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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思念入骨

  第33章 思念入骨

  齊敬堂抱著奄奄一息的南枝衝出了火海, 重見天日的那一刹,他像是霎時間失了力氣,整個人往前踉蹌了一步, 跌跪在雪地裏,雙臂卻緊緊護住了懷中的人:

  “去找郎中!快!”


  圓石卻看著搖搖欲墜、滿身傷痕的主子潸然淚下。


  “快去!”


  “南枝, 醒一醒, 南枝, 別睡。”


  “是不是冷?”他解下身上的衣袍, 將她裹緊, 撐起身子重新站起來, 往最近的屋舍奔去。


  “很快就好了, 南枝, 等我,你再等等我。”


  郎中很快便背著藥箱趕來,在查探脈象之後, 不敢耽擱, 立刻取出銀針施救。


  齊敬堂握著南枝發涼的手,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蒼白的麵龐。


  直到床上的南枝終於有了血色,猛咳了一口黑血出來,悠悠轉醒,齊敬堂才聽到老大夫捋著胡須說:“無事了,待老夫開幾副藥, 養著便好。”


  他這才攥緊她的手, 一時幾要喜極而泣。


  南枝顫著眼睫緩緩睜開眼, 想要說什麽, 嗓間卻劇痛, 發不出聲響。


  齊敬堂見她這模樣, 忙倒了茶水,端到她嘴邊小心地喂幾口:“別說話,嗓子要疼的。”


  待喂完了水,他將茶杯擱到一旁,隻靜靜地看著她,像是生怕一轉眼她又要消失不見,一時又有一種不真實感。


  他伸手去摩挲著她白玉般的臉龐,哪知手上的黑灰卻將她白淨的小臉兒蹭得有些髒,他忙屈指替她去擦,哪知手上的灰塵實在太多了,卻是越擦越髒。


  他一時搖搖頭,低頭看著自己發黑的掌心,笑了聲,真是傻了。她那樣愛幹淨的人,醒來要怪他的,怪他把她擦成了隻花臉貓。


  他又憂愁又驚喜,幾滴滾燙的淚落下來,卻猝不及防穿透了手掌,浸濕了被褥。齊敬堂眉心一蹙,再往床上看,卻空空如也,哪有什麽身影。


  起身舉目,倉惶四望,幹淨的屋舍卻頃刻消失不見,火焰竄高蔓延在眼前漸漸聚攏,一時又回到那一刻,她站在火光裏,卻纖塵不染,煙火不侵,是那樣遙遙地、細弱地喊他公子。


  齊敬堂含淚一笑,抬步過去,想要攥住她細瘦的腕子,卻手中空空,一股莫大的悲涼和恐懼襲卷而來。


  “南枝!”


  齊敬堂猛然睜開眼,周身的痛楚霎時間襲來,讓他一點點清醒,他看著幹淨的帳頂,心口仿佛空了一塊兒。


  “侯爺!侯爺醒了!郎中!郎中!侯爺醒了!”


  好像是圓石的聲音。


  “圓石。”他聽見自己的嗓音啞得不成樣子。


  圓石卻還是聽到了侯爺的叫喚,忙貼到床旁,拿袖子抹抹臉上的淚:“侯爺,侯爺……奴才在,您說,您嚇死奴才了……”


  疼痛的侵襲讓他一陣一陣地乏力,於是他隻偏過頭,看向圓石:“南枝……南枝呢,她那可有人伺候?藥可都煎好了……”他一陣猛烈的咳嗽,胸腔震動著,卻還是強壓下來,繼續問道:“她傷勢如何?哦,對了,她怕冷,記得屋裏多燒些炭,要好的炭,別嗆著她……記得備一點子蜜餞,她每次喝藥時雖然嘴上不說,可一張小臉總苦得皺巴巴的,瞧著便讓人心疼……”


  “侯爺……”


  齊敬堂看向他,似乎不解他為何不按照指令去做事。


  “侯爺……侯爺您節哀,南枝,南枝姑娘她……”


  像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他似是陡然生出了些氣力,緊緊扣著他的肩膀,血目猩紅:

  “住嘴!”


  “誰允許你這樣說她!”


  圓石閉上了嘴,不敢說話了,看著侯爺這副模樣淚卻接連不斷地流下來,齊敬堂卻漸漸清醒,愈清醒他愈明白那隻是一個夢,一個比噩夢更能剖心催肝的美夢。


  郎中很快便進來,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他已無心去聽辨,隻是靜靜地待著,安靜下來,重新歸於死寂。


  “派人去找她。”


  “她那樣聰慧,定然能從那火裏逃出來。”


  圓石此時哪還敢刺激自家主子,忙順著話道:“侯爺放心,已派人找了,您好好養著,待南枝姑娘找回來了,才好快些啟程回京。”


  齊敬堂盯著帳頂沉默下來,半晌,他沙啞出聲:“更衣。”


  “侯爺,你傷勢太重了,郎中說隻要那砸下來的木頭再偏一點……”


  他卻仍舊執著:“更衣,我要去找她。”


  圓石終究拗不過他,隻得擦擦眼淚,扶著齊敬堂起來,小心地替他穿戴好衣物,見那紗布又隱隱透出血來,他忙別過眼,不忍心再去看。


  很快馬車來到了曾被大火吞噬的那處旅店,圓石替自家主子裹上大裳,扶著他走下馬車來,冷風一吹,齊敬堂掩唇低咳幾聲,一抬眼,見皚皚的白雪之中,一堆焦黑的斷壁殘垣、朽木灰燼。


  他身形忽地一僵,隨即掙開圓石攙扶的手,身形晃了晃,卻還是一步一步往那斷壁殘垣中走去,冷風裹挾著焦糊的氣息鑽入鼻腔裏,這一夜的冷風都沒有吹盡,可見昨夜火勢之烈。


  他慢慢走進去,似有一節還未燒完的門柵,在風裏顫巍巍地搖動,他手指輕輕一碰,嘩啦一聲如摧枯拉朽一般,門柵忽然倒地,激起一陣灰塵。


  而他也如山林崩坍一般,驟失了力氣,他輕輕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堆灰燼,攤在掌心裏,滲血的紗布頓時被染黑。


  他看著風將掌心裏的灰吹散,有些怔然。


  撐起身,往前挪動幾步,扒開雜亂的朽木和器皿,在這茫茫的灰燼中翻找著什麽,他盼著找到,卻又害怕找到。


  終於,在他血肉模糊的手掌撥開積雪,扒開斷木之時,忽聽“叮”的一聲,像是金屬的脆響,他手一頓,手探進縫隙裏找尋,摸到冰涼的一個物件。


  他掏出來,慢慢擦掉其上的灰燼,卻仍能從這金鐲子的扭曲形態中窺見其上熠熠生輝的紅寶石,以及其上有些模糊的蓮花紋。


  這是他生辰時送給她的鐲子。


  他忽地如燙著手一般扔掉了那個鐲子,一手撐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幾步,胸腔劇烈咳嗽起來,不是,這一定不是她的鐲子。


  轉身卻被積雪絆倒,踉蹌幾步,栽進雪地裏,卻仍一掌撐地,再次站起身:“圓石備馬!她定然就在附近!我要去找她!”


  圓石卻撲過來扶住他,雙膝跪在雪地裏,哀求道:“侯爺!侯爺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您不要再找了,南枝姑娘她……她已經去了,已經去了啊!”


  “你胡說什麽!”他厲聲喝止。


  圓石卻再不肯收聲:“南枝姑娘她已經去了,侯爺您今日便是殺了奴才,奴才也要說這一句,昨夜待火勢一滅,侍衛們便已經進來清理尋找,找到了許多件咱們侯府的首飾,還有……”


  他不敢再說下去:“奴才怕您傷心,提早便叫人收好了,哪知竟漏了這麽一隻鐲子,侯爺,侯爺您要保住自己的身子啊!”


  見侯爺又要掙開自己,圓石?忙道:“侯爺,您隻有保重身子才能給南枝姑娘報仇啊!”


  齊敬堂看向他,目光沉冷。


  “奴才昨夜便派人去查了,這場火看似意外,卻是有人故意所縱,奴才已連夜將人抓獲,審訊後那人雖未吐口,但沿著那人查下去,背後的的確確就是瑞王!”


  “好。”


  ===第31節===

  他沉啞出聲,嘴角一抹諷笑。


  轉過身,要往風雪裏走去,卻忽地腳步一滯,猛的一口鮮血噴濺出來。他倒下來的那一刻,見鮮豔的血點點落在皓白的積雪中,美豔的緊,像是她每逢冬日都會剪下來插到他屋中的梅枝。


  沁著幽幽的冷香,如她一樣,每每入夢來。


  ***

  齊敬堂大病一場,原本他在大火中受傷不輕,又曆一場大悲大慟,本該靜養著,待好些了再轉回京。但齊敬堂很堅決,隻歇了三日,便下令趕回京城。


  在護衛的尋找之下,仍無南枝的半點消息,其實眾人都心知肚明,隻怕南枝姑娘早已葬身在那大火之中了。


  大約是為了遠離這個傷心地,或是京城之中有要事,齊敬堂留下一隊人馬繼續打探後,便往京城趕。


  一場行程又耗費了不少元氣,足足養了十日,齊敬堂才勉強下得床,隻是他卻立即披星戴月地投到公事上去。


  圓石看在眼中,知道這是為何,這些日子侯爺雖不再提南枝一句,但他看得分明,自家主子分明還念著南枝姑娘,如今這般忙於公事,也是為了盡快扳倒瑞王,一時又喜又憂。


  喜的是對於瑞王的仇恨可以讓自家主子撐一口氣兒,讓他從悲傷中緩和過來,憂的卻是待瑞王一倒,主子要拿什麽來提著這口氣,填補南枝死去的這片空缺呢。


  他守在書房門外望著天際的殘月,長長一歎,也隻盼著時間能消磨一切,盼主子能慢慢從這悲痛裏走出來。


  ***

  轉眼已是第二年盛夏,隨著年初開始,朝堂便動蕩不安,原本一直被囚禁在東宮的太子被皇帝放出並允他正式參與政務,此事一時激起千層浪。


  太子始終站著正統的名分,瑞王一黨頓時若刀懸頸上,人心思危,一時攪得朝堂之上風起雲湧,同時自福王倒台後,瑞王獨大的局麵被打破,形成了瑞王與太子的對峙之勢。


  表麵上兩方風平浪靜,兄友弟恭,實則底下波濤暗湧,明爭暗鬥。


  這樣的局麵,最終以瑞王逼宮造反失敗而告終,而瑞王也在逼宮失敗的過程中被亂箭射死,自此出局,皇帝大悲大怒之下中了風,由太子輔政監國。


  而原本眾人都以為一直輔佐瑞王的定遠侯府定然倒黴,孰料太子對定遠侯府頗為倚重,甚至比起皇帝更甚。眾人這才在後來的政事中漸漸品咂出來,原來定遠侯府早已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早早地便做了東宮的屬臣。


  有定遠侯府的支持,太子本就聰慧,有才能手腕,亦有仁心,很得臣官們信重,不過幾月之間,便在齊敬堂的輔佐下在朝堂中滲透勢力,漸漸從根本上掌握了朝堂,皇帝手中的權力名存實亡。


  待九月桂花飄香的時候,朝堂局勢已基本穩定,齊敬堂一連稱病了半月,不曾上朝亦謝絕來客,眾人都紛紛忖度如今炙手可熱的定遠侯爺稱病的緣由,然而實則他是真的大病了一場。


  去年冬天他本就未修養好,便投身到朝中事上,如今朝堂事了,瑞王已死,他這一口氣鬆懈下來,新病舊疾,一股腦湧來,人怎會不倒下。


  外頭正落著一場淒苦的秋雨,午夜時分又是陰雨的天,屋裏暗沉得見不著一絲光亮。


  “南枝!”忽然一聲驚語劃破屋內沉寂,齊敬堂猛然睜開眼,心髒皺縮,急劇跳動,脊背被冷汗浸透。


  入目卻是無止境的昏黑,沒有灼傷人眼的火光,沒有那張冰冷還遠望著他的眼,亦沒有手指一穿即透的細瘦腕子,時隔三月,她終肯再入一次夢來,他忽辨不清這是一個噩夢還是美夢。


  起身披衣,望著屋裏空洞的黑,點燃一盞並不算明亮的燈燭,坐在床沿上怔然良久,回味那個殘存的夢。


  脊背上的冷汗已漸漸消去,外頭雨落沙沙,擊打在窗棱、瓦楞、堆疊而起的碎葉,像嬿婉良時,男女歡愉後,裹緊被子,湊在耳畔纏綿不斷的情話,更襯得此處寂靜孤冷。


  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恨綿綿無絕期。【1】


  他終於挨坐不住,穿戴好了衣物,推門欲出,卻忽聽身後有人輕喚他:“公子。”


  他轉身回頭,南枝快步走上前,將手裏的披風替他裹到背上,係好帶子,又將手中的油紙傘遞到他手中,她盈盈的眉眼望過來,含著關切:“外頭正落著雨,秋夜寒涼,公子莫著了風寒。”


  齊敬堂扯著唇角衝她一笑,卻不接她遞過來的傘,隻握著她纖長冰涼的手指,垂下眼眸來輕輕地撫摸著:“冷嗎?”


  南枝不解地看向他:“奴婢怎會冷?”


  他卻捧起她的手,湊上去哈幾口熱氣,替她將掌心搓熱,兀自喃喃著:“怎會不冷呢,那樣大冷的天兒,手卻要浸在冰涼的水裏,洗搓一件又一件的衣物,怎會不冷呢,定然冷的……”


  “你定是那時候惱恨了我。”


  “如果……如果我沒有將你貶去洗衣房,你是不是就不會逃走了?”


  良久聽不見回答,他再抬首卻眼前仍是昏蒙空寂的光影,沒有傘具,沒有披風,沒有她的身影。


  他看著空落落的掌心,淒然一笑,推開門,走進風雨中。


  潮濕的落葉被鞋底碾碎,卻痛苦地發不出呻,吟。時人有言,秋雨夜行,可遇豔鬼。


  齊敬堂走在石徑上,雨水浸透衣衫,他駐足回望,他盼她能化作這雨夜的豔鬼,來找他索命,這樣他還能見她一麵,他也心甘如飴,倍被她索了命去。


  然而雨絲細密,長夜深濃,回望處寂寥空空,沒有半個人影,心口處忽一陣絞痛,齊敬堂撫住那裏,身子忽然佝僂起來,一陣深深的長咳,仿佛耗盡了所有的氣力。


  許久之後,他拖著沉重的身子,走進了她舊時所居的木樨閣。


  燈盞點亮,房裏一團冷光轟出來,在深沉的夜色中顯得微弱。


  他打開那個他藏在床底的箱子,如無數次一般,撫過她尚留在此間的幾處物件,素淡的幾方帕子,水青色的裙衫,皺作一團的小衣,曾無數次被她纖細的手端起過、被她鮮豔的唇親碰過的茶盞,被她用得隻剩一節的螺帶,閑暇時打的彩穗絡子……


  他將手擦淨,小心地打開疊作一遝的宣紙,那是她閑時所練的字,清瘦雋雅,像她這個人。


  他指尖拂過那墨黑的字跡,想象著她懸腕,一筆一筆落下濃墨的模樣。


  他輕輕道:“好看。”


  “是好看的。”


  “我那時說不好,隻是想逗弄你,你別生氣啊。”


  “改天我寫幾張難看的,拿給你瞧,你盡可笑我,給你出出氣。”


  他說:“莫生氣了,可好?我已知錯。日後都順著你,再不惹你生氣了。”


  他說;“你回頭來,瞧瞧我吧。”


  箱子被合上,重新塞入床底,他脫掉了濕透的外衣,裹住她常蓋的錦被,枕上她的方枕,埋首其間,吮著那殘留的幾近於無的淡香,可日複一日的,那香氣已要斷絕,這個屋子裏屬於她的痕跡和氣息也越來越少。


  他一時竟湧起深深的無力和悲愴。他留不住她,亦留不住這些最後的念想,她終究要離他越來越遠,他深恐有一日,自己再記不得她模樣,她也再不肯入他的夢來。


  ***

  一夜再無眠。


  晨起之時,他如日複一日那樣,穿戴好衣物,卻忽地手一頓,往懷中掏了幾下,懷中空空,他慌張起來,一時額上浮了細密的汗,翻開被衾,四處找尋。


  好在終於在床的一角,找尋到了那個香囊,他垂眸摩挲著那香囊上稀疏的陣腳:“你知道了,定要笑話我的。”


  那時他見她繡的那蘭花樣子,一時妒火上湧,隻想將這花樣子絞碎了。可後來,這是她唯一所繡的物件,他便也笨拙地拿起針線,做成了一個香囊。


  他將失而複得的香囊重新揣回懷裏,冷寂的心口這才漸漸暖和起來,他低聲呢喃:“他有的,我也要有。”


  像個孩子,執拗又幼稚。


  他起身捧起那個骨灰盒子,小心地護在懷裏:“你這些日子總不肯入我夢,可是在怨我,仍將你拘在身邊。”


  “你放心,我哪兒還敢呢?”


  作者有話說:


  引自白居易《長恨歌》


  大家除夕快樂呀,記得吃飽喝足,開開心心,這樣新的一年就可以健康快樂一整年啦~祝小可愛們新的一年順順利利,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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