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他有喜歡的人◎
說完這句話,蘇彌就有點後悔了。大清早果然不宜太過煽情,她鬆懈下手臂,在這離奇的沉默裏,試圖找補兩句,謝瀟言欲言又止地開口:“我……”
才吞吞吐吐講出一個字,話音未落,救兵及時趕到。
突突的敲門聲打斷親昵的現場。
蘇彌提醒他:“不說了,媽媽來了。”
葉欣藍準時準點來喊人去上班,她一直以來表示關切的習慣。
是怕他們睡過頭。
接下來去吃早餐,謝瀟言今天難得的表現得沒有胃口,他咬著一顆水煮蛋,發覺蘇彌在打量她,瞥過去抓住她的視線。
她別扭地撇了撇嘴角,托著腮,對他的回視避而不見。
蘇彌慶幸地想,好在剛才沒有一個激動就告白,不然她在這個家是難堪得待不下去了。
早點是葉欣藍準備的,見謝瀟言隻吃雞蛋,膽戰心驚問是不是不合口味,謝瀟言搖頭說:“上班要遲到了。”
在媽媽麵前,蘇彌裝模作樣給他拎了拎衣襟,扮演好合格的恩愛夫妻。
臨走前他還不忘提醒一句:“禮物。”
“我記得,你不要一直說。”
謝瀟言笑著,捏一下她的臉。
蘇彌快快躲開,跟他作對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這才是讓她感到舒坦正常的相處方式。
被撩兩下就臉紅,一定是鬼迷心竅了。
說不定是睡覺的時候被偷偷下蠱呢?將人送走,她在心裏嘀咕。
早餐後,蘇彌給簡笙打了通電話。
簡笙一接通就止不住開始抱怨:“我跟你說絕了,我這兩天在打一個離婚官司,你絕對想象不到老男人有多詭計多端,精明到極致,細思極恐。還好我巧舌如簧能言善辯,總算把那老頭給搞怕了。我早就說了必須搞死他,全天下的出軌男都必須給我淨身出戶。”
她說完,囫圇地往嘴裏塞了什麽東西。好像是在吃麵條,蘇彌聽見吸溜吸溜的聲音。
稍稍幾秒,簡笙騰出嘴巴來,忽然又說:“誒對了,你到時候離婚萬一有什麽財產糾紛,我可以幫你,絕對義無反顧站在你這一邊。”
“離……離婚?”
蘇彌懵懵地想起來,她好像是和簡笙提過她跟謝瀟言婚約一年的事。
她磕磕巴巴說:“哦,那不是還早呢,還有一年呢。”
簡笙說:“一年快得很,不過一個春夏秋冬。一眨眼就過去了。哪兒像上學的時候,感覺日子看不到頭。”
蘇彌張了張嘴巴,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
簡笙問:“怎麽了寶貝,一大早給我打電話。”
“那個……”
她要說什麽來著?蘇彌揉了揉眉心:“哦,我是想問你,你知不知道有的人會一些妖術,給別人下蠱,讓對方愛上自己?”
“什麽玩意?下蠱?”
蘇彌勢弱:“……是不是有點離譜啊?”
“什麽意思?誰給你下蠱了?”
“沒沒沒,我在網上看到的。正好我有一個朋友——”
“就是你自己?”
“不是我自己,是我的朋友,她表示對一個異性有點想法,感覺來得蠻突然的。”
===第51節===
簡笙說:“感情就是突如其來的啊,可能是因為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感覺到了,愛就愛了嘛。”
蘇彌沉思片刻,“會這樣的嗎?我的朋友——”
“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她一口咬定:“不是,是朋友。”
然後被拆穿:“我不信!你是不是對謝瀟言有意思啊?”
蘇彌歎了聲:“……哎好吧,其實到不了那個程度。我跟你坦白說,你不要告訴別人哦。”
女生之間的秘密都是從這句話開始的,簡笙很理解:“說吧!”
“我覺得應該算不上喜歡,隻是偶爾會覺得跟他貼貼還蠻開心的。”
她越說聲音越小,隔著電話線,簡笙看不到蘇彌爆紅的臉色。她憋著笑:“啊我懂了我懂了,感情就是這麽慢慢培養出來的嘛。放寬心,有的是時間。一年還很長。”
對她明晃晃的打趣感到無語,蘇彌無奈望天:“但是他是謝瀟言哎。”
“赫赫有名的校草,愛上他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蘇彌說:“可是他看起來有一百種渣女孩的方式。”
簡笙無法反駁地安靜了片刻,她溫和勸說:“你也不能因噎廢食吧。”
最後的通話裏,隻剩下漫長的呼吸聲。
蘇彌淡淡地“嗯”了一聲:“我再觀察觀察。”
這通電話結束。她收到謝瀟言發來的消息。
他說:今天容老師可能會過來。
蘇彌:你爸爸呢?
謝瀟言:他在國外,過完年才回。
蘇彌:好。
謝瀟言:媽媽煮的蛋挺好吃的,隻是今天我沒有胃口,你照顧一下她的情緒。
蘇彌失笑,隻不過是水煮蛋,有什麽好不好吃。她回:她已經不介意了,你不要想太多。
謝瀟言:嗯。
謝瀟言:禮物。
蘇彌:你把這兩個字刻在腦門上算了,沒完沒了。
嗆了回去,過了會兒,她才注意到那一句沒有胃口。
本想多問兩句,但很多的話就在算了的懶惰想法中被消耗在了腦海裏。最終什麽也沒提。
容梔是下午來的。
是聽說葉欣藍這段時間在家,她正好也有空,於是來走一走親家。
容梔是謝瀟言的繼母,這個身份相對來說有些尷尬。
在童年時候,小夥伴的父母往往令人忌憚。蘇彌對謝崇安就有種欽佩又恐慌的矛盾態度,但是容梔給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她遠不像童話故?????事裏描述的惡毒後媽,反而相處下來會令人覺得如沐春風。
然而無論她多麽端莊優雅,蘇彌得知她不是謝瀟言的生母,心底也自然生出一道隱隱隔膜。
這就意味著,他們的交往需要她留出更多的禮貌與謹慎去對待。
親和力取決於關係的親疏,而不是這張柔美的臉上堆了多少笑容。
容梔帶來她的畫作相贈。
蘇彌有聽說前段時間她舉辦畫展的事,也知道她的畫有多昂貴。
印象派的山水被掛上賽博朋克的牆麵,產生了一種她看不懂的高級。
容梔說:“瀟言也有一些畫在我的畫室,總說要還給他,他又不來取。”
在地下一層的棋牌室打麻將。
聽她這麽說,蘇彌想到什麽:“他以前給我畫了很多畫,後來訂成一本冊子在畢業前送給我。”
容梔饒有興致地笑起來:“他送了你畫?”
蘇彌點頭:“因為他需要模特,就給我畫了一些。”以防被誤會,她解釋說,“當然他的模特不止有我啦,還有別人。”
那一冊畫集還在她的舊居,藏在書櫃的夾層。如果不是容梔提到,她不會輕易想起。
因為畢業之後就很少翻看了,跟著她高中的課本,畢業的相冊一起在角落裏吃灰。
蘇彌印象裏,謝瀟言還挺喜歡畫畫的。不過他最終也沒有繼續學畫,而是選擇了他說起來總覺得枯燥的商科。
想到這裏,她捏著一張牌走了神。半晌開口:“我以為他會一直畫畫。”
容梔說:“也許沒有那麽喜歡,據我所知,他是為了一個女孩才想學畫。有時候所謂愛好,也隻是被某些契機推動著。”
蘇彌聞言,微微一怔。聞所未聞,謝瀟言生命裏出現的女孩,在她想來都是些模糊臉孔,那些追隨他的,為之狂熱寫詩的,在他的回憶裏,加起來也沒有留下太多筆畫。
好奇心態,她問:“是他喜歡的人嗎?”
容梔微笑:“算是。”
麵前放著保溫杯,蘇彌抿緊了吸管,半天吸不上來一滴水,她呆呆看著眼前的爛牌。突然就失了聲。
過好一會兒,她嘟噥一句:“我怎麽不知道他有喜歡的人。”
“有啊,他還寫過情書。”
“真的假的啊?那送出去了嗎?”
容梔看著她,眼神別有深意:“是我不小心發現的,看樣子是沒有送出去。”
看樣子這三個字頗為吊詭,蘇彌一時間沒有識破。
葉欣藍倒是很樂觀地替這個敏感話題打了個圓場:“誰年輕時還沒有愛過幾個錯誤的人呢?”
她把錯誤這幾個字咬得重,是在暗示,蘇彌才是那個對的人。
很快,牌桌在她媽媽的帶動下重新轉動起氛圍。
“阿姨你這幾年有去看過他嗎?”
容梔搖頭說:“他走的時候跟他爸爸起爭執,很叛逆,當時也是因為老謝他才會走,謝崇安給他安排了人照料他的起居,結果都被瀟言趕走。後來老謝也不太管束他,更多的要求我也不好提。”
蘇彌點了點頭,隨意出了一張牌。又聽見她說:“不過他似乎身體不太好。”
她蹙緊眉:“身體不好,真的嗎?”
“從小就是病秧子,你也知道。老謝給他找了醫生,畢竟關係再不好也是當爹的,操碎了心。”
蘇彌問:“那他有沒有好好看病?”
容梔說:“也許有,我了解的不多。”
沉默下來的幾分鍾內,蘇彌思維混亂,葉欣藍又出來打圓場:“現在不是挺健康的,偶爾小病小痛誰都會有。”
容梔見蘇彌愁眉不展:“是不是我太誇大了?並不是很嚴重的問題。”
蘇彌“哦”了聲:“沒有,我在想怎麽出牌。”
她含糊地應完,把思緒的重心回歸到牌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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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瀟言這兩天有點忙碌。自從臨市回來,有好幾場發布會要做準備。闊別梵城的生活,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連軸轉地勞碌過。
不知道是不是這方麵原因,他這兩天明顯感覺胃病有複發的趨勢。
是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幾乎是強行抑著疼睡去。
一覺醒來總算好受一些,今天開了一天會,直到傍晚,謝瀟言在辦公室扛不住疼痛,點了一份藥盒一碗粥,試圖暖一暖胃。
大概兩三年前,他在梵城上學時諱疾忌醫,隻要胃不舒服就會煮一點粥喝。
這招能緩解一點不適。
是陳柏叢率先發現他表現得不對勁,遠遠看人躺在座椅上,沒精打采地合著眼,麵色蒼白。他湊過去:“老大,你的粥。”
謝瀟言撩起眼皮看過來:“謝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歇一歇?發布會延遲幾天再說?”
胃病當時養得還挺好,確實好幾年不犯了。在這個節骨眼,複發得很不是時候。但是病痛總是沒有征兆的。他說:“小毛病。”
喝了粥又吃了藥,謝瀟言稍稍緩解。
返程路上,明明快到家,他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電話給蘇彌。
不知道她在忙什麽,聽著嘟嘟的盲音,這沉悶的機械的聲音,像在扯著他下墜。
他恍惚想起那一年。
是在一個冬季的深夜,他在自己的公寓裏,胃裏翻江倒海、千刀萬剮的疼,謝瀟言在那一刻特別特別的想她,脆弱到極致,疼痛到極致,那一種前所未有的痛感牽出最深的念想。
他盤算了時差,國內應該是在中午。
就打一通電話回去,聽一聽她的聲音。說對不起,說好久不見,隨便說一些什麽。
他很想聽一聽她的聲音。
但是打開手機,他看到的什麽?
是她發在朋友圈的白雪公主的紀念周邊。
評論裏有共同好友問誰送的。蘇彌回的是:男朋友哦。[可愛]
親近的念頭在那一瞬間打消,謝瀟言握著手機苦笑。
那個蠢貨,他根本就不懂她。她喜歡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公主。
可是他能夠找誰宣泄憤懣呢?他恨不得立刻飛回去給他一拳,質問他為什麽不重視她的喜歡,既然得到了為什麽不能好好地對她?
那個傻子,她明明會為了那一點小恩小惠而滿心歡喜。
為什麽就不能再多給她補上更多呢?
可是謝瀟言什麽也做不了,在那個身心俱疲的夜裏,他在公寓嘔血。刻骨銘心的疼,讓他記到今天。
那是病痛最為嚴重的時候。
===第52節===
有一些痛苦熬過去,想想其實也就那麽一回事。當時以為活不到明天,但他還是熬到了現在,娶到了心愛的人。現在回想舊事,都成了小事一樁。
隻不過,跟身體的苦楚聯結緊密的心結,會在胃裏的鈍痛襲來時一並被牽扯,卷土重來,無止無休地折磨著人。
謝瀟言舉著手機,以為盲音快要超時,就在即將自動掛斷之際。蘇彌清清淡淡的聲音終於傳來:“喂?”
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懶散:“半天不接,忙什麽呢?”
蘇彌說:“我在打牌呢。和媽媽還有容老師。”
謝瀟言“嗯”了聲,想了想,問她:“想去哪裏度蜜月?”
“蜜月?”
“上次不是說好了?”
“哦……原來你說出去玩是度蜜月啊?”
當時他沒用上這個私密的詞,蘇彌閃躲的聲音裏表現出不適應的局促。
謝瀟言輕淡一笑:“這回提前說,你好好考慮考慮,還有——”
“禮物、禮物!”她煩悶地打斷,“我知道了呀。”
他笑著,學她說話:“你知道了呀。”
“……你是鸚鵡嗎謝瀟言?!趕快回來吃飯。”
他默了默,在考慮怎麽開口說今晚不吃了,但蘇彌已經把電話掛掉。
晚上,謝瀟言還是強迫自己吃了點。他絲毫沒有進食的欲望,無奈家長都在,不得不給麵子應付過去這頓餐。
破天荒的,他今天睡得格外早。
蘇彌跟容老師在門口寒暄了幾句,進門時,謝瀟言已經躺在床上不動了。他合衣睡下,被子也沒蓋,就像是疲倦至極在這裏短暫地淺臥。算不上睡覺,隻是抓緊一線時機休憩。
蘇彌以為他又睡著,等她走近,謝瀟言才緩緩睜開眼。
她好奇又關心地問一句:“你怎麽了呀?”
他輕輕搖頭:“沒事,我躺一躺,有點累。”
她看了眼時間:“現在還很早呢?你已經困了嗎?”
謝瀟言沒說話,輕抬起眼皮看向她。
蘇彌想到漫漫長夜,又想到他昨夜的把戲,難為情地問了句:“今天……不玩遊戲了嗎?”
他平平地笑了笑:“你還想玩?”
蘇彌噎了下,小聲說:“才沒有,我隻是隨口問問。”
“今天不玩了,你抱抱我吧。”
謝瀟言說著,伸手捉了下她的手腕,但沒有用力牽過來,隻是這樣輕輕地握著,給她做決定的餘地。
蘇彌挨近了觀察,感覺他的臉色不太對:“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他搖頭,平靜而乏力地喊她的名字:“蘇彌。”
她聲音柔軟:“我在呢。”
“抱我一下。”
她是挺想給他溫暖的,但是他現在虛弱得很明顯。
蘇彌鬆開他的手:“我去給你倒點熱水吧。”?????
謝瀟言的手瞬間空了,手腕重重地垂落在床沿。
他閉上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