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樹敵

  “恭喜皇上,又得了這麽一位如仙的茶官。”眾人還沒有來得及明白過來,浣星就已經朝茯陵奉承道。千尋默默看她一眼,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明明心有妒火,卻能夠不行於色。那個膽大心粗的武長憐,怎麽可能是浣星這樣心機深厚的女人的對手呢?不過,浣星怎麽可能容許千尋對她的得寵形成威懾?哪怕她僅僅是被封為茶官,不是妃嬪。接下來一句話,浣星已經亮出了鋒利的匕首,刺向千尋的軟肋。“不過,我看這位玉顏姑娘氣質脫俗,看著也眼生,應該不是宮裏豢養的包身奴才,難道是世家女子出身?”這一問,果然是打到了千尋的七寸。難道要眾人知道,皇上加封的是罪臣之女?隻可惜,浣星隻看出了千尋身世不簡單,卻並不知道,這一層不僅僅是千尋不希望眾人了解的,更是茯陵不能碰觸的地方。“英雄不問出處,能喝到好茶就是姻緣。貴妃何必究根溯源?”茯陵放下手中的茶杯,神采似乎還在意猶未盡的茶香中,而平淡的語句中卻全是鋒芒,暗示玉顏的身世,是不許任何人過多詢問的忌諱。浣星沒想到皇上居然對玉顏的身世諱莫如深,驚駭得顏色大變,忙跪在地上謝罪:“臣妾多嘴,請皇上責罰!”茯陵嘴角似笑非笑,道:“貴妃太過緊張了,你最是溫柔賢德,眼裏怎麽可能容不下一個女茶官?”茯陵的話溫柔體己,但是卻讓眾人心中都泛起淡淡寒意。這大概就是君王的不怒自威。千尋默默在茶席間跪坐,心下不免驚歎:往日那個溫柔單純的茯陵,如今已成為一個這麽厲害的角色。這大概就是權力爭奪的造就。武長憐心裏卻難得歡喜。與皇上大婚以來,她雖然是六宮之主,母儀天下,身後又有武直府這樣手握兵權的天下司馬大元帥做後盾,卻從未得到君王真正的寵愛,甚至每月初一十五,也隻是到她宮裏歇息,於是與浣星皇貴妃的爭鬥也日趨白熱化。今日看到皇上也會對浣星冷言冷語,長憐心裏的得意寫滿年輕的臉龐。“皇上說得極是,我看皇貴妃也是太過敏感。如今皇上隻是加封玉顏姑娘為茶官,又不是做嬪妃,更沒有住到你的星月宮,怎麽就開始打聽人家的出身?”隻有茯陵默默不語。他從不在眾人麵前嗬斥武長憐,即使他也幾乎不往她所在的鸞鳳宮裏去。如今西北戰事不斷,他的江山還要仰仗武直府在西域為他打生打死。此時此刻已經接近黃昏,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終於停了,無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都已經感到寒冬的冷意。“隋尚宮,今日的茶會就到此為止吧。晚間我在尚書房批閱奏章,讓千……玉顏姑娘準備些暖心的紅飲,為朕去除一些寒涼。”“奴才遵旨!”一個沒有完全發出聲音的“千”字引起了浣星的注意,這時才恍然大悟:前幾日姐姐流月入宮來,對她說起魯王陛下將燕三思的獨女千尋送入了宮中做婢女。而燕千尋與茯陵青梅竹馬的那點事兒,除了浣星這樣潛邸時期就追隨皇上的寵妾,如今又有幾個人還銘記於心?原來,這個玉顏可不是什麽茶官,她是皇上的初戀!浣星盡力克製自己的神情,不讓這驚訝的神色被人看見。皇帝和皇後的儀仗分別回宮,浣星貴妃也被嬤嬤攙扶,更隨皇後的腳步朝著後宮緩緩走去。在路過由禦花園通往六宮的大門關雎門的時候,皇帝的儀仗與後妃的儀仗分手,各自朝相反的方向去了。隻剩下武長憐和浣星,在後宮的主路上前行。先發起戰爭的自然是武長憐:“貴妃姐姐今日茶會心意如何?”“臣妾不知娘娘所指心意是什麽意思。”“哀家是什麽意思,姐姐冰雪聰慧,怎麽可能不知道?”“請皇後娘娘示下,臣妾愚魯。”浣星仍然裝傻,這多少有些激怒長憐,其實浣星的存在已經對她是日日夜夜的激怒。有哪個正妻能看著自己的男人每日往另一個女子的院子裏去?“嗬嗬,你既然裝糊塗,哀家幹脆說出來。”武長憐此時坐在十六人抬著的鳳輦上,而浣星卻隻能按照貴妃的規製,由嬤嬤攙扶著走。居高臨下,無論是氣勢還是地位上,武長憐都占盡了上風。“哀家的意思,很簡單。女人不比男人,咱們青春短暫,今日還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明天人老珠黃就被遺忘。姐姐從潛邸就是皇上的愛妾,得寵的日子太長,好日子恐怕要到頭了。我,這是為你擔心呢。”武長憐的話說得直白,四下的奴才氣都不敢吭一聲。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