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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炙焰

  第62章 炙焰

    說新年那天準備睡覺, 是因為她在B市的朋友大多都回了家,加上這段時間有點心力交瘁,是真挺累的。


    但是第二天下午逢冬還是出了門。


    她之前給荊楚劇院提交的郵件出了點問題,截止日期快到了, 那邊的負責人在早上的時候打電話過來, 問她方不方便這兩天去一趟。


    新年這天公交上的人特別稀少, 荊楚劇院位置偏,還有兩三站的時候車上就隻剩了逢冬一個人, 她插著耳機, 黑色長發鬆鬆垮垮垂在肩頭,在公交刹停等紅燈的時候輕晃幾下。


    外邊的街道上聚著不少人群,新年的歡慶已經開始了, 過分熱鬧,連司機都在停車的間隙頻頻朝外看。


    轉過第二個路口時公交到站, 車上的暖氣開得太足,一下車就被外邊的冷氣吹透了,前門沒人上車,司機無聊地敲兩下方向盤, 轉頭問:“新年一個人哦?”


    逢冬嗯一聲。


    司機往後邊多看了兩眼, 她把棉襖的拉鏈拉到頭, 圍巾被刮得飄飛, 臉頰微紅, 鼻尖也紅。


    荊楚劇院裏邊有一場新年演出,聚光燈打在舞台上, 下麵是鼎沸人潮。


    被工作人員領著往裏走的時候, 逢冬的腳步停了一下, 側頭往下看。


    那個工作人員走了幾步, 發現人沒跟上來,轉身的時候發現是在看著舞台發呆,於是說:“聽說你是A舞的,你們學校的演出機會特別多吧,是不是現在看見舞台都頭疼。”


    荊楚劇院這邊挑大梁的基本都是從A舞畢業的,所以她對於A舞的學生帶著點濾鏡,語氣有點興奮。


    逢冬說:“沒有。”


    那個工作人員也是年輕的姑娘,挺健談:“啊,那可能是因為你們剛入學,還太早了,後邊的機會肯定很多,等到進了舞團也會有很多機會。”


    逢冬的視線已經收回來了,台上那段表演剛好結束,最後邊的追光燈往台上打,有一道從她的側臉劃過。


    她的眼睫因此顫了一下,繼續跟著工作人員往裏走。


    這邊需要確認的東西不多,之前出問題是因為收到的各種郵件太多了,人手少,處理過程中出了紕漏,逢冬報了郵箱號和報名編號,當場完成了確認。


    那個舞劇的獨舞也在,逢冬作為第三順位,替的就是她的位置。


    獨舞也是A舞畢業的,叫海零,剛畢業一兩年,但是在圈裏已經很有些名氣了,人特漂亮,灰帽衫,馬丁靴,鎖骨發用皮筋鬆鬆綁成低馬尾,靠著椅背往這邊看。


    A舞論壇上的那些風言風語她多少也聽說過一點,視線很快收回來,一邊按著手機發消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右手上的電子煙。


    負責登記的姑娘跟她們都熟,往那邊看了一眼:“人前注意點形象管理。”


    回應她的是:“這個味的我不喜歡。”


    登記那姑娘就不說話了,懶得說話了,敲了一串字後噠地按了下回車,跟逢冬說:“好了。”


    逢冬道了謝往外走,等紅綠燈的時候看見對麵的一個熟人。


    趙賀知也往這邊看,目光定在她身上,隔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慢悠悠地朝她揮了下手。


    逢冬扭頭往左走,這個時候紅燈突然轉綠,半分鍾後,趙賀知攔在她麵前。


    他身上還沾著點兒煙酒味,明顯前一晚沒去什麽正經場子,此時攔住她的路,他也不著急了,從兜裏摸出個煙盒,往外磕煙,第一根往她這邊遞。


    逢冬退後一步,跟他拉開距離。


    他盯著她,笑了一下,把那根煙咬進嘴裏:“不是會抽嗎,怎麽,還分人?”


    自從陳北炙出國前撂下話後,趙賀知就沒主動出現在她這兒,也是真有點混不下去了,鍍城那邊那家人要起訴他,陳北炙在這件事上插了一手,把律師給那邊找了,所以他官司打得心力交瘁。


    現在那邊還在搜集證據,趙賀知犯的不光是這一件事,現在陳北炙把錢跟資源提供過去了,那家人不像之前那樣手忙腳亂,聽說已經聯係上了剩下幾個受害者家屬。


    趙賀知現在還能出現在這兒而不是法庭,是因為他那些事做得挺隱蔽,那些言語上的套路玩得爐火純青,又很聰明地避開了除言語外的東西,時間過去得太久,證據零散,不太好整理。


    但是隻要是做過的事,就會有痕跡。


    一旦證據足了,十有八九能把他再送進去。


    所以趙賀知現在有那麽一點走投無路的賭口口徒心態。


    逢冬抬起眼睛看著他,目光清淡,趙賀知吐煙圈:“放心,你前男友撂了那麽個話,我哪兒敢有什麽動作。”


    趙賀知這麽說著,沒流露出什麽不敢的模樣,但是看得出來是怵陳北炙的,不然也不可能在他人在國外的時候還老老實實了半年。


    這次也是真的偶然碰上。


    逢冬說:“我要錯過這班公交了。”


    話裏的意思很明顯。


    趙賀知沒有讓路的意思:“那趕下一班咯,這片的公交十分鍾一趟,我們又聊不了多久。”


    話裏話外對附近的環境挺熟悉。


    這個時候旁邊過來個人,就是剛才領著逢冬進去的姑娘。


    那個姑娘往這邊看了一眼:“小趙,今天你來輪班?”


    趙賀知反應很快,退開一步,轉頭答:“對,李廣南今天有事請假了,我去替他。”


    那個姑娘哦一聲,看完他又看逢冬:“你們認識啊?”


    問得不太確定,因為剛才從遠處看像是認識,但是現在兩個人零互動,連目光交集都沒有,又不像認識的模樣。


    “不認識,”逢冬轉身,問,“他是荊楚劇院的?”


    她在剛才就有了這麽個猜測,趙賀知對這個附近挺熟悉,八月份那會兒陳北炙給他撂話的事她也聽說了點,從那之後就沒見過趙賀知了。


    那個姑娘說:“對啊,保衛科科草。”


    逢冬:“,”


    這半年趙賀知混得確實不怎麽樣。


    趙賀知應該在荊楚劇院待了一段時間了,他的外表太有迷惑性,很快就跟那兒的人都熟成一片,那姑娘又跟他聊了兩句,還給他介紹:“你旁邊那姑娘是A舞的,投了我們這兒第三替補的位置,那個位置最合適的就是她了,說不準你們以後常見。”


    趙賀知說:“是嗎?”


    他戲演得挺好,這話問得特別自然,一點也看不出兩個人認識這件事,又轉頭跟逢冬說:“期待常見。”


    等那個姑娘走了,他才抱著胳膊,一身懶垮勁兒:“我們聊聊。”


    逢冬轉身,換了個方向走:“沒什麽可聊的。”


    趙賀知這個人從頭到腳寫著惡劣和算計,跟他打交道無異與虎謀皮。


    他三兩步繞到她麵前:“聊點你感興趣的咯,這件事你肯定想聽。”


    逢冬沒接他的話,依舊往前走,他倒退著,快速說:“聽說你在查周藝然,我這兒有不少她的料,你想要的證據我也有,要不要做個交易,我給你消息,你幫我帶句話。”


    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拉逢冬的衣領,逢冬避他的手,拉鏈在拉扯的過程中往下滑了一點,她站穩,說:“我用不著從你這兒聽周藝然的消息。”


    而趙賀知的注意力已經轉換了,饒有興趣地盯著她:“你跟陳北炙不會還在一起吧?”


    逢冬沒有回答。


    趙賀知很快篤定了這件事:“你身上這件T是他的吧?”


    趙賀知的眼光確實挺毒,她裏邊那件T確實是陳北炙的。


    昨天她的最後一件開衫被他弄皺了,洗完還沒幹,她出門的時候順手拿了件陳北炙的。


    趙賀知嘖嘖兩聲,她跟陳北炙分手的內幕他都知道,連那個錄音筆都是他給季夢然出的主意,兩人分得多不好看他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剛才看到那件T的時候不自覺地表露出詫異來,這個詫異很快被他收起來,變成了思考的模樣,是又開始算計了。


    逢冬把拉鏈拉到頭,對麵的紅綠燈再一次變綠,她往對麵走,趙賀知這一次沒攔,隻抱著胳膊,朝她喊了一句:“那交易就做不成咯?給你前男友捎句話的事。”


    他咬中了前男友三個字,逢冬說:“不做。”


    趙賀知又嘖了一聲,呼了口煙氣:“反正你倆也是相互耽誤,陳北炙也不是什麽好人,捎一句話又不能把他怎麽樣。”


    逢冬的腳步在他說到相互耽誤的時候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走到對麵時紅燈亮起,呼嘯的車流把兩人隔開。


    她轉過頭,看了趙賀知一眼。


    目光剔透,冷淡。


    趙賀知一身惡劣地靠在紅綠燈杆下,回看著她,嘖一聲,舉起手機敲兩下。


    逢冬上車的時候,手機上收到兩條消息。


    “買賣不成仁義在。”


    “周藝然平時沒少去你們五教後邊,那兒三五天沒一個人去,你猜她是去幹什麽了?”


    他深諳心理戰術,發了這兩條消息就沒有繼續了,在她上公交刷碼的時候遙遙揮了下手。


    逢冬點進通訊錄,把他的這個號碼也拉黑了。


    她插著耳機,趙賀知說的那些話跟隨機播放的歌曲一起徘徊在耳邊,回程的公交上依舊沒什麽人,除了她,還有一個A舞寒假留校的女生。


    那個女生在A舞南門站拉了繩,車在那站停下,逢冬也站起來,下了車。


    期末周已經結束了將近一周,現在在A舞的基本都是準備留校的了,學校隻留了幾個集中住宿和自習的宿舍教學樓,剩下的樓棟陸陸續續鎖了門。


    趙賀知提到的五教也在鎖門的行列,寒假裏沒什麽學習任務,整個教學區除了早晚兩批去出早晚功的,其餘時段幾乎沒什麽人。


    逢冬過去的時候夕陽已經掛到樹梢,跨年夜也沒什麽人去練晚功了,整個五教安安靜靜,後邊是一片施工到一半的工地,學校的經費跟不上,工程到一半就停下了。


    她在那邊慢慢地走,走到一麵裸露的水泥牆前邊時,看見上邊有很多被尖銳石塊劃上的痕跡。


    裏邊夾雜有字。


    她皺著眉分辨。


    “優秀,第一,恨,我爸。”


    “我的東西,”


    朱言的名字出現在靠上的一行,後邊能辨認出來的幾個詞語是,“爛人”,“活該”,“羨慕”。


    整麵牆壁基本都被劃滿了,有的已經磨損得快看不出來了,起碼兩年以上。


    用詞從一開始的隱晦到後麵幾乎不遮掩的尖銳病態,尤其是最新的幾行字,也是最清楚的幾行字。


    “這個世界都去死。”


    “那就優秀好了,現在夠優秀了嗎?你們還要怎麽樣,優秀一輩子,是不是你們才會滿意?”


    “不滿意就去死吧。”


    和周藝然的微博小號內容基本重疊。


    看得不寒而栗,很難想象她是以怎樣的狀態寫下的這些東西。


    所以趙賀知也知道這件事。而且知道的顯然更多,他把這個無條件地透露給她,自然不是什麽“買賣不成仁義在”,而是放出的一個無關緊要的餌。


    意思也很明白,他那兒還有更多的信息,他知道,別人都不知道的。


    逢冬出了會兒神。


    旁邊那條路上有幾個騎車路過的女生,邊騎邊說笑。


    “今天晚上出去跨年嗎?”


    “去啊,帶家屬帶家屬,看今天誰第一個倒。”


    “你還說,每次你灌完別人,自己手裏的酒都給你男朋友了,你倒是沒倒過。”


    “你也帶個男朋友啊。”


    “,”


    “對了,聽說今年B市郊區要放煙花呢,離咱們學校特別近。”


    “真的假的,那晚上早點回來啊。”


    等她們過去之後逢冬往外走,不太想回家,就那麽漫無邊際地走了會兒,走到小操場那邊的時候人開始多起來。


    風特別大,往衣領裏灌,呼呼作響。


    兜裏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了一下,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第一條,“在哪兒”。


    第二條,“爺去找你”。


    這麽囂張的語氣也就一個人,陳北炙的號碼還在她的黑名單裏,他是用別人的號發過來的。


    她從黑名單裏找到陳北炙的號碼,移除,發了地址過去。


    打字的時候想起趙賀知的話。


    “你倆不會還在一起吧?”


    不得不說,趙賀知確實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


    陳北炙是在晚上九點多來的,他來的時候逢冬正在看T大最新一期的電子版校報。


    這份校報是今天下午出的,本來是T大內部的,可是一出就被火速轉到A舞的論壇。


    自然不是因為校與校之間的友好關係,而是因為這期校報結尾的訪談找的是陳北炙。


    訪談占的版麵不大,作為校媒出品的東西,問題也都挺正經,基本都圍繞在他的學習經曆和對未來的規劃上邊。


    陳北炙懶得答這些套話,這點從他的回答上也看得出來。


    論壇上關於這份校報的討論大多都圍繞在最上邊的那張照片,跟陳北炙本人身上。


    那張照片是近期的,就在B市街頭,他穿著黑色衝鋒衣,裏邊一件潮T,身上的帥勁跟痞勁恰到好處。


    構圖跟光影都架構得特別好,下邊一溜刷屏—


    帥死。


    還有人求跟拍聯係方式,想在同一個地方也拍一張。


    翻過三四頁也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


    當然找不到。


    這張是逢冬順手給他拍的。


    下邊的討論很快從照片上偏開。


    【今天不是跨年嗎,我朋友碰到陳北炙了,跟他那幫兄弟一起,在小京都那邊,他那個圈子的男生都賊正】


    【樓上,你朋友沒要個聯係方式?!】


    【沒敢要,我朋友說看了半天,等人進去才發現手都凍僵了】


    【對,陳北炙最近是不是經常來我們學校?找人嗎?】


    【不是說他一個兄弟的女朋友是A舞的?】


    【這個頻率找兄弟女朋友?!別太荒謬】


    【不好說,感覺帥的都有點渣,聽說他兄弟的女朋友一個學期已經換了三四次了,不過這次是棋逢對手了,那姑娘也挺海】


    【要是真追人可就精彩了,他前女友不也在A舞嗎?】


    【誰?】


    【樓上2G網了吧,就我們學校兩大女神之一啊】


    【我覺得是在追人,你們看校報最後邊】


    校報最後是一個問題—有什麽想對大家說的嗎?


    陳北炙的回答是—


    新年快樂D

    沒有標點符號,所以被大多數人認為是排版的時候不嚴謹,打錯了字。


    也有人說是因為他所在的學院縮寫裏有個D,所以這個D是指他的學院。


    還有人說是沒打全的表情符號。


    猜什麽的都有。


    逢冬低頭看,看到一半的時候,後邊一聲金屬摩擦的輕響。


    她側頭,陳北炙單手插著兜,火機卡在右手虎口,在黑暗裏竄出一簇火光,他低了下脖頸,煙尾很快燒起一簇橘紅,煙氣在寒冷的空氣裏往上湧。


    有點風塵仆仆的模樣,他今天白天的都是正經事,挺耗精力跟腦子,晚上的場子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估計是中途翹了過來的。


    “怎麽出來了?”


    “下午去荊楚送了趟材料。”


    “沒回家?”


    “不太想回。”


    “在這兒待了多久?”


    “天黑以後一直在。”


    旁邊的人陸陸續續多起來,都來這邊參加跨年活動,她坐的這張長椅偏,周圍又沒有燈,所以沒什麽人注意到這兒。


    但她還是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


    視線收回來的時候陳北炙正側頭看她:“你有點沒良心,冬。”


    “我們談談”這四個字因此咽了下去。


    他來的時候從便利店買了關東煮和熱牛奶,這會兒還沒冷掉,她拆開吃,手機放在一邊,還停在論壇界麵,那個帖子在不斷刷新。


    論壇後邊已經變成了對這個D的討論,都在等陳北炙發的動態,看看到底是打錯了還是真有那麽點別的意思。


    他的視線慢悠悠地從那個界麵掃過,又移開,看著她吃那份關東煮。


    “爺不在,怎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她紮了個墨魚丸,問他:“吃嗎?”


    這個時候逢冬吃的速度已經慢下來,她的胃口本來就小,又控製身材,所以吃的也少。


    他沒回答她的話,反過來問了一個問題:“吃飽了嗎?”


    她點頭。


    於是他把煙掐了,把人從座椅上提起來。


    她在外邊坐了大半個晚上,手都是冰的,因為吃東西,黑色長發在身後紮成個鬆鬆垮垮的低馬尾,身上的棉襖也是冷的。


    脖頸有點癢,她伸手把馬尾散了。


    陳北炙在寒風裏捋她的發,但是風太大了,長發立刻被吹亂,不僅沒別到耳後,反而吹到了他那兒,勾住他的拉鏈和領口。


    他鬆開手,低頭貼她的唇,她的棉襖被捂暖了一點,背抵著他的車,新擦的後視鏡倒映出兩個貼在一起的人影。


    呼吸亂掉的那刻,他把她的頭往上抬了一點。


    晚上十點鍾。


    頭頂紅綠燈的燈光閃爍,變化,焰火在漆黑夜幕綻落。


    淩晨十二點的時候,陳北炙沒發新年快樂。


    逢冬也沒發。


    作者有話說:


    明天的更新在晚九點~

    照片還是在wb,但是是聖誕的照片,跨年夜雨太大了,煙花都沒放起來


    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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