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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爛桃花

  第36章 爛桃花


  初夏的清晨, 曦光和煦但並不熾烈,將水麵映得浮光躍金。


  忽而飄在水麵上的浮飄劇烈抖動了幾下,原本靠在藤椅上的南枝站起身, 拉動手中的魚竿,“嘩啦“一聲, 水花被搖動的魚尾擺起, 釣起來的正是一隻肥碩的青鯉。


  南枝一時有些自得, 朝身旁的丁香眨了眨眼, 徒手握住那滑膩的魚身, 扔進一旁的木桶裏。


  丁香忙彎下腰數著木桶裏的魚:“一二三四……姑娘可真厲害!”


  南枝對今日的成果也甚是滿意, 摘下遮陽的鬥笠, 隻留了最肥碩的一條, 其餘的又盡皆又放回湖裏。


  丁香提著水桶,兩人一路往回走,和風煦暖, 吹拂在人麵上, 有種被撫摸的親厚感。


  丁香看了一眼木桶中不同的魚,咂了咂嘴道:“待午膳時候,讓廚房給姑娘做碗魚羹吧,這青鯉肥碩,定然鮮美!”


  南枝回頭看她一眼,有些好笑:“我瞧著是你這小饞貓想吃呢!”


  丁香遂吐了吐舌頭。


  南枝轉過頭來, 拿帕子擦了擦額上沁出的細汗。


  陽光下少女肌膚如雪, 唇瓣嫣紅, 耳上的青玉墜子晃了幾下, 瑩白的頸上投著淡淡的光影, 發絲盤起在腦後, 一隻白玉簪束著,邊簪一朵小小的青色絹花,清麗婉約的氣質,明明淡雅不爭,卻讓人看得挪不開眼。


  以至於謝興文走到麵前時早已看失了神,原本準備好的話,到了嘴邊卻笨嘴拙舌起來。


  南枝一抬頭,瞧見不遠處的謝興文盯著自己瞧,頓時有些愣怔,微皺了眉頭,駐足屈膝行一禮:“謝公子。”


  謝興文意識到自己的神態,忙回過神來,回道:“林姑娘。”


  說起來,南枝那時一路南逃,最終落腳在離家鄉不遠的杭州府。起初隻以新喪的寡婦自居,在衙門附近賃了個房屋,往酒樓客棧做些點心、糕品一類的售賣,加上原有的積蓄,日子過得十分富餘。


  可是到底女子獨居招人眼,後來有家酒樓的掌櫃,見她所做的糕點十分好賣,便半逼半哄地要以低價買入配方,南枝不肯聽從,那掌櫃便有意栽贓汙蔑,使南枝惹上一場官司。


  ===第33節===

  因這一場官司,才遇到了杭州府的通判陸慎柏,是父親從前在官場上的故交,因而得了他的庇護,之後隻以表小姐的身份林湄寄居在陸府,日子倒也過得十分平順。


  後來她以手中銀兩開了間糕點鋪子,又雇了個忠厚的掌櫃,鋪子慢慢做起來,進項很是不菲,除了能供己用,還時常往陸家長輩麵前送些禮物以表謝意,才算安心。


  日子也漸漸悠閑自在起來,隻是這些日子她卻因為這謝家公子添了些煩憂。


  她知道這謝家公子是陸夫人替二女兒相中的夫婿,因此一直有意避嫌。卻哪知一次偶然在園子裏的碰麵之後,此人卻待她越發殷勤。南枝已不是懵懂少女,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她寄居在陸家,並不想惹出事端來,因此自那日後,她特意讓丁香打聽著,隻要這謝家公子來陸家做客,她便躲在屋裏避著,哪知今日卻漏聽了消息,撞了個正著。


  對方是客,南枝不好不理,便道:“謝公子可是來找大公子探討科舉之事的?他今日應是在府上的,我要去給府上老夫人請安,便不耽擱謝公子了。”


  說完便抬步欲走,謝興文見她要走,一時有些著急。


  他這幾個月數次來府上,卻總不見她,如今好不容易才見一麵,哪舍得她就這樣走掉,道:“那正巧,我數次來府中,卻不曾拜會長輩,很是失禮,不如此時和林姑娘同去。”


  南枝見他執意糾纏,隻好沉著臉色將話與他說明白:“謝公子,我並不是什麽姑娘,已然嫁娶過,如今孀居,蒙陸家不棄才得以安居,未想過再行嫁娶之事。”


  “我……我並不會介意,至於伯父伯母那,我會與他們……”謝興文麵上有些脹紅,舌頭也有些打架。


  南枝端正了神色,“謝公子抬愛,隻是我對公子的確實沒有那樣的心思,與您是否介意,與陸家是否同意都無甚關係。”


  “瓜田李下,我不方便帶謝公子前去拜會老夫人,謝公子從前既有意與陸家結親,便不該多做糾纏,免得壞了陸謝兩家的情分,又壞了與大公子之間的同窗之誼。”南枝自認把話說得明明白白,轉身帶著丁香倉促而去,不再理會他。隻是心裏忖度著在陸謝兩家親事落定之前,還是莫要出院子的好。


  謝興文未想到平日裏柔弱溫順的女子竟會說出這般幹脆利落的話,一時又是羞窘又是懊惱,他也知自己這般不對,原本因著陸謝兩家是舊識,又同在官場,他又與陸家大公子陸九思有同窗之誼,兩家有意結親,他也見過那蓁妹妹一麵,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那時他覺得婚姻之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個家世相當、淑婉賢惠的女子便罷,隻將心思放在科舉仕途上,才會有這兩家走動。


  可直到三個月前,偶然碰見了這林湄姑娘,方才知曉那年少幕艾的滋味。


  他便想著兩家既然還未議定婚事,若這林家妹妹願意,即便她曾嫁過人,他何妨同母親父親爭一爭,將所愛重之人娶回來,卻哪知對方竟這般決絕。


  謝興文在園中呆立了好一會兒,一時掙紮,一時猶疑,終究歎了口氣,去書房尋陸九思去了。


  南枝回到房後,心情有幾分沉悶,也不知道她這番話能否打消謝家公子的念頭,又忖度著是否該日後找麗嘉個機會同路夫人提上一提,免得以後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丁香亦有幾分忿忿不平:“那謝家公子也真是,我以為小姐躲了他幾個月,他怎麽也該明白幾分,他也不替姑娘想想,他是謝家的公子,盡可隨著心意去想去做,可姑娘呢,如今借住在陸家,若真與他傳出什麽首尾來,姑娘日後要如何做人,如何安生地在陸家待下去呢!”


  南枝見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有些好笑,隻得撇下心思安慰她:“罷了,我瞧這陸謝兩家已要談論定婚的事了,成不成的,也就是這個月的事,這個月裏咱們少出門也就是了。”


  丁香見姑娘反倒安慰起自己來,有些不好意思,隻一邊替她更衣,一邊歎道:“我瞧著那謝家公子優柔寡斷的,不像是個能頂事的兒郎,這場婚事還是不成得好。”


  南枝不讚同地看她一眼,隻道:“咱們住在別人府上,這些話還是少說,免得被別人聽了去。”


  隻是待到了中午,丁香將飯菜端上來,南枝讓她坐下來同自己吃,誰知丁香卻是撅著嘴,一臉氣憤的模樣,按理說丁香這個丫頭有什麽事都寫在臉上,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之前的事怎麽會氣到現在,南枝便問她怎麽了。


  丁香抬眼看了看南枝,有幾分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氣憤不已,同南枝道:“我是方才去廚房領飯的時候才知道,我說怎麽這次謝家公子來府上,卻沒有人同我通風報信,原是夫人特意交代的。”


  “咱們那些日子打探他本是躲避他的,哪知夫人卻怕咱們知道了特意湊上去,殊不知咱們躲還來不及呢,如今可好,又碰上一回,背地裏又不知道要如何想姑娘呢!”


  到底是生了芥蒂,南枝眉眼微垂,她自住到陸家,陸伯父和老夫人都待她很好,其餘的人也就因此對她和善,隻是平日裏她多少能看出來,陸夫人待她有幾分客氣疏離。


  如今因著謝公子的事,隻怕更不喜她,寄居在陸府上,雖有庇護,卻到底是在別人家裏,始終有些不便,她其實早有出府的打算,隻是一時沒有合適的機會,也擔心日後獨身在外,發生上次的事,便耽擱了下來。


  南枝這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而後聽說陸伯父在書房,便前去找他商議。


  “你要去蘇州?”陸慎柏聽完南枝的來意,語氣有些不讚同。


  南枝道:“再過些日子便是父親的忌日,我想著總該要回去祭拜一次。”


  陸慎柏歎了口氣:“當初是我沒用,沒能救得你父親。我明白你做女兒的心,你若執意要去,我亦不阻攔,隻是萬事小心,墨讓人瞧不出你的身份來,隻怕惹出禍端。再有,讓九思送你過去,女子獨自上路不安全。”


  南枝忙推拒:“公子今年就要秋闈了,為我耽擱了實在過意不去,況且大嫂也有了身孕,既有護衛相送,何必煩勞這一趟。”


  陸慎柏擺擺手:“起碼讓他將你送到杭州府,我再寫一封信托舊友照應你,不必推辭。”


  南枝隻好答應下來,想著先去杭州府住上些時候,待陸謝的兩家的事議定了,再另行籌謀。


  淑惠堂內,夫人聽聞謝家公子已離府,便趕忙將自己兒子叫過來討論情況,女兒陸蓁蓁也在一旁既羞赧又緊張,陸九思卻神色微沉,道:“我探了下他的口風,他說隻把蓁蓁當妹妹,並無男女的情愛,說莫耽擱了蓁蓁。”


  陸夫人大失所望,有些氣悶,陸蓁蓁也眼睛紅紅的,幾要哭出來。


  陸九思忙安慰道:“母親,這男女之事強求不得,謝家是不錯,興文本身也很好,可咱們蓁蓁也樣樣都好,何必去強求這一樁婚事。”


  陸蓁蓁卻眼淚啪地落下來,紅著眼看著自己的哥哥:“哥哥,什麽叫強求?明明從前咱們兩家來往得好好的,看得出來他待我也並不是全然沒有男女的情誼,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蓁蓁。”陸夫人忙打女兒的話,“……一個姑娘家不好總是談論自己婚事。”


  又另找了由頭打發了兒子,才對女兒道:“你有什麽話,也不該在你哥哥麵前說,他定然會告訴你父親,你父親待那林湄如何,你不是不知曉,他若知道了定然不悅,說不定還會訓斥與你。”


  陸蓁蓁含著眼淚恨恨道:“分明就是她!肯定是她!我早上便聽人說了,謝哥哥同那狐狸精在園子見過一麵,定然是她說了什麽,咱們千防萬防的,她還是硬往上湊,她怎麽就那麽不要臉……借住在咱們家裏,還要來搶我的婚事,怎會有這樣歹毒不要臉的人……”


  陸夫人見女兒這形態,又心疼又氣惱:“行了別哭了,我想辦法,總不會讓你被一個不明不白的女子搶了親事!”


  陸夫人一直對南枝很是不喜,原本丈夫將她接到府裏來,說是什麽遠房的表姑娘,她查探來查探去,也查到了有一房姓林的遠房親戚,可再查下去,便有漏洞,多次旁敲側擊丈夫都隻說是遠方的親戚,照顧一二。


  瞧著丈夫如此偏護那女子,便想起她嫁進來時,聽說他丈夫從前便有個青梅竹馬,瞧南枝總覺得有幾分相像,生了懷疑的種子,總覺得南枝是丈夫在外頭的私生女。


  既然個孀居嫁過人的,另尋一門夫家豈不是更妥帖,丈夫怎麽偏要接進自己府裏來,她越想越覺得生氣,總覺得狐媚子勾引了自己的丈夫,如今那人的女兒還要來搶自己女兒的婚事,她如何能不生恨。


  恰巧陸慎柏派人來給她傳話,說了讓九思帶南枝去杭州一趟的事,隻覺心裏更不是滋味,說這是一個遠房親戚,為何要往往蘇州去,又怎勞得自己兒子相送。


  是她氣著氣著,卻忽然覺得,這次她出行豈不是一個正正好的機會,誰也別想壞她女兒的婚事!

  作者有話說:


  下章見麵!


  另外掛個預收:

  《獨占帝心》


  崔家之女崔銜月,自小便生的芙蓉絕色,聘婷出塵。隻是她所在的三房向來受打壓,她便遮掩鋒芒,從不與人爭,如明珠蒙塵,玉藏匣中。


  直到她被太後看中,送到新帝身邊籠絡君心,一入宮便封了妃位,盛寵不衰。


  眾人嫉恨道:“陛下定然是因著太後的緣故,給個麵子情罷了。且看她能得意多久!”


  後來太後倒台,眾人都等著看她如何跌落雲端。


  然而帝王卻一舉封後,自此廢了六宮,獨寵一人。


  無人知曉,在帝王見她的第一麵,便動了凡心。


  那日她慌張地攏住衣襟,驚惶若小鹿,那盈盈的秋水眸望過來,自此纏縛住帝王的心。


  而後來,於帝王而言,不過是越陷越深罷了。


  封後大典的當夜,帝王如民間嫁娶一般設了洞房花燭。


  揭開蓋頭的那一霎那,一向的冷峻的帝王深情脈脈。


  “朕盼今日,久矣。”


  “多謝你,來到朕身邊。”


  這萬人之巔,自此不再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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