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發怒
三日時間，一眨眼便過去了，這日清晨方君遙安排好瑣碎的事情，便和季方一同去見平川道君。
平川道君正在煉丹，大殿中地火溫度熾熱，遠遠便能感受到熱浪撲面而來，季方領了她在殿外求見，平川道君卻很久沒有出聲。
「道君應當正在煉丹緊要關頭，先等會兒，」季方跟她解釋，方君遙乖巧地點頭。
這一等便等了好久，直到日上三竿，殿中才傳來平川道君的聲音：「季方，帶君遙進來吧。」
甫一進門，熱浪撲面而來，方君遙呼吸一窒，連忙伸手捂臉，額頭的一縷發「哧溜」一聲便卷了起來。
「糟糕！」季方連忙撐起結界將她護住，方君遙一摸額頭，劉海兒早已經齊根燙成了灰，被手一撩便洋洋洒洒飄走了。
「抱歉，忘了你修為太低，還不能自己撐起結界……」季方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歉疚的表情，他忘了眼前這個人縱使再像程顏，也不是程顏，方君遙和程顏修為差了十萬八千里，小小地火也能將她化成飛灰。
季方伸手想要碰一下她的劉海，卻又猛地收回了手。
平川道君在丹爐前回過身來，便看見小姑娘癟著嘴眼含淚水，「嗚嗚嗚……醜死了！」
平川道君瞧著她光溜溜的腦門，忍了好久還是沒忍住，哈哈笑出聲來，「我本想讓你開始學習照顧草藥，既然你嫌這頭髮丑，那便去藏書閣，先看書吧。」
方君遙沒想到他這樣就把自己打發了，難道不需要看看她的天賦？不需要指點些什麼？自己修鍊，她在家也可以啊，在門派難道就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要教給她嗎？
她這邊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平川道君已經面色沉了下來，他就那麼負手站著，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方君遙勉強收回那些想法再抬頭，被他嚴肅的表情嚇了一大跳。
她心裡頓時一虛，剛剛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一時又想起之前平川道君故意板著臉嚇她，這次難道也是？
平川道君輕哼了一聲，抬手緩緩撫著白須，「方君遙，你可知道，練氣二層，在玄青門是什麼概念？」
「是，是很普通……」她發現了這次師父好像是真的生氣了，忙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答道。
「季方，玄青門有練氣弟子幾何，築基弟子幾何，結丹弟子幾何，你告訴她。」
季方面無表情，語氣平淡，「門中有練氣弟子數萬人，築基弟子五百人左右，結丹弟子五十數不到。」
「方君遙，你覺得，門中練氣弟子比你差在哪裡？」平川道君淡淡看過來，方君遙頓時面紅耳赤，她羞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又想，卻心中還是不服，「那師父為何要收弟子為徒呢？」
季方面色一變，飛快地掃了她一眼，眼中滿是不贊同，方君遙卻沒有在看他，而是羞紅著臉卻倔強地看著平川道君，她從小在方家便是哥哥寵著父母慣著，自從修鍊以來在方家也算得上天賦不錯，可是平川道君一席話卻徹底讓她明白了自己這隻井底之蛙的可笑，她羞憤之餘，不免將自己的疑惑全部問出口：
「弟子以為，以弟子之能，萬不能拜元嬰道君為師，陸師兄拜入扶風道君門下，他的天賦是大家都看在眼裡的，那位柳依霜師妹拜祗陽道君為師，她也是天賦過人，眾弟子無話可說，可是弟子拜您為師，連弟子自己也不能說服自己能有什麼驚天之能得您青眼，弟子懷著這樣的疑惑，自認為自己若是不能問出口，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心修鍊，若是連我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恐怕玄青門眾人更是不能服氣了。」
殿中一時靜的可怕，季方素來表情匱乏的臉上居然滿是擔憂，他被這殿中的威壓所壓制，額頭滿滿都是汗，卻仍舊咬著牙撐開結界，方君遙練氣二層的修為全賴他的結界才能在這地火肆虐的大殿內不受傷害，所以哪怕現在平川道君威壓漫天，他依舊拚命護著方君遙。
方君遙卻早在平川道君威壓剛剛釋放的那一刻，便吭也沒能吭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平川道君表情複雜，鬍子一顫一顫，他久久地盯著面前死死撐著的季方，半晌長嘆一聲：「痴兒，何必呢？」
季方額頭的汗劃過臉龐，他吃力地笑了笑，「道君，念在她尚且年幼……」
平川道君收回威壓，看著這個一點也不長心，還各種嫌棄他的徒弟，憂煩不已道：「她這修為，在玄青門甚至比不上一般弟子，可是她卻身懷異寶，不僅如此，她的身份也不一般，這樣的修為卻擁有與之不匹配的寶物，本就招人覬覦，我本以為收她為徒是為她好，且遂了她的心思，可你看看？！」他哭笑不得地攤手，「你看，我順了她的心，她倒是覺得我有什麼壞心思了！」
季方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君和善，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實在是太目無尊長了。」
平川道君捋須點點頭，「你帶她去藏書閣，告訴她，三年之內不能看完那些書，並且修為提升至練氣七層，便永遠不要再出來了！」
「是，」季方順從地點頭，將昏迷不醒的方君遙抱起來，轉身要離開這裡。
「季方，程顏已隕落多年，你還是看不開嗎？」平川道君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問道。
季方的腳步頓住，沉默片刻，決然答道：「未至黃泉，不敢相忘。」
平川道君看著他，季方卻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不再停留，抱著方君遙大步離開了。
……
方君遙睜開眼，視線可及全是堆到屋頂的書，書架上也一排排放滿了捲軸，她覺得自己的頭可能是被人摘下來踩了幾腳，不然怎麼會這麼疼呢？胸口悶悶的，她咳了兩聲，驀地喉頭一甜。
默默咽下咳出來的血，方君遙坐起身，發現身下是一張羽毛織成的軟墊子，厚厚的羽絨散發著溫度，隔著衣服剛剛不燙手，她連忙從墊子上滑下來，卻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卷竹簡，差點崴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