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炙焰
第63章 炙焰
整個B市高校的寒假統一在二月初結束。
因為T大交流部那邊的工作疏忽, 陳北炙的簽證問題還沒解決,交換推遲到了下個學期。
所以他整個春節就舒舒服服地在B市享受他的雙份假期。
這個格外長的假結束後,逢冬收拾行李準備搬回宿舍。
下學期課程緊,A舞的位置偏, 到她租的這個地方要坐半個多小時的公交, 開車也差不多是這麽個時間, 早高峰的時候可能四十分鍾都到不了。
逢冬一般早晨七點前就去舞蹈教室訓練了,這個習慣雷打不動堅持了一個學期。
所以半個小時實在太不方便。
她收衣服的時候陳北炙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 衣櫃裏兩個人的衣服都混在一起了, 她每往箱子裏裝三四件,就能挑出件陳北炙的T。
“我們談談”這四個字憋了快要一個月,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她蹲身關箱子的時候, 兜裏的火機掉到地上,金屬和地板碰撞, 清脆的一聲。
陳北炙低頭看了一眼,摸了下他自己的兜,然後又慢悠悠地看過來。
之前跟盧妤解釋的“習慣了”顯然忽悠不了他。
於是逢冬沒說話,把火機往兜裏放, 彎腰的時候黑色長發順著頸側滑落, 發尾正好勾在細白的手腕。
她不說, 陳北炙也沒問, 收回視線, 繼續拿著她的手機通遊戲的倒數第二關。
他出國的半年時間裏,她又掉了七八關。
逢冬的賬號頭像是個舞台上的背影照, 打到一半的時候, 有人主動過來組隊。
頭像是蜘蛛俠, 昵稱鋼鐵戰士, 等級高了兩三級。
上來就喊妹,妹妹長妹妹短,特別油膩。
陳北炙盯著那個賬號看了三四秒,點了同意邀請。
鋼鐵戰士表現得特別主動,特別積極,開局的時候發來條消息——“妹別慌,哥保護你。”
陳北炙的手指原本按在屏幕上,此刻撤開了。
讓鋼鐵戰士在前邊衝鋒陷陣。
鋼鐵戰士在不到三分鍾的時候就掛了,他的手指這個時候才移回屏幕,花了兩分鍾通關。
陳北炙這個人壞就壞在這兒。
鋼鐵戰士沉默了十秒鍾,泡妞的心戰勝了一切:“妹你剛才那個技能怎麽用的,教教哥唄。”
“不教。”
陳北炙懶得打字,順手開了麥。
“你太菜。”
殺傷力極強。
對麵的頭像在三秒鍾內迅速變灰。
而陳北炙撐著頭,一邊單手操縱著遊戲界麵的小人,一邊分點兒心神把她丟過來的襯衫放到一邊。
——
逢冬在第二天傍晚回的學校,她在回去的路上收到了荊楚劇院的邀請郵件,沒什麽猶豫地點了接受。
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麽,沒人說得出來。
也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也許是空耗精力和時間。
她想起新年給鄭意發祝福的時候,鄭意回過來的一串苦口婆心的教導。
後來大概覺得她沒救了,在她春節發的時候就隻回了一句謝謝,也祝你新年快樂。
她在這件事上的堅持近乎執拗。
逢冬提著箱子回宿舍的時候剩下的三個人都已經回去了,盧妤跟男朋友出去了,馮小青往這邊看了一眼。
沒多友善,但是難得地沒陰陽怪氣,保持住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這天有晚課,逢冬收拾東西的時候馮小青和段婷婷已經去了舞蹈教室,盧妤發了條消息,說還在外邊,估計趕不回來了,讓她幫忙點個到。
整個A舞的校園因為開學這件事熱鬧起來,傍晚飄了雪,整個路麵都蓋上一層白,氣溫重新回到零下。
逢冬過去的時候已經快上課了,更衣室亮著燈,裏邊幾個換好衣服的女生在裏邊紮堆聊八卦。
一個寒假過去,八卦內容廣泛,從誰交了新的男女朋友,到學生會裏的誰跟誰最近關係鬧僵,再到學校樂隊最近進了個特別帥的學長。
左邊的一枚耳骨釘有點鬆了,逢冬抬手整理,裏麵的話題在這個時候轉到她身上。
“聽說咱們女神上學期期末經常往宿舍外跑誒,不會真是學生會那邊傳的那樣,是去勾男人了吧?”
“她不是挺早就在校外租房了?”
“對啊,這就是奇怪的地兒了,一邊打著工,一邊把錢花在租房上邊,也不知道錢是哪兒來的。”
“說不定有別的路子掙呢。”
“嘖,我昨天回學校的時候碰到馮小青了,聽說她過了荊楚的麵試。”
“荊楚?什麽麵試,有點牛咯。”
“第三順位替補。”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低低的笑聲。
“A舞的專業第一,去做第三順位替補?咱們專業的倒一都不會去爭那個位置吧。”
“說白了還不是因為名聲不好,不過說實話,我跟她一起排過舞蹈,其實人處著不壞,那次我時間太趕,還給我帶了午飯。”
“那怎麽樣,還不是殺人犯的女兒,誰說得準哪天也幹出點什麽?”
說話的時候女生看了眼時間,招呼人往外走,轉頭的時候看見逢冬站在外邊。
氣氛一時有點僵。
逢冬低著頭,拍去圍巾上的雪,安安靜靜回看她一眼,錯身往裏邊的櫃子走。
其中一個女生低低咳了兩聲,出更衣間的時候才壓低聲音:“別說,女神還是女神,落魄都落魄得挺漂亮,之前不是有個T大動保組織那邊的男生加我嗎,半天就為了打聽女神的事,煩了我一寒假。”
提到T大,另一個在話題熱榜的人物就是陳北炙。
之前占據A舞話題熱榜的是喬煜,陳北炙一回國,這個位置立馬就易了主。
原因主要有兩個。
第一個是喬煜現在默認名草有主了,他追逢冬這件事都知道,即使逢冬拒絕了,他暫時也沒有喜歡別人的意向。
第二個是陳北炙身上的痞勁跟囂張勁,不是那種裝出來的,是紮在骨子裏的,這個輕狂勁還不是虛有其表,還有一身與之相配的本事,就特別撩。
確定目前是單身,不過有沒有在追的姑娘不好說,畢竟跨年夜那期校報上的采訪存著點疑。
那段時間所有人都盯著陳北炙的動態,可是一直到春節之後,他的社交平台都沒怎麽更新。
隻在大年初一的時候發了條動態。
還是T大的校報找的他,作為上一年登校報的訪談人物之一,請他在年度集錦裏寫一份新春祝福。
上邊附的那張照片沒露臉,是貼了新春裝飾的咖啡店的一角,外邊還殘留著前一晚的爆竹碎片,嵌在雪裏,白的雪,紅的屑,特別喜慶。
櫃台一角放著兩杯做好的拿鐵,徐徐往外飄著熱氣。
當時底下一片猜測,具體集中在新年一大早買拿鐵這件事和買的數量上邊。
但是最後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
——
A舞的課程安排得很緊湊,從這天的晚課考試,基本每天都有兩三節課,剩下的時間泡練功房,一天基本沒剩下什麽時間。
第二天上午有節體育課,逢冬請了假,痛經。
點完到之後她在一邊休息,一起請假的還有另外一個女生,是大三年級的,之前有一學期沒選體育,所以這學期來跟大一新生一起上。
那個女生聽說過逢冬的名字,也顯然聽過那些風言風語,不過隻是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就低頭翻看一本書,沒有八卦或評判的意思。
逢冬也聽說過她的名字。
她是朱言在A舞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
在朱言這件事上,陳北炙雖然沒什麽插手的意思,但是他知道的消息都給到逢冬這兒了。
逢冬側頭看著那個女生,女生察覺到她的注視,視線從書本移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撞在一起,逢冬先開口:“餘凝學姐。”
餘凝手裏的書本合上了,手捂著小腹,臉上沒什麽血色,目光很清,裏邊透著隱約的戒備。
戒備在聽到朱言的名字時擴大。
逢冬先開口:“我聯係到過朱言,她現在的狀態不太好,之前我原本想找機會去那家心理谘詢機構跟她見一麵,但是去之前收到她的消息,讓我別過去。”
餘凝的神色發生細微變化:“你跟她聯係過?”
逢冬從短信界麵找到聊天記錄,餘凝看了一會兒,沒說話。
逢冬看著餘凝:“周藝然經常去五教後麵這件事你知道嗎?”
餘凝的手指抓在衛衣上,明顯是在猶疑,在教室後麵那個掛鍾的秒針走過一圈時開口:“周藝然寫的那些東西你都看到了?”
逢冬點頭。
餘凝說:“她就是個瘋子。其實入學軍訓的時候,她們宿舍關係還算不錯,我跟朱言的關係好,也跟她們宿舍一起玩過。後來突然有一天,周藝然就開始針對朱言,好像那段時間她們專業有一個比賽,朱言表現得還不錯,從那個時候起周藝然就開始不對勁,不過那時候還沒擺到明麵上。”
“那是什麽時候擺到明麵上的?”
“十一假期後吧,”餘凝想了一會兒,“周藝然是本地人,十一回了趟家,回來之後她們宿舍關係就明顯變了,後來我勸朱言搬出去住,把攢下來的生活費都借給她,湊齊了校外的房租。”
逢冬皺眉。
餘凝繼續說:“周藝然的確極端,不過她家裏也沒好到哪兒去,當時出事的時候鬧得那麽大,她家人連麵都沒出,從頭到尾都是周藝然一個人解決的,她家裏隻負責出錢。”
逢冬問:“那出事之後,你跟朱言還有聯係嗎?”
她看著餘凝的眼睛問的這句話,餘凝沉默的時間明顯有點長,開口的時候目光避開她的:“有,不過很少。”
明顯對她還有戒備,話說一半留一半。
和朱言一樣。
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周藝然的手段太高,餘凝和朱言在她那兒收的傷害一時半會兒很難治愈,戒心重很正常。
信任這個東西沒有辦法強求,逢冬看著餘凝疼得發白的臉色,和捂在小腹上的手,從兜裏找藥。
摸了個空,才想起來今天出門的時候換了件衣服,忘記把藥放進來了。
她問:“要去醫務室嗎,學姐?”
餘凝看著她,點了下頭。
兩人往醫務室的方向走,中間衣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是陳北炙的消息,問她在幹什麽。
她回,陪人去趟醫務室。
他沒再發消息過來了,估計是去上課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衣兜裏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這次是一串陌生號碼,隻有三個字—恭喜咯。
這個時間,這個語氣,發件人隻能是趙賀知。
號碼明顯不是他的,趙賀知記著她的手機號,拉黑也沒什麽用了,他總能找到新號碼。
很快下一條短信又發進來:“那天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聽說周藝然最近要有動靜,最好抓點緊,不然這個大好機會可就錯過了。”
趙賀知在哄騙人上麵是一把好手,這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逢冬不知道他這次打的是什麽主意,但絕不會是傳句話這麽簡單,不然他也不會大費周章。
這個明明白白的套,誰進去誰傻。
她打算無視,退出界麵的前一秒,短信界麵又接連跳出了兩條新消息。
第一條:“我是海零。”
第二條:“手機拿回來了,人揍完了。”
逢冬想起跨年夜在荊楚見到的那個綁著馬尾,懶洋洋疊著腿抽電子煙的姑娘。
準備回消息的時候,餘光看到一個人。
陳北炙。
她以為他剛才是去上課了,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他。
她痛經這件事陳北炙知道,日子他也知道,當然知道,沒來學校那幾天她就已經有點難受了。
陳北炙這趟來是送紅糖薑茶來的,那杯紅糖薑茶就在他身側放著,透明蓋上覆著層熱氣騰騰的水汽。
他在做出起身的動作前看到了逢冬旁邊的餘凝,又重新坐回去,露出點思考的模樣。
側身而過的時候,她發間的香味往他那兒飄,陳北炙插著兜,在原地往她那兒看。
她也回看著他。
他的手拎著火機,慢悠悠在膝上點兩下,緊接著火機按動,哢噠一聲。
餘凝往這邊看的時候陳北炙已經走了,她就看見個背影,黑色衝鋒衣,遠遠看著就挺帥。
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陳北炙在七八分鍾後折返回來,手裏的黑糖薑茶變成了二十杯,挺滿的兩大袋。
他也沒進門,就站在門口,跟那個學生誌願者說了幾句話,然後目光往裏邊滑了一下。
兩大袋黑糖薑茶從他那兒換到誌願者手上。
裏邊好多人都往這邊看,陳北炙最近在A舞是真挺出名。
帥得出名。
耀眼得出名。
痞勁和浪蕩勁兒也出名。
他的右手慢悠悠地轉著火機,獨獨往逢冬這邊看了一眼。
逢冬自始至終沒抬頭。
他就笑了一下,走的時候給她留了條消息。
“沒良心。”
他走後門口的誌願者提著兩大袋子薑茶進來分,人手一杯,一邊分一邊嘀咕:“還以為T大的都挺傲,沒想到還挺友好的。”
逢冬低頭喝著薑茶,嗆了一下。
這個薑茶陳北炙是以T大誌願者協會的名義送過去的,這個好人好事很快傳回T大,周三的時候,T大誌願者協會收到了一封感謝信。
這個組織的負責人是成許,看完感謝信人還是懵的,不知道怎麽回事。
感謝信後邊特意提了陳北炙的名。
他拿著這封信跟陳北炙確認的時候,陳北炙說:“有這麽回事。”
成許說了句臥槽:“你的好人好事都做到A舞去了?”
陳北炙斜頭看他一眼。
“用的不是你們那兒的經費,而且好人好事的名兒在誌協頭上。”
的確是這麽回事。
成許想了半天,問:“你什麽時候開始做虧本生意了?”
作者有話說:
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