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秀女遴選，硝煙即將四起

  春暖花開，長樂宮的複建也終於基本上完成。小草擎著一把青鬆紋樣的紙傘，為千尋撐著，緩步在禦花園遊蕩。綠樹成蔭，花草向榮。潺潺流水自長樂宮內穿過，在禦花園形成一個碧波粼粼的湖泊，高聳入雲的榕樹和欒樹，沒有在哲哲鐵蹄下焚毀，此刻如同兩把巨大的傘，在禦花園中撐起綠意。而四目之下都是如法蘭絨般細膩的綠地，間或幾多豔麗的香花，讓禦花園美得如同仙境。遠處高聳入雲的宮殿巍峨聳立，皇家的氣度全在雲端高高豎起。這是長樂宮一年最美的時候。因為奴仆在哲哲入侵時死傷大半，而三宮六院也已經多數空空如也，因此禦花園遠遠沒有過去的熱鬧。千尋卻獨愛這一份平靜，雖然即將展開的秀女遴選也即將改變這來之不易的安然。不久之後，往來觀賞的嬪妃和秀女就將把這風景填充得更加繁華吧。千尋讓小草將傘放下，她像一朵重新開放的花朵在春天裏再度獲得生機。“娘娘，過幾日就是秀女遴選了，皇上讓您代替東宮皇後主持遴選，這可是莫大的榮耀。也許皇上有意在後宮再度充實之後，讓娘娘成為新的皇後呢！”千尋聽到小草如是說，卻隻是淡淡一笑，心中並沒有絲毫的波瀾。“怎麽會呢，皇後都是要有背後紮實的政治扶持。如今燕府已經衰敗，即使不衰敗，我家裏人丁不夠興旺，也很難支撐起後宮這厚厚的圍牆。”小草歎息道：“就不知道將會是誰成為新的皇後了。”千尋道：“皇後現在還活著，現在這一付模樣，皇上若是要廢黜皇後，恐怕群臣也是不能夠應允的。最多，不過是讓某位位份比較高的妃子主理後宮的諸多事宜而已。”小草點點頭：“原來還是娘娘看得透徹。”千尋道：“隻要，在選秀的當日，能夠恢複家父的名分，為他平反，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殊榮了。”千尋知道雖然如今茯陵對她的感情甚篤，但是她卻再也不可能如少女時那樣愛戀這個男人。所以位份，隻要能像樣地活著，照顧到身邊的小草兒等諸人就可以了。正在此時，隻見繽兒在五六個侍女的跟隨下，撐著儀仗就朝著千尋所在的湖邊走來。小草警醒道：“娘娘，您看，繽妃娘娘好大陣仗啊！”繽兒的儀仗過來，千尋才看到一身華服的繽兒盛裝在正中央，後麵還有宦官擎著巨大的華蓋，生怕有一點曬到太陽。“娘娘肌膚嬌嫩，請仔細春陽灼人！”繽兒身後的一個小婢女在她後麵小心翼翼保護著。卻見對麵走過來一主一仆兩個打扮的同樣鶯鶯燕燕的兩個人，朝著繽兒走去。“什麽時候開始，繽妃娘娘竟然這麽仔細皮膚了？”那個主子第一個開腔。千尋看著，是一個看上去有十八九歲年紀的女子，一身富麗堂皇的水緞子衣裳，但卻並沒有佩戴宮中嬪妃的綬帶或者代表著等級的耳璫。“這個女子是誰？小草兒，你可知道嗎？”千尋低聲問小草兒。“娘娘，您還不知道嗎？這個就是徐浩昌尚書大人的嫡女徐晚清，此次秀女遴選已經提前批次入宮候旨了。”“徐尚書？是禮部尚書徐浩昌大人嗎？”“是啊，唉，娘娘，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虧得皇上還讓您主理此次遴選呢。您還不知道呢吧？為了安撫朝臣，凡是二品大員推薦的大正秀色，都可以提前批次入宮候旨，也就是先熟悉一下後宮的情況，基本這些女子是注定要列三宮九嬪的。”“原來如此。”千尋靜靜在幾仗遠的地方觀戰，繽兒如今私心膨脹，正遇到了風頭正勁的世家女子，可是有好戲看了。隻見繽兒從華蓋下探出頭來，對眼前的徐秀女道：“這位姑娘是哪個宮裏的？怎麽從來也沒見過？”徐晚清福了一福道：“繽妃娘娘吉祥。在下徐氏，是此次遴選秀女中提前進入長樂宮候旨的秀女。”繽兒眼前一亮道：“原來徐浩昌大人的嫡女，就是尊駕！怎麽，剛剛進宮，就敢對本宮有微詞嗎？”徐晚清卻一點也不怕，隻是嗬嗬一笑道：“正是。原本華蓋這東西，雖然沒有內務府的明文規則，但一般隻有皇後和太後才使用，沒有想到僅僅位列三宮的娘娘也這樣擔心春日的驕陽，恐怕是長憐姐姐的儀仗，今日換了主人了。”繽兒確實是將武長憐的儀仗拿出來使用了。在長憐還精神正常的時候，繽兒不過是長憐儀仗後麵仔細小心伺候的奴才。如今她得到了茯陵的寵愛，又主持東宮事宜，反而比正經主子更加擔心旁人說自己是婢女出身，於是特別喜歡大大的儀仗，聲勢浩大地向整個宮廷宣告自己今非昔比，已經成為主子了。但繽兒怎麽能夠容忍一個剛剛入宮還沒有位份的秀女這樣挑釁自己。武長憐精神崩潰後，繽兒已經完全將自己當做武長憐在這個皇宮中的化身了。“嗬嗬，大膽！竟然敢稱呼皇後娘娘的名諱！皇後娘娘的名諱，也是你一個剛剛入宮沒幾天的丫頭可以隨便放在嘴邊的？”徐晚清自知口誤，確實剛剛入宮還不了解宮中的規則與險惡，但在氣勢上卻不肯輸掉。畢竟自己是一個世家女出身的嫡女，而繽兒不過是一個婢女，自己早在入宮之前就已經看不上這樣踩著主子肩膀的女人了。“小女知罪！在後宮自然應該按照後宮的規矩來。不過小的如今還沒有真正入住後宮成為嬪妃，所以一時口誤，還按照過去沒有入宮時稱呼皇後娘娘的方式。畢竟那個時候，皇後娘娘與小女，都是世家女子中走的近的，她那時稱呼我做小清兒。”能夠遏製住徐晚清的氣勢，繽兒相當得意。要知道她作為奴婢時，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讓世家女子在自己麵前低頭的。“知錯就好，這裏是皇宮，不管過去是什麽身份，入了皇家的


  大門，之前的身世都是要忘記的。”繽兒一副教訓人的口氣。徐晚清卻掩住口，忍不住嗬嗬一笑：“知道了，如果不忘了前塵過往，真是沒辦法在宮裏立足了。我想，沒有人比娘娘更清楚了！”繽兒被徐晚清暗示前塵不過是個婢女，心裏的火蹭一下就竄出了火焰。但礙於身份，隻能引而不發，於是道：“嗬嗬，原來徐秀女是在諷刺本宮過去不過是皇後娘娘的一個丫頭。那就看看今後徐秀女與本宮，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主子，真正的下人吧！”說完，繽兒就在儀仗的護送下，浩浩蕩蕩回東宮去了。“嗬嗬，真是得誌便猖狂！一個婢女，還以為自己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呢！”徐晚清後麵的是自己的丫鬟秀芝。“是啊，沒有想到，武直府大人把女兒抬舉成了皇後，萬千尊榮還沒來得及享受，卻被這麽一個膽大心細的惡毒丫頭走了捷徑。”徐晚清滿臉不屑，但是對望這一園子的好風光，卻有了一絲哀婉：“都說一如皇宮深似海，我又能比一個婢女強到哪裏去？也隻不過是皇室一個名頭稍微大點的婢女。”“小姐，您可不要這麽說！今後您若是奪得新寵，就能幫助老爺在前朝立穩腳跟。都說皇帝還輪流坐，誰能保不齊咱們徐家也能成為羽翼豐滿的大世家？”“你說的是，前腳還有燕三思的帝師榮光，身後就被武直府大人憑借兵權超越了。誰能夠知道誰家的命運？命，都是掙來的！我一定要憑借著美貌，奪得皇上的歡心！”說完，主仆兩個人也跟著走了。“唉，這世間糊塗人有的是。”千尋看著這一對璧人一樣年輕美貌的女子，心裏隻是歎息。小草不明白主子歎息什麽，道：“娘娘，你看，前麵剛剛以為後宮裏的對手都死絕了，後麵就不斷跟來了新的豺狼虎豹。哪裏糊塗啊，一個個都是心懷鬼胎，想著憑借皇上的寵愛，獲得一生的名利。”千尋道：“是啊，可是人世間，世事無常，過去我也曾經無盡渴望成為皇上最寵愛的女人，以延續燕家的榮耀。但是如今才知道，當時不讓我入宮的父親是多麽明智，看透春秋。”“娘娘，你說的，小草兒雖然聽不懂，但是自己想想也知道，也許皇上正因為您現在心思不在如何爭寵，反而覺得您是最安全的女人，所以倍加愛護。”千尋覺得小草其實才是一個冰雪聰慧的女子，於是撫摸過她劉海齊整的額頭，道“你說的是沒錯的。因為不爭，才能天下莫能與之爭。隻可惜，這深宮之中，卻沒有不爭的那塊天空了。”次日，茯陵下了朝堂，就帶著胡平往複泉院裏來了。千尋剛剛歪在榻上看書，皇上就一身明黃緞子的朝服都沒脫，坐在了自己的羅漢床對麵。“皇上，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急？”“還不是有事情要煩你，為了秀女進宮的事兒，可真真是煩的朕腦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