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死遁
第32章 死遁
最先發現南枝失蹤的是小蝶, 她清晨見屋裏遲遲沒有動靜,隻以為南枝是要貪睡一會兒,她這些日子的確有貪睡的習慣。
隻是等得日頭都高了, 也沒見屋裏有人出來,她遂生了疑, 敲敲門, 並沒有人應, 一進去, 見守夜的小丫鬟仍在昏睡著, 心中便覺不妙, 待尋裏麵, 隻見床帳空空並沒有人。
屋內找了一圈兒, 忙去推醒那守夜的小丫鬟,隻是她喚了許久,那小丫鬟才堪堪轉醒, 眼神迷離, 小蝶心中頓暗叫糟了,也不敢耽擱,在屋裏找了一圈不見人後,忙一麵派人去通知侯爺,一麵在府裏派人四處搜尋。
齊敬堂得到了消息,便立即趕回了府邸, 他臉色沉得嚇人, 一眾奴才皆是戰戰兢兢, 一通搜尋調查之下, 圓石等人很快便順著南枝有意留下的線索, 查到了周姨娘身上。
當聽到和周姨娘有關時, 齊敬堂本能心中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很快,周姨娘及其身邊伺候的人被押到地牢裏嚴刑審問。
日頭一點點升上去,隻是冬日裏並算不上熾烈。
圓石入書房回稟的時候,心裏已有了很不好的猜測,隻是他不敢耽擱,硬著頭皮同齊敬堂回稟著:“稟侯爺,周姨娘已招認了,南枝姑娘先前以知曉她是瑞王細作的事為要挾,同她索要了一份戶籍和路引,她無法,隻得稟報給瑞王。”
“沒過幾日她便將從瑞王那得的戶籍和路引暗中送給了南枝姑娘,她說她隻知道這些,後麵的事便不清楚了,屬下已派人按照周姨娘所供的文書,往城內城門處搜尋,想必很快便會有結果。”
他稟報完,抬眼暗窺自家侯爺神色,果見他神情緊繃,麵色有些發白,他便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如果是瑞王,那麽南枝姑娘大概要危險了。
以瑞王的心性,他定然怕在侯爺身邊安插細作的事被侯爺知曉,為保萬無一失,隻會覺得死人的嘴才最嚴。隻怕前腳將文書送與南枝,後腳便已安排人準備在路上暗殺了,南枝姑娘怎會如此糊塗,竟然為了逃出侯府,冒險去威脅瑞王。
“加派人手,張貼告示!一有消息立即來報!”手掌漸漸收緊,齊敬堂深吸一口氣閉上眼,不敢再深想下去,可是瑞王這個人他再了解不過。
如果……如果南枝真的出了什麽閃失……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她那麽聰慧,自己不過曾告訴她一兩句周姨娘的身份,她便借機尋到了出府的機會,她那樣聰慧的一個姑娘,怎麽會不防範瑞王呢,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或許隻是因自己那夜發的脾氣,她與自己置氣特意躲了起來,或許她沒有出城,或許還趕得上……
一時脊背竟沁出一層冷汗,原來永遠地失去她竟是這樣的可怖,隻要想到往後餘生再也瞧不見她了,一顆心竟驟縮得失了思考下去的餘地。
如果他不曾告訴她周姨娘底細……如果他不曾那樣欺負她,不曾將她貶去洗衣房,不曾害她吃盡了苦頭……如果那晚他沒有同她發脾氣,沒有一連冷落她好幾日,是不是她就不會這樣義無反顧地想要逃離這座府邸?
圓石午後得到了侍衛傳回來的消息,再入書房回稟的時候,見齊敬堂仍坐在長案後,仍是他離開時的姿勢,仿佛一刻也不曾動過,他一時竟有些失聲:“侯爺……”
===第30節===
齊敬堂聞聲抬頭,他泛紅的眼尾嚇了圓石一跳,頓了幾秒才想起來自己要回稟的事萬分緊要:“侯爺,已鎖定了南枝姑娘離京的船隻,已派人速跟上……”
“備馬!”
正如圓石所料,齊敬堂一得了消息便立即親自去尋,圓石暗歎口氣,隻期望南枝姑娘無事。
齊靜堂一聲令下,很快便帶著一對輕騎出了城,依據南枝逃跑的時間推算,船已經行了一日一夜,又因早已派了人自水路上追尋,齊敬堂選擇了腳程較快的陸路,一路往南追尋。
若腳程快些,或許船還未停靠,屆時亦可尋艘快船,回溯尋找。
天色昏黑的時候,灰藍的天際開始落雪,而後越下越密,到了夜晚,地上已積了一層雪,就連風勢也漸大,裹挾著飛雪,一片片往人臉上割去,往人脖頸後背裏鑽著。
南枝正從小攤處買了三張熱乎乎的燒餅,並兩顆燙人指尖的番薯,正要往客棧裏趕。
那時滿地的積雪將黑夜都映亮了幾分,南枝剛欲過街,便聽一陣急促而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她迎著蟄麵的風雪眯眼一瞧,恰見迎首的那人,一身墨黑的大氅,神情沉冷,似裹了一身的寒氣,那淩厲如風雪般的氣勢與威嚴……她甚至不必去細瞧,便認出了來人,還有他身後的那一眾侯府侍衛。
手中的燒餅啪得落到了地上,陷進雪裏,然而馬兒風馳電掣地一路自她麵前奔馳而過,並未停駐,南枝半響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現在還有一些易容的裝扮。
隻是一想到齊敬堂已尋到此處,心中方寸大亂,她自出府起便雇了馬車,一路南逃,並不敢耽擱,隻是黃昏時下起了雪,後來竟越下越大,天氣又冷,車夫抱怨說天冷路滑,要等雪停了些,再繼續趕路。她也覺得雪天行路的確不安全,又想著如今是暗度陳倉,有羅袖的蹤跡吸引著侯府的人,大抵是安全的,便答應了在客棧裏歇上一歇,才好繼續趕路,卻哪知齊敬堂竟這般快的便尋來,難不成是發現了自己的蹤跡?
她不敢再耽擱,連餅也未拾,匆匆回了客棧,尋到了車夫,答應給他三倍的價錢,隻讓他快些趕路。
待馬車行起來,南枝左思右想,回憶這一路,總覺得不該這麽早就露了行跡,又深恐自己再被抓回去,再無出府的機會。
她心存一絲僥幸,隔著簾子問車夫:“這附近可有碼頭?”
“有!往東走五裏差不多就是了!姑娘可要往那兒去?”
南枝稍稍鬆了口氣:“不了,繞著碼頭走,那裏水汽重,隻怕結冰了更不好走。”
齊敬堂的人馬還是晚了一步,待他尋著線索找到“南枝”所在的旅店時,那裏已然起了熊熊的烈火,將黑沉的夜幕映得火紅一片。
通紅的火光遠遠地便刺痛了齊敬堂的雙目,耳畔在一瞬間“嗡”的一聲,而後仿佛世間再無什麽聲音,一片死寂,甚至那一瞬間好像血液都不流淌了,腦海中也空空如也,好像隻是身體的本能驅使著他縱馬躍下,毫不猶豫地衝進火海裏。
“南枝——”
“南枝——”
他高聲喊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然而沒有人答他。回應他的隻有火焰的烈烈嗶卜聲。
火舌愈竄愈猛,侵蝕著這座累累欲墜的屋子,焰火舔舐灼傷了他的肌膚,濃煙嗆啞了他的喉嚨,煙塵讓他赤紅的雙目幾要睜不開。
有淚水落下來,劃過倉惶而黏滿灰塵的臉,他仍舊執著地喊著那個名字,南枝!南枝!南枝!那個他放在心口的姑娘,那個怎麽都舍不得放開手的姑娘,那個隻為了逃離他而深陷火海的姑娘。
然而雙目幾要被烘幹,喉嚨幾要發不出聲響,舉目四望,隻有枯朽的梁木和濃煙與火焰的交纏。
他的南枝哪去了?
他的南枝被他親手逼走了。
南枝回來,隻要你肯回來,我願放開束著你的手,願意給你你想要的一切,隻要你肯回來……肯活著。
“公子。”
耳畔仿佛是她哀憐細弱的呼喚,齊敬堂一顆萎頓的心突然極速跳動起來,他轉頭,看見火光裏站著一個人,細眉杏目,朱唇皓頸,還穿著昨日那一身天水碧的衣裙,站在火光裏,遙遙地望著他。
他皴裂的唇終於綻開笑容,義無反顧地朝她奔去。
南枝,我來救你了。
“侯爺——”急急跟上來的圓石,眼見著那屋頂焦黑的房梁“哢嚓”一聲斷裂下來,就要往他們家侯爺身上砸去,一時叫喊著,幾要失了聲。
作者有話說:
嘿嘿,看到有幾個小可愛猜到啦,不錯子不錯子。
其實南枝一開始的計劃隻是逃跑,想通過周念儀獲得戶籍和路引,然而羅袖的闖入生了變故,南枝一麵要防止身份泄露,一麵又要想怎樣才可以躲避齊敬堂的追索,同時也想悄無聲息地解決掉羅袖,替奶娘報仇,於是就有了一箭雙雕的計謀啦~羅袖被當作南枝被瑞王滅口,南枝則假扮被趕出去的羅袖逃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