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回莊園的途中, 丁瀟瀟接到喬子菡的電話。
大概是聽筒那頭的聲音太雜亂,電話接通後,喬子菡一時沒有吭聲。
“喬子菡?”
“喬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窸窣的聲響過後, 喬子菡慢吞吞開口:“聽到了。”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丁瀟瀟看向黑沉的車窗外,“應該馬上就能到了,半個小時左右。”
隱約察覺出喬子菡的情緒不對, 她輕聲問:“是有什麽事嗎?”
“的確是有點事。”那邊發出煩躁的嘖聲:“我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就是……”她思考了下,“你不是住在陸南舒的斜對門嗎?我剛才找人來給你修門換床鋪, 陸南舒出來了,說要和你換房間。”
“啊?”丁瀟瀟聽懵了。
都是北城一中出來的, 當年她和陸南舒那點破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幾乎人盡皆知。大學後, 參加過校友會的人都知道他們分手,如今大家都遇到一塊,喬子菡也吃不準這兩人現在什麽關係。
她試探地問:“你同意嗎?”
丁瀟瀟隱約猜到陸南舒為什麽要換房間,心下情緒複雜,她摳了摳手指頭道:“等我回去再說吧。”
到了莊園後, 丁瀟瀟先回了房間。
濃鬱的酒氣散盡,房屋已經重新清掃過, 換了新的床單被罩。丁瀟瀟又去擰了擰門,門鎖換了新的, 這次是真的能鎖上了。
目前來看,這間房已經沒了問題。
丁瀟瀟推門出去, 走到陸南舒門前猶豫了下,抬手敲了敲門。
“陸南舒, 你在嗎?”停頓幾秒, 她又敲了兩下。
房中好像傳出很細微的聲響, 緊接著是腳步聲。丁瀟瀟靜靜等待,大概幾秒後,房門被人推開,陸南舒頭發濕漉像是剛剛洗完澡,睡衣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隻係了幾顆紐扣。
撲麵而來的冷香沁脾,如同往日被他抱入懷中。丁瀟瀟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他的領口,又很快移開,“要不,我等會再過來?”
“不用。”陸南舒單手係著衣扣,還帶著幾分倦意,“進來說。”
丁瀟瀟乖乖走進房。
她過來的太著急,身上的外套帽子還沒來得及摘,這會兒有點熱。隨手揪下頭頂的帽子,她拉開拉鏈脫下厚重的外套,忽然看到陸南舒係衣領的動作一頓,鳳眸微揚掃來一眼。
莫名情愫在兩人之間蔓延,丁瀟瀟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她抱緊手中的外套,局促往角落站了站,主動開口:“喬子菡說,你想和我換房間。”
陸南舒淡淡嗯了聲,隨意擦拭著頭發沒有過多解釋。
丁瀟瀟忍不住問:“為什麽呀?”
“沒有為什麽。”他坐到沙發椅上,嗓音冷清清道:“我隻是純粹不喜歡這間屋子。”
“騙人。”丁瀟瀟哼了聲,湊近一些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擔心你三叔還來騷,亂我?”
陸南舒看向她,漂亮的鳳眸泛著微微的淺棕,難得沒有否認,“你可以這麽認為。”
丁瀟瀟反倒不知該說什麽了。
她到底還是同意了換房間。
雖說房間已經重新收拾過,也換了新的門鎖,但丁瀟瀟還是覺得不適。隻要一進屋,她就能想到昨晚發生的事,白天也不是沒考慮過換房,但喬子菡說莊園太老舊,其他的房間都不太合適。
“謝謝你。”重新整理好衣物,在她拉著行李箱與陸南舒擦肩而過時,還是又道了遍謝。
她是真的很感謝陸南舒,也是真的不知該如何感謝。
陸南舒聽後沒什麽反應,隻是在進屋時撩了撩眼皮提醒她,“該如何鎖門,還用我教你嗎?”
雖然語調冷冽,但丁瀟瀟聽得出他並非嘲諷,而是真的在問需不需要教。
就好像她是什麽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丁瀟瀟有些尷尬道:“不用了。”
她現在已經知道,鎖完門要擰著把手推推看,最好再在門後抵一把椅子。
回到新房間後,丁瀟瀟照做,確定門真的鎖上了,她鬆了口氣搬來椅子抵上,直接撲到鬆軟的大床上。
床上還殘留著陸南舒輕輕淺淺的氣息,如他人般清冽,丁瀟瀟無意識蹭了兩下,聽到手機震動,是Allin發給她的消息,【快遞到了,拿到了嗎?】
快遞寄出後,起先丁瀟瀟還不時查單號,後來卡在海關久久不動,她險些忘了。
【還沒。】丁瀟瀟快速打字解釋了幾句:【等我回國就去拿。】
【你在A國啊……】Allin直接發來語音:“可惜我最近好忙,不然就去找你了。”
丁瀟瀟也直接發起語音,“你不忙也沒必要來。”
她不會在這裏待太長時間,聽鍾鳴的意思,最多留到聖誕節。
也沒幾天了。
一邊和Allin隨意聊著,丁瀟瀟一邊去刷朋友圈。從滑雪場回來後,她也發了一條動態,六宮格中有三張是她的照片,還有一張合照和兩張風景照。
點讚的人很多,丁瀟瀟一一掃過,忽然在花花綠綠的頭像中,看到一隻圓眼金漸層,點開一看,果然是陸南舒。
他竟然也會看朋友圈了?
盯著他軟萌可愛的頭像,丁瀟瀟始終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用一隻奶呼呼的貓當頭像,這與他高冷疏離的人設實在太不搭。
本想放大頭像再看兩眼,但不小心多點了幾下,手機輕微震動,發出拍一拍的特效。
丁瀟瀟心道壞了,祈禱著陸南舒沒有看到,以最快的速度點了撤回。很不巧的是,陸南舒大概正在看手機,所以在她撤回的同時,對話框彈出一條消息。
Nanshu:【?】
丁瀟瀟莫名想起,他有位秘書說他的私人手機從不離身,好像是真的。
想了又想,總覺得自己這樣晾著不太好,於是她思索後發:【再次感謝你OVO】
【晚安。】
那邊很快回複:【你要很閑就去睡。】
熟悉的對話,讓丁瀟瀟夢回分班前的假期,她每日祈禱能和陸南舒分到同一班級,還給他發消息說要去寺廟求好運。
陸南舒大概是覺得太煩,在她多次發信息未果後,淡漠回複一條:【你要很閑就去學習。】
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時間確實不早了。
在外麵玩了一天,這會兒她有些困倦,渾身提不起勁。不知是不是在這間房睡過一晚,她生出幾分安心,早早的關燈睡覺,卻在半夜被熱醒。
也不隻是單純的熱。
丁瀟瀟在被窩中翻了個身,抽了抽鼻子有些不舒服。摸了摸額頭,她感覺自己又有些發燒了,這會兒口幹舌燥說不出的難受。
打開手機一看,已經淩晨兩點了。
昨晚,陸修德就是在這個時間偷偷摸入了她的房間,要不是她剛好失眠沒有睡著,後果不堪設想。
房中沒藥,但丁瀟瀟記得,公共客廳有個小藥箱,昨天陸南舒大概就是在那裏麵拿了藥幫她塗額頭。她從床上爬起來,一時間有些猶豫要不要出去,因為外麵實在太安靜了,她很怕一開門就看到陸修德。
忍忍吧。
丁瀟瀟灌了杯水,重新躺回床上。
本以為睡著就能舒服些,誰知沒一會兒,她開始反胃幹嘔,衝到衛生間吐了一通。
淩晨三點半,撐不住的她悄悄打開房門,攥著手機朝公共客廳走去。
客廳連接電梯間,從電梯進出的人必會經過公共客廳。此時,公共客廳安靜明亮,電梯緊閉並沒有被使用,她快步朝著客廳跑去,本想拿了藥就跑,途徑沙發時,忽然看到裏麵有人影坐著,嚇得她險些叫出聲。
陸南舒靠坐在沙發中,膝蓋上放著一台筆記本,原本正仰靠著背枕閉目養神。
聽到聲響,他緩慢睜開眼睛,看到丁瀟瀟微微皺眉,“怎麽出來了?”
丁瀟瀟險些被他嚇死,手腳冰涼靠縮在牆邊,好一會兒才平複,“我出來找藥。”
“藥?”
她輕嗯一聲,帶著濃厚鼻音沒什麽精神道:“我好像又發燒了。”
今年她真的是多災多病的。
陸南舒站起身朝她走來,沒等丁瀟瀟有所反應,一隻泛涼的大手貼在她的額上,微微試過後道:“是有些發燒,去沙發上坐著。”
丁瀟瀟遲鈍抬起腦袋看著他,眼睫眨了兩下沒動。
“聽不懂?”陸南舒微微挑眉,傾身拉近兩人的距離,他看著她又重複了遍:“去沙發上坐著,我去幫你找藥。這次明白了嗎?”
明白了,但不是很理解。
虛軟坐到沙發上,丁瀟瀟傻呆呆看著陸南舒的脊背,此刻她隻想吃了藥好好睡一覺,其他什麽也不願意想。
很快,陸南舒拿著藥回來,仔細看過說明書。
“這兩天別吃生冷刺激性的食物。”擠出藥粒放到丁瀟瀟手中,他又給她倒了杯溫開水,親眼盯著她要把藥完,他才站起身活動了下手指,“走吧,送你回去。”
隻隔著一條長廊,其實沒必要送。
但丁瀟瀟實在太難受了,所以她什麽也沒說,又或者說了,她記不清了。記憶的最後,是她暈暈乎乎回到房間關門時,陸南舒站在門外,平平提了句:“鎖門。”
嗯對,是要鎖門。
或許是陸南舒給她找藥的行為觸及到她,丁瀟瀟又夢到那年冬天。
她爬了半個小時的樓將陸南舒拉去醫院,陪他看病輸液,在回家時要到了他的聯係方式。第二天,她感冒了。
最開始,她以為隻是一場小感冒,過兩天就能好,直到感冒越來越嚴重,她開始鼻塞咳嗽,藥吃了不少,但感冒就是不見好。
每天,她包裏都塞滿了衛生紙,鼻子因為上火而發紅,跟在陸南舒身後總是抽抽搭搭的擦鼻涕,像朵蔫掉的花。她偶爾會可憐兮兮和他抱怨,“陸南舒,感冒真的好難受啊。”
陸南舒很少給她反應。
放假前的大考時,丁瀟瀟的感冒已經很嚴重了。
考完最後一場,她穿好外套從考場出來,慢吞吞的落在人群後麵。
正要往教室走,她忽然聽到有人喊她,“丁瀟瀟。”
丁瀟瀟回頭,看到陸南舒站在樹下。
他穿著寬長的羽絨服,帽子上有一圈大毛毛,衣服質感看起來很好。目光定定在那圈絨毛上看了會兒,丁瀟瀟手癢好想摸一把,忍住了。
“你不是不參加考試嗎?怎麽來學校了?”她有些驚訝又愉悅。
陸南舒不答,隻是讓她把手伸出來。
丁瀟瀟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伸了手,手指微蜷間,掌心被塞了什麽東西,她低頭看到了精致的禮物袋,睜圓眼睛有些茫然無措,“這……是給我的嗎?”
陸南舒淡淡嗯了聲。
他沒有多說什麽,給了她東西就匆匆出了校門,好似是特意趕來給她送東西的。
回到教室後,丁瀟瀟打開禮物袋,發現裏麵塞滿了感冒藥,還有一罐透明玻璃的糖果。糖果底下,壓著一張手寫卡紙,筆鋒淩厲潦草:【一天三次,按時吃藥。】
“哦呦,這是誰呀,好貼心。”同學看到了,紛紛過來打趣,還有人笑著問她是不是偷偷談了男朋友。
男朋友。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如小鹿撞入她的心頭,驅散了她心中的迷霧。
從最初的顏粉到忍不住靠近做朋友,如今她越界變得越來越貪婪,竟想要陸南舒做她的男朋友。
放假之後,她將那罐糖果拍照發了朋友圈,反複斟酌配了一句話:是甜的。
看著你時,是甜的。
靠近你時,是甜的。
暗戀你時,是甜的。
多麽想光明正大訴說我對你的情緒,
喜歡你,是甜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那時她被陸南舒淺淺的暖意打動,也認為他必會被她溫暖。
“……”
丁瀟瀟在房間窩了兩天,身體才徹底恢複。
她感覺自己和這裏八字不合,不是遇到糟心事就是發燒生病,之後約好的活動她都沒參加,一直等到平安夜那天,才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
得了羅伯特先生的允許,喬子菡在莊園裏辦了場派對,邀請了羅伯特公司的同事過來一起熱鬧。
喬治和那幾位外國朋友也來了,一看到丁瀟瀟,喬治就親熱過來打招呼,“嘿瀟,好久不見!”
丁瀟瀟一一和他們打過招呼,被喬子菡拉到一邊,問:“你現在和陸南舒什麽關係?”
“什麽什麽關係?”丁瀟瀟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
喬子菡道:“我不知道陸南舒晚上會不會下來玩,但我要先提醒你一句,喬治對你有意思,可能要追你。”
“啊?”丁瀟瀟懵了下。
喬子菡敲了敲她的腦袋,“你自兒掂量著來吧。”
到了晚上,林洲果然拉著陸南舒下來了。
一群人聚到一起,總要玩點有意思的遊戲,喬治主動開口,“The Moment of Truth怎麽樣?”
真心話大冒險。
明明是被玩爛的遊戲,偏偏永不過時。
有那幾位外國友人推波助瀾,眾人紛紛上桌,林洲拉上陸南舒一起,“反正都下來了,不如一起玩玩。”
第一個中招的是鍾淑雅,她選擇真心話,被問了個不痛不癢的問題。緊接著被抽到的就是江琴、喬子菡,到了林洲時,他選擇大冒險。
出題者說:“選在場的一位女士表白並親吻。”
這就太刺激了,眾人紛紛起哄等著看熱鬧,鍾淑雅直接抓起一把瓜子磕起來。
眾人都以為林洲會為難,然而小少爺隻是在人群中悠哉哉翹起二郎腿,不屑嗤了聲:“就這?”
顯然,身為玩咖的林少爺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曆過,這樣的大冒險對他而言稱不上冒險。
鍾淑雅看不慣他囂張的樣子,“那你倒是去表白啊,別光嘴炮不行動。”
林洲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起身朝她走來。
單手抄著口袋,他慢悠悠在鍾淑雅麵前站定。鍾淑雅正在嗑瓜子,見他過來還以為他要找事。
“怎麽?”她挑了挑眉,正要出口諷刺,麵前的少年忽然俯身,笑容惡劣喊了她一聲:“淑雅姐姐。”
鍾淑雅愣了下,聽到他說:“淑雅姐姐,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不等她反應過來,林洲就拉起她的手拂落她掌心的瓜子,快速在她手背親了一下。全場驚呼,有人笑著道:“玩還是洲哥會玩,這波刺激啊。”
也有人起哄,“洲哥你這鑽空子了吧,表白怎麽隻親手呢。”
鍾淑雅手中的瓜子掉了一地,看熱鬧竟看到了自己頭上,她反應過來把手狠狠抽回,“林洲你有病吧。”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林洲無所謂站起身,“遊戲而已,又不是真和你告白。”
畢竟是遊戲,兩人也都沒太在意,重新開局。因有了林洲的打樣,大家情緒高漲,所以當瓶口轉到丁瀟瀟麵前時,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有了前車之鑒,丁瀟瀟果斷選擇真心話。
提問者是喬治的朋友,他笑眯眯問道:“瀟,你有男朋友了嗎?”
丁瀟瀟鬆了口氣。
乍一聽,這個問題十分簡單,都算不上刁難。就當丁瀟瀟想要回答時,餘光忽然掃到陸南舒,他坐在她的對麵,手臂離開桌麵倚坐在靠椅上,正好整以暇看著她。
“!!!”差點就把他忘了。
看到他的同時,h,oney男友這幾個字也同時在腦海冒出,問題瞬間變得刁鑽起來。
她該怎麽回答呢?
說沒有,陸南舒這邊就露餡了;說有,她就是騙了所有人。
“到底有沒有啊?”有人催道。
昏暗的燈光下,陸南舒很淺勾起唇角,嗓音融入嘈雜聲中泛著意味不明的涼,“我也好奇,這個問題有那麽難回答嗎?”
丁瀟瀟咬了咬牙,回:“有。”
作者有話說:
有存稿啦,恢複晚九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