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英雄

  “哎，難道皇宮裏有什麽長生不老藥？你們竟然都不餓嗎？”李熾忽然從大鳥的腋窩裏跳翻出來，對眾人說：“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我要和這夥計去找點吃的，祭拜一下我這親王閣下的五髒廟！”“爺，我跟你去！”王廣抄起隨身的寶劍就要跟上。“你留下照看這些人，特別是咱們的萬歲爺！”“你放心，我是不會逃走的，現在又能逃到哪裏去？”茯陵還蹲在篝火前取暖，一身小太監的打扮讓他看起來多少有點可笑。但王廣還是遵從主子的意思留下了。這裏有武長憐。繽兒與紛兒，月黑風高，天寒地凍，這些人每個都似乎心懷立場，沒有個壓陣的人還真不行。李熾一旦離開，還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兒。“爺，我留下照看大家，請您一定要留神！”王廣說。李熾戲謔一笑，擺擺手，深情款款看一眼千尋，吹一聲口哨，喚醒一隻已經得到休息的西藩蒼鷹，坐上去，尋覓食物去了。長憐被繽兒和紛兒服侍，依偎著一隻西藩蒼鷹睡下。林中的夜更深了。剩下千尋和茯陵守候著跳動的篝火。千尋不斷往篝火裏續一把柴火，火焰跳躍得更高。“為什麽回來救我？”茯陵守著篝火，忽然問了一句。正在他身後的千尋猝不及防。“並非我的主意，而是皇叔……”“皇叔？剛剛不是還在直呼姓名嗎？”茯陵回過頭來，臉上已經滿是淚痕。千尋惶惑，從來沒有見過茯陵落淚。這半年內，在深宮之中，更是隻見得他喜怒無常深不可測，像所有帝王一樣麵無表情，他這一哭，卻讓千尋隻是想起小時候。燕三思曾經對千尋說過，所有君王都是神龕裏的佛，一旦離開那個神龕，就如同普通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欲，也會犯錯，甚至，也會脆弱。茯陵，如今就是離開了神龕的佛吧。家與國，如今都沒了。“是，我與皇叔已經直呼姓名。”千尋覺得，似乎應該有所交待了。“你們……是什麽時候勾搭成奸的？”憤怒的茯陵卻並不能激怒千尋。“茯陵，我不想瞞你，自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中意別個。隻是……”茯陵淚眼迷蒙地盯著篝火，“隻是什麽？”“茯陵，我們回不去了……”“即是這樣，你又為什麽不讓我死在長安？”“我說了，去救你，原本是皇叔……是熾的意思。”“我不信！我生在皇家，自幼便知道儲君之爭，是全然沒有半點人間親情的！”“這是因為，你根本不了解你的皇叔……他是一個……”“什麽？”“一個真正的英雄！”千尋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自己也有些驚愕……她從來沒有去定義國李熾在她心中的形象，從最初的浪蕩皇子，到後來戲謔的男人，再後來，才陡然發現他的誠懇與強大，而如今，原來自己已經把他當做了心目中的英雄……而李熾不是嗎？在倉皇出逃的危難之際，他會帶上千尋，在長安淪陷之際，他可以放下個人的恩怨，去救駕，隻因為茯陵是大行皇帝指定的儲君。李熾，他確實是一個總將生死置之度外，而將道義擺在一切之上的英雄——無論是在塞北征戰殺伐時，還是在茯陵的針對下艱難度日的時候。千尋默默又低低暗語一句：“李熾，確實是一個磊落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