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千尋失寵,繽兒主理遴選
“臣妾叩見皇上!”繽兒簌簌彎身行禮。茯陵看到她打扮的十分精心。不同於武長憐的無度奢侈,也不同於過去後宮許多女子隻顧繁華柔美的打扮,繽兒非常懂得如何選擇首飾和色彩淡雅的羅衾。雖然氣質沒有世家女子的端莊,但是繽兒卻能夠桌錦穿羅得有自己的風格與樣子。茯陵扶她起身:“怎麽有喜了,還是這樣講究禮數呢?”繽兒站起身來,一臉嬌羞。“謝皇上恩典。臣妾出身於微末,時刻不敢忘記自己的身份,若無皇上青眼,繽兒怎能如如此福報,以卑賤之身,誕育皇家子嗣?”茯陵眉梢一絲顫動,道:“誰說你出身於微末?如今你是朕親自冊封的三宮之首。因你生養有功,今日就冊封你為貴妃,除了長憐,隻居於尋妃以下。”繽兒沒有再拜,心裏卻已經綻放了一朵盛開的牡丹。“臣妾謝主隆恩!”茯陵攙扶著繽兒在東宮的餐桌上坐下。各種菜肴都端了上來。東宮的餐具,延續了鳳鸞宮的傳統,還是用金銀器皿,就連盛放鹵菜的小碟子,也都是足金百寶嵌的。看上去金光閃閃,耀眼的很。看到了這純金的餐具,茯陵突然想起了長憐。她應該還在東宮後麵的小院落裏。自從精神失常之後,茯陵就特別派遣一隊奴仆在後院照顧武長憐。雖然她從未得到過茯陵的寵愛,但是畢竟是因為身為皇後,才經曆了哲哲人的祭祀,險些成了哲哲人開水鑊裏的人肉祭品。茯陵想起了前幾夜,東宮的叫喊,不免有些擔憂長憐的身體。“皇後身上如何?前幾日怎麽那樣聲嘶力竭地叫?”一邊用象牙筷子夾起一塊白肉,茯陵一邊問繽兒。繽兒聽到皇上問起皇後的情況,放下了筷子,道:“娘娘這幾日精神爽利許多,隻是不愛活動,生了許多褥瘡。臣妾已經選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專門伺候娘娘,為她翻身。皇上是否飯後去看看娘娘?”別的還好,聽到褥瘡,茯陵隻覺得惡心。從小到大,茯陵是最愛幹淨的,因此喜歡千尋也是因為有點潔癖——千尋身上是一顆痣也沒有,潔白勝雪。褥瘡這種聽起來就醃臢的東西,茯陵絕對是看也不要看。“哦,隻要不那樣叫喊便好,朕就不過去叨擾了。隻是太醫可又看過不曾?”“來過,褥瘡也已經吩咐人塗了藥膏。”茯陵聽聞至此,心中長舒了口氣,“你曾經是她姊妹一般的侍女,如今她有事,交給你,真是最放心的。”長憐暗暗歡喜,看來皇上並不多麽記掛皇後,而自己卻已經是隻比肩尋妃之下的嬪妃了。“皇上可是從複泉院過來的?”繽兒試探著,因為剛剛茯陵說起尋妃兩個字,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兩個字。不提千尋還好,茯陵聽到繽兒問複泉院,隻是丟了筷子,氣呼呼地說:“是。從尋兒那裏過來的。”繽兒冰雪聰明,已經猜出了幾分,於是說:“尋妃姐姐自從回宮就悶悶不樂,臣妾總是想取悅她歡心,可是幾次見到都高高在上,臣妾實在是不知道如何結交。”茯陵正在氣頭上,聽到繽兒這樣說,心裏也恨恨道:“不必結交。這個宮裏有許多自以為出身世家女的女子,氣焰囂張。我看倒不如你這自稱是微末出身的人,知道如何自處。”繽兒又故作委屈道:“皇上這話從何說起,不過是臣妾沾了皇上齊天洪福,才能夠身上有喜,繽兒可不敢擅自居功自傲呢。何況……”繽兒故意沉了沉口氣,道:“提前入宮侯旨的秀女,都是世家女出身,繽兒今後更要小心翼翼絕不可以……”繽兒的話還沒有說完,茯陵就已經接過話頭,直接攔住她的話:“我看世家女子的氣焰也太過囂張!從你們家小姐,到燕千尋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全都是些不知好歹的!自從太祖皇帝立下這不成文的規矩,什麽世家女在宮中高人一等的條例,我看都是刻板教條,不是什麽金科玉律!”繽兒猜到了茯陵準是從複泉院受了氣來,卻沒有想到如此動怒,動怒中還夾著一絲委屈。欣喜之餘,也有微微的難過——能讓一國之君在生氣之餘還能微微有些委屈的,必然才是他真心所愛的女人。而自己無論如何善解人意,都是不可能收獲茯陵內心深愛的。但是這又有什麽要緊,活在這個後宮,僅僅靠皇上的眷顧,是不夠的,還要有心計,右手腕,甚至要有狠毒。“我看過幾日秀女遴選,你代替尋妃,做主理吧。還有世家女子進宮侯旨,提前入選的規矩也要改改,都說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沒有道理朕的後宮裏還有三六九等的秀女!”茯陵一氣之下,連秀女遴選之事也不想再讓千尋主持了。繽兒哪裏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落在自己的頭上,於是不顧自己身懷有孕,直接跪在地上叩頭謝恩。茯陵趕緊把她扶起來:“你若是這樣不肯仔細身子,就是不顧朕的血脈,要治罪的。”繽兒幾乎是喜極而泣,道:“臣妾知道了。從今以後一切以皇上的龍脈為先!半點不敢有差池。”茯陵把胡平叫來:“今日開始,東宮的守衛和侍女都要增加一倍,還有給繽兒主子這裏增設小廚房,喜歡吃什麽隻管做就是了。”繽兒一副得意,眉毛幾乎都要翹到了天上。是夜,茯陵撫摸著繽兒的小腹,聽聽裏麵的聲音。“怎麽什麽聲音也沒有?”繽兒長發垂落於紗衣之外,輕輕撫摸茯陵按在自己小腹上的雙手道:“太醫說,還要等。皇上可是很心急啊。”茯陵輕輕攏過她纖弱的身體,除了紗衣,裏麵一無所有。女子的柔潤,在茯陵的懷中。這種類似於婢女與小妾之間的溫柔,卻是千尋從來沒有給過茯陵的。千尋身上潔白勝雪,但是摟在懷中,卻總是如一把白玉的笛子一樣,溫潤卻堅硬。想起玉笛,又不免想到李熾。不知道那些逃亡的日子,李熾夜夜與千尋在一起,是否摟著她的時候,也會如自己一般覺得生硬。恐怕千尋隻有在李熾懷中,才會化為一把柔
韌的絲綢吧。想到此處,隻有切齒的恨意。甚至連繽兒有孕這樣的喜事,也不能掩蓋住茯陵此時的占有之心。“皇上,您在看什麽?”繽兒看到茯陵眼神看著維帳之外的一個焦點,卻不知道盯著什麽,眼神中凜凜的寒意,讓她也有些戰栗。回過神來,茯陵問繽兒:“你,可中意於朕?”繽兒被問得不明就裏,但下意識裏匆忙地說:“皇上是臣妾的主子,哪有不中意之理?”茯陵擺擺手:“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作為女子,可對朕有男子的愛慕?”繽兒瞬間明白,茯陵是借自己的酒杯,澆的卻是燕千尋的塊壘。繽兒鄭重在床上拉過茯陵的手臂,然後溫存地墮入他熾熱的懷抱,道:“臣妾在做皇後的婢女時,就以為皇上是天下男子中最丈夫的英雄豪傑,隻是低位微賤,怎麽敢承認這種愛慕呢?沒有想到造化弄人,如今竟然有機會侍奉皇上。”茯陵歎歎氣,緊緊圍住繽兒,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可惜,朕卻不能從另一個人那裏得到這份思慕。”悵然若失。繽兒安慰道:“無論皇上在別人眼中如何,在繽兒眼中,永遠都是最屬意的郎君。”郎君,多麽平和而實在的一個詞。茯陵覺得自己在千尋那裏缺失的東西,似乎都在繽兒這裏得到了寬慰。而且這個溫柔的小腹裏,還孕育著一個生命,如樹根一樣紮實地探入這片王國的土地裏去。他俯下身體,深深的吻下去,繽兒覺得此時,世界也不過是自己的。秀女的遴選在即,而提前進入宮廷侯旨的世家女,全部都要在遴選之前,退出皇宮。這是茯陵從繽兒的東宮臨時下的旨意。繽兒在一大隊仆從的攙扶下,走到思東門,看著進宮不久,本來穩操勝券的世家女子排成一列出宮去。宮門之外,已經是她們娘家人的車隊在等候回宮了。這實在不是什麽好事情。幾個世家女子竊竊私語。“本來是穩操勝券能夠進宮的,這下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到長樂宮了。”“是啊如果落選,恐怕都會影響冰人來求婚……雖然是入宮,也不免被皇上染指過的嫌疑。”“唉……你我都是世家女子中花顏月貌之輩,怎麽會這麽突然就毀了祖宗的規矩……還要和宮外那些出身貧賤的女人們競爭……”……聽著這些世家女子們的苦惱,繽兒得意極了。她從來沒有想過,本來一輩子注定伺候人的自己,有一天可以富貴逼人至此。而且會因為自己在茯陵麵前的苦肉計,就這樣趕走了這些來勢洶洶的世家女子。她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心想女人在後宮真的隻有生子,才能夠鞏固低位。如果長憐當日能夠誕下皇兒,也不會落到如今皇上不聞不問的地步。世家女子,又能如何?正得意處,遠遠看到了徐晚清秀女,在兩個丫鬟的侍奉下,朝著思東門走來,一會兒就要走出皇宮了。繽兒嘴角邪惡一笑,大聲喝道:“這不是徐秀女嗎?還是請留步,本宮正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