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
中午十一點, 盛世大廈。
丁瀟瀟一手拎著藥袋水果,一手拎著飯盒,還要騰出手發消息:【我到了, 你下來拿一下吧。】
時間追溯到兩個小時前,林洲讓她幫忙買藥,她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陸南舒是因她受的傷, 那晚要不是他帶人及時趕到,藏在二樓的她不知道要麵臨什麽, 於情於理,她都該對人家的傷上心, 要是他真因此臉上留了疤,丁瀟瀟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答應了幫忙買藥, 既然要送去盛世,不如再多用些心,準備一份營養餐。
從網上搜了教程,丁瀟瀟選了一個簡單又好看的菜譜,有著多年與陸南舒飯搭子的經驗, 她深知他的喜惡,這人不挑食也不愛吃, 飯量比她還小,給他做飯就像喂貓。
將做好的營養餐精致擺盤裝入飯盒中, 蘋果熱橙茶也煮好了,在櫃子中挑挑選選, 她選了個沒用過的保溫杯倒入,又塞進幾片鮮橙做點綴。
一切準備就緒。
換好衣服, 丁瀟瀟拎著東西出門, 在小區門外看到新鮮的水果, 又順手買了幾袋。在去盛世的路上,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究竟是哪裏怪呢?
【我馬上下去!!】林洲給她回了消息。
沒等多久,專屬電梯打開,從裏麵跑出來一個高高帥帥的紅發大學生,“學姐!”
丁瀟瀟將東西遞給他,“你拿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開玩笑,小白兔都送到嘴邊了,還能讓跑了嗎?
林洲絕不放人,“來都來了,學姐上去坐坐唄。”
“你看你,來一趟還買了那麽多東西,這不得親自交到我哥手上啊。”說著,他抓著丁瀟瀟的手臂往電梯拖,“走走走,學姐拎這麽多東西上去,我哥看到一定會感動的。”
“他一感動,心情就能好了,等他心情好了,就能乖乖塗藥。”
丁瀟瀟被迫跟上他的步伐,幾次想開口又被他喋喋不休擋回,她忽然發現,這人的嘴比她還能說。
“學姐,我哥的臉可全靠你來救了啊。”順利進入電梯,林洲迅速按下樓層鍵,“他那張臉,我們都不敢碰的。”
丁瀟瀟幹笑了幾聲,沒好意思說她也不太敢碰,尤其是那天,她剛在醫院把人給惹了,回去的路上一直沒給她臉色,讓原本就寒冷的冬日更加雪上加霜。
叮——
電梯打開。
快到下班時間了,辦公區的氛圍會相對輕鬆些。
見林家公子領了個姑娘進來,大家都借機偷瞄,因為林洲性子爽朗也不屬於盛世老板,有膽子大的偶爾會和他玩笑,“林少爺這是脫單了?”
林洲挑眉看過去,對他比了個噤聲手勢,“這玩笑可不能亂開啊。”
他似意有所指,“讓我哥聽到就麻煩了。”
這話說的就有意思了。
眼看著兩人進了陸總辦公室,辦公區的人開始交頭接耳,“我沒理解錯他的意思吧?是陸總不讓他談戀愛?”
“不可能吧?”另一人壓低聲音道:“林家公子大學快畢業了吧,陸總也不是他親哥,就算是親哥、親爹,也管不著大學生談戀愛吧?”
“那他是什麽意思?”眾人沉默,心中早有了猜測但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丁瀟瀟打扮的太像學生,看年紀和林洲差不多大,和那位風格實在不太搭。
直到,林洲單獨出了辦公室。
終於有人將這個不可能說了出來:“不會……那是陸總的女朋友吧?”
“……”
林洲隻是負責送人進去,大白天的不需要燈泡來照明,所以把兔子推到虎嘴後,他很有眼力見的退場,還不忘關門。
陸南舒坐在辦公桌後,身體微微後仰,看著丁瀟瀟手中的大包小包,他問:“你這是來看病號?”
丁瀟瀟恍然大悟。
她終於知道哪裏奇怪了,她準備的這些東西,可不就是病號專配嗎?就差手中束康乃馨了。
東西提久了有些沉,她走近放到陸南舒的辦公桌上,小聲回著:“我是來感謝你的。”
陸南舒唇角輕扯,淡淡接了句:“大可不必。”
性子是真的壞,難怪沒人敢惹。
隱約知道他因何態度惡劣,丁瀟瀟眨了下眼,忽然湊近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陸南舒背對陽光,瞳色在長睫的遮掩下顏色泛深,神性墮隱心思難測,就像是墮落人間的神明轉化成惡魔,危險又迷人。他很平靜反問:“我生什麽氣?”
“沒有生氣就好。”甩開腦海裏亂七八糟的中二形容詞,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將麵前的袋子一一打開。
粉紅色貓耳多層保溫盒,配卡通勺筷,擺到他麵前。
胖胖的棕色小熊保溫杯,帶吸管配套小手杯,擺到他麵前。
終於有了正常的透明盒,卡口貼了一張貼畫,裏麵鋪滿了切好的各類水果,繼續往他麵前推。
很快,幹淨整齊用來擺放重要文件的桌麵,被這些可可愛愛的飯具霸占,時光穿梭,就好似回到多年前的高中,丁瀟瀟每天提著這些大可愛敲開他的家門,“看——”
她舉起新淘來的餐盒,雀躍展示著,“新餐盒!是不是比之前的還要好看!”
這麽多年了,她的喜好風格還是那麽執著。
“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絲毫沒覺得,自己這些東西與這裏格格不入,丁瀟瀟認真給陸南舒介紹著營養餐和熱橙水,陸南舒靜靜聽著,長睫垂落看著桌上的擺件,也不知聽沒聽入耳中。
要不是兩人的關係不合適,她真想伸手撩撥開他濃密的眼睫,湊過去問問他有沒有聽到她說話。
“這是給你買的藥。”最後才將藥袋拿出來,特意買了雙份,還準備了一個小黃雞藥箱。
自作主張將小黃雞藥箱放到他的書架上,丁瀟瀟撕開另一份藥盒,睜圓眼睛問他,“我可以幫你塗藥嗎?”
直接塞給他,他根本不用。
陸南舒終於抬睫看向她,“這才是你今天來的目的。”
丁瀟瀟不否認,“你要是好好塗藥,我就不來了。”
陸南舒笑了,“管我做什麽?”
本身就是很冷的性子,所以就算笑,淺淡的笑容也不會深入眼底,他散漫道:“留了疤,才能刊心刻骨。”
這是句沒有主語的病句。
如果加入主語,意思就變成:留了疤,我才能刊心刻骨。
又或者是:留了疤,你才能刊心刻骨。
對上陸南舒冷幽幽的視線,丁瀟瀟更傾向後者,他想讓她永遠記著,他臉上有一道疤是因她而留,讓她隻要看到他,就能想起她對他的虧欠。
瘋了吧。
丁瀟瀟皮膚上竄起幾個冷疙瘩,她看得出,陸南舒不是在開玩笑。
“這麽好看的臉,還是不要留疤了。”
低頭準備著塗抹工具,她暗暗平複情緒,等再抬頭,她已經恢複正常,猶豫問著:“那……我過去了?”
陸南舒的辦公桌很大,隻是擺在過分大的辦公室內,看起來不顯大。繞過辦公桌,丁瀟瀟走到陸南舒的麵前,她彎身靠近看了看他額前的傷,竟感覺比之前更嚴重,至今沒結痂。
他對自己是真的狠。
丁瀟瀟看著都替他可惜。
正值中午,是太陽最強烈的時候,陽光透過落地窗揮灑入室,刺激的人有些睜不開眼睛。陸南舒背對著陽光還好,可苦了丁瀟瀟,調換了幾個位置都無法遮蔽陽光,恨不得把臉貼到陸南舒身上。
“我受不了了。”丟掉棉簽,丁瀟瀟跑去窗邊拉了下紗簾,眼睛總算舒服了。
為了防止傷口惡化感染,她重新給他貼上紗布,因為沒經驗,她貼的有些不好看,重新剪了一塊修剪齊整,確定四四方方美觀好看,才又重新貼回他的額頭。
“好了。”丁瀟瀟隨手撩了下他的碎發。
隨著紗布回歸,陸南舒那股子日漫病態少年感又出來了,尤其是他今天沒有穿正裝,上衣是一件柔軟的米白毛衣。
沒忍住,丁瀟瀟又幫他理了理頭發,他的發色在陽光下比常人要淺一些,柔軟又蓬鬆。丁瀟瀟趁機多摸了一把,忽然有新的靈感上湧成形,她問:“能借我一張紙和筆嗎?”
“什麽?”陸南舒看她。
丁瀟瀟解釋:“我忽然有了新的設計靈感,現在不記錄下來,我怕一會兒就忘了。”
陸南舒找出紙和筆給她,她正要去沙發那,陸南舒攥著她的手腕把人拉回,“坐這。”
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給她,在丁瀟瀟茫然的視線下,他波瀾不驚道:“辦公桌不是用來吃飯的。”
“行,那你去那邊趁熱吃。”丁瀟瀟點了點頭,靈感稍縱即逝,所以她也沒和陸南舒客氣,直接坐了下來。
這一畫,就是近兩個小時,開始隻是想潦草記錄輪廓,然而筆在白紙移動間,越來越多的靈感上湧催促,她隻能埋頭繼續苦幹,抓住機會耗空所有靈感。
期間,有員工進來送文件,也有人來匯報工作,大家都看到專屬自家老板的‘王椅’上坐了個姑娘,像是拿出考試的勁頭,全神貫注刷刷寫著東西,而自家老板,卻坐在沙發上翻看文件。
驚天大瓜。
大家破案了,林家公子領來的姑娘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是陸總的女朋友,而是,陸總正在上學考試的!妹!妹!
就說呢,冷冰冰的年輕老板怎麽會喜歡可可愛愛這一款,看著丁瀟瀟身上的卡通衛衣,看著她潮綠編成兩搓的小辮子,看著她辮子上漂亮的小發卡,眾人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唰——
有些暗沉的房間重獲光亮。
陸南舒走到丁瀟瀟身後,拉開掩蓋嚴實的紗簾,傾身查看電腦上的郵件。單手撐桌,他用另一隻手掌控鼠標,雖然兩人之間隔著厚厚椅背,但以丁瀟瀟的視角感受,就像陸南舒把她攏在懷中。
呼吸裏好像摻雜入他清冽好聞的氣息,過近的距離下,使兩人衣服相蹭,丁瀟瀟停筆抬頭,結果一頭撞入陸南舒的懷中。
“怎麽了?”陸南舒低眸,下巴不經意蹭過她的發頂。
“沒,沒事……”丁瀟瀟搖了搖頭,辮子蹭上他柔軟的毛衣。
短短時間裏,她連文字帶圖記錄了滿滿五大頁,停筆在一個潦草但輪廓明顯的大頭圖上。靈感枯竭,她已經將該記錄的都記錄完整,這才回歸現實世界。
放空盯著麵前的電腦屏,她看到陸南舒查看了幾封英文郵件,手指移動快速敲擊鍵盤。
她忽然反應過來,想起身但又在陸南舒的臂彎內,動了動正在從下方鑽出去,上方淡淡吐出三個字:“別亂動。”
貓撓似的,一點都不老實。
丁瀟瀟乖乖坐回去,“我想把椅子還給你。”
陸南舒敲擊著電腦沒挪動,隻是淡淡問她,“都記好了?”
“記好了。”
敲出最後一個字符,陸南舒嗯了聲點擊發送,“那走吧。”
站直身體讓開,他先一步離開去拿衣服,丁瀟瀟愣了下,“你也要走?”
陸南舒看她,“你不餓?”
來前她隻吃了小餅幹,這會兒耗了太多心神,確實很餓。陸南舒說禮尚往來,既然丁瀟瀟給他準備了午餐,那他也該還一頓回來。
“不……”拒絕的話還沒說完,陸南舒就補充了句:“畢竟——”
“後麵幾天都要麻煩你。”
他是想讓丁瀟瀟天天來幫他塗藥。
有些過分了,但人家是因為她受的傷,她天天來看看好像又不過分。
或許是因程臨之前的話,又或許是因昨晚的夢,又又或許是陸南舒近期對她做的種種,丁瀟瀟發現,自己的心沒出息又開始亂了。
她忍不住想,如果當年的事,真的有誤會該怎麽辦?
如果真如陸南舒所說,他們沒辦法兩清,是她先放棄的他,她又該怎麽做?
“陸南舒。”吃完飯,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丁瀟瀟很想將疑問問出。
她想問問,他當年是不是真的為了她,想要放棄出國留學。她還想問問他,那年的事是不是還有她不知道的隱情。最想知道,在陸先生逼他們分手時,他究竟有沒有放棄的念頭。
如果沒有,那她提出分手時,他為什麽不肯解釋一句。
可話到嘴邊,她卻遲遲問不出口。
心思搖擺不定間,陸先生的臉再次浮現在眼前,呼吸滯住,她隻能低下頭問:“那天,你怎麽知道我留宿在MISS?”
“你不是看到了嗎?”陸南舒瞥了她一眼,“我的辦公室能看到對街。”
所以,他是看到二樓亮著的燈,猜測她留宿在店。
“還好。”丁瀟瀟盡量不讓自己腦補,“還好你那晚剛好注意到對街,還好我開著燈……”
為他辯解的話還沒說完,陸南舒主動插了句:“我沒那麽閑。”
“?”丁瀟瀟沒聽懂。
車子開入小區,陸南舒熄火停車,偏頭看向她吐字清晰道:“如果不是有所掛念,我不會閑到沒事往窗外看。”
畢竟,他每天都那麽忙,怎麽會閑著沒事一天天盯著窗外看。
因他這幾句話,丁瀟瀟的心更亂了,忍不住亂想的同時還在盡量保持克製,她隻想把話問個明白,“什麽意思?”
她實在不敢亂猜,“你能把話說得更直白些嗎?”
“不能。”
俯身湊過去幫她解安全帶,在退離時,他忽然湊到她的耳邊低語:“你可以自己猜猜看,我究竟在掛念什麽。”
丁瀟瀟受不了了。
推開他揉了揉發癢的耳朵,她匆匆推開車門往下跑,跑出去兩步,她氣不過蹬蹬又折回,想著無論如何也得問出點有用的,就豁出大臉扒著車門問:“你是在掛念我嗎?”
陸南舒靠在駕駛位上,正要去摸打火機,扭頭見人又折了回來,輕嗯一聲很是漫不經心,“可以這麽認為。”
總之,就是不肯給她明確的回答,存心讓她抓心撓肺,難受的要命。
今夜,注定又要難眠了。
回到家後,丁瀟瀟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發現自己的臉頰白裏透紅粉嫩嫩的,像是熟透的水蜜桃。
與陸南舒的過去,她原本已經決定放下,之前也做的很好。可最近不知怎的,陸南舒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不按常理的出牌打破她的步驟,再這樣下去,她會很危險。
【有時間嗎?】丁瀟瀟給林洲發去消息。
她想,就算她和陸南舒不會有將來了,她也該求個明明白白問心無愧。心緒從哪裏開始亂的,就要從哪裏開始理清撥正,所以她對林洲發出邀約:【關於之前你說的那幾句‘真心話’,我想和你聊聊。】
如果這件事真的和她有關,就算過去了,她也該有知情權。
不然維持如今的狀態,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回應陸南舒。
叮——
有消息彈出,丁瀟瀟連忙拿起手機。
可惜,發來消息的不是林洲,而是她那位繼弟謝祺,【姐姐,今年回家過年嘛[可愛]】
高漲的情緒瞬間跌入穀底,她想了很久,緩緩打字,【不啦,這邊太忙了回不去,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嗷。】
謝祺發來沮喪的表情包,【你都好幾年不回來了……】
【我們都很想你。】
看著這幾行字,丁瀟瀟呆了好幾秒都不知該怎麽回,因為她很清楚,謝祺在說謊,‘我們’沒有‘們’,也許謝祺是真的想念她,但她的媽媽霍梅,大概巴不得她永遠別回去。
叮——
又有新消息彈出,這次是林洲。
他回:【好啊,正好我也想和你聊聊。】
他也是糾結了很久,【雖然我哥不讓我說,但我覺得,有些話我得幫他告訴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