覺得和平日裏所飲的似有不同。她喝過太多的美酒,不論是宮裏自釀還是西域進貢,和今日的倒都不太一樣。
“幾時了?”宋筠月向靈鷺招了招手,低聲問著。她實在是坐不住了,心裏煩躁,渾身上下都莫名地不舒服起來……想來是有些醉了。
靈鷺答道:“亥時三刻了。”
“不早了,也該走了。”宋筠月說著,起身就要向宋廷時辭行告退。她實在是撐不住了,多待一刻便會多一刻的煩躁。
更何況她實在是想回去見一見江藜蘆,還不知她的小江兒……唉。
“姐姐,這就要離開嗎?”宋廷時忙問。
沈從敬也起身勸留,道:“殿下,還是再多坐些時候吧。”
宋筠月微笑道:“實在是酒力不勝,有些不適,隻能先行告退了。”
宋廷時又道:“姐姐,今日是中秋之夜,闔家團圓的日子。弟弟就姐姐一個親人了,姐姐不陪一下弟弟嗎?”
宋筠月故意裝作站不穩的模樣,扶住了靈鷺,又對宋廷時笑道:“陛下,不是我不願陪伴陛下,隻是今日實在是不勝酒力。陛下也知道,我年紀大了,實在是折騰不得了。”她明明也才二十七歲,卻早已習慣了如此自嘲。
沈從敬忙道:“殿下這話便是說笑了,殿下正當盛年。”又道:“殿下若是需要休息,臣的府上有幾間上好的廂房,殿下可略做休整。”
“不必勞煩了。”宋筠月強撐著微笑,但任誰都能聽出來她已有些不悅了。普天之下,除了江藜蘆,誰敢招惹這鎮國長公主?這下連宋廷時都不敢多說話了,更遑論沈從敬。
“陛下,我可以走了嗎?”宋筠月問著,看向了宋廷時。
宋廷時本來還想攔,可一看到宋筠月藏著怒氣的眸子,他本已到嘴邊的話就突然變成了:“那姐姐便回府吧,早些休息。”
“嗯,多謝陛下。”宋筠月越來越煩躁,扶著靈鷺轉身便要離去。可這次她是真的有些站不穩了。不知為何,她隻覺得腳下虛浮,身上輕飄飄的。她隻想找個人靠著,似乎隻有這樣,她才能舒服一些。
“是酒嗎?”宋筠月在心中這樣問自己。她走了兩步,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愣了一下,心中登時酸澀不已。
“不是酒,”她暗暗對自己道,“是藥。”
於是,她正走著,卻忽然停了腳步。
宋廷時隻看到他的親姐姐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自己,對著他冷笑了一句:“陛下,你真的很像母後。”
然後,她便頭也不回地扶著身側的侍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