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憐憫
「我？我不想怎麼樣，我只是不想看著你付出一腔真心卻被辜負罷了，」那聲音說道，語氣卻軟了許多，「你別多想，我只是個漂泊不定的魂魄，如今寄居在你的識海里，什麼也做不了，只是提醒你幾句罷了，你要是不愛聽，我也不說了。」
識海安靜下來，疼痛也慢慢消了，方君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長吁了一口氣。
她擰眉，心中沉甸甸的。昨日御劍趕往玄青門的途中，她偶爾聽到林中有人尖叫救命，於是便上前查看，卻沒想到中了這女子的迷障，待她發現不對時，識海中已經寄居了這樣一個殘破的魂魄，如今時時刻刻會出言影響她的心神，這魂魄說不會對她不利，可是這樣的鬼話誰信？
方君雅沉思了片刻，起身前往師父的洞府。
如今能求救的也只有這個新拜的師父了。
方君雅的師父，是扶風道君的大弟子周正，修為結丹後期。
按理說結丹後期收弟子，並不是很好的時機，一般結丹弟子收徒會選擇在結丹初期便收一個練氣期的小弟子，或者乾脆元嬰后收一個築基期的弟子，可是周正卻急需個修為略高的弟子來幫他驗證功法中一個猜想，正巧有一個築基期的木系弟子，於是大家便不約而同的將這個弟子留給了周正。
反正照周正的天賦，進階元嬰也就在這百年內，築基弟子能夠成為預備元嬰的弟子，是幾乎每個人都想著的好事，她應當不會反對的。玄青門高層俱是這樣想，可是偏偏，卻沒有人言明這件事。
「你看，你那個堂妹一下子就成了元嬰道君的弟子，她才練氣二層，七歲的練氣二層，在這玄青門一抓一大把，可只有她被看中了，你呢？築基修為，卻不得不拜一個結丹修士為師，你甘心嗎？」那個女子不過沉寂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又開始在她識海中喋喋不休。
「閉嘴，師父如今已經是結丹後期，元嬰指日可待，你知道什麼？！」方君雅不屑地反駁這個無知的殘魂。
「哦？」女人低低笑了，笑聲在方君雅腦海中回蕩，方君雅被這一波又一波的笑聲影響得心浮氣躁，她強自壓住浮躁的氣息，看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似乎都不太對勁，方君雅咳了一聲，這些弟子連忙收回視線，卻看不慣她冷著臉的樣子，暗自丟個白眼過去。
「你說，她怎麼就這麼好運氣啊……」一個弟子低聲跟同伴說道，「整個玄青門，有多少築基弟子想要拜元嬰道君為師，她可直接拜了准元嬰，周真人結嬰后，她的地位可就水漲船高了。」
「拜了個准元嬰為師，你看她傲成什麼樣，我以為周真人收的新弟子會有多好，看來還不如咱們玄青門的普通練氣弟子，這心性，哪裡是修仙的料！」
方君雅並沒有聽見身後的這些嘀咕，她從女人的笑聲中勉強收攏心神，心中卻起了一絲疑惑。
這位周真人，還有希望結嬰嗎？若是不能，那她結丹后，他還有什麼可教她的？
她想到這裡，意識到自己居然真的被這個女人引動了心神，頓時心中一亂，那個女人卻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心神不寧，居然又發出了吃吃的笑聲。
「你不過是一個荒野中的殘魂，怎麼會知道修仙的奧妙，休得妖言迷惑於我，當心我將你這片殘魂打散，再無法重入輪迴！」方君雅色厲內荏地在心中喝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無知，你不知道，我既然入了你的識海，你知道的，我便都知道嗎？」女人得意地笑，「這修仙，我上輩子聽了成千上萬遍，卻沒想到，竟然能有機會得知如此詳細的東西，你說，我要是在輪迴時不去喝那個孟婆湯，會不會下輩子與你相遇在這玄青門吶？」
方君雅心中一動，問道：「你死之前也聽說過修仙？從哪裡聽來的？」
殘魂突然安靜了。
方君雅腳步慢了下來，望著不遠處師父的洞府，她在心中再次問殘魂：「你從哪裡聽來的？」
殘魂忽然凄涼一笑，「傷心人的傷心事罷了……你不是要讓你師父把我趕出你的識海嗎？快走吧。」
方君雅心中一動，她的語氣中滿是哀戚絕望，再聯想到她之前身著嫁衣的樣子，方君雅心有不忍，「你若是離開我的識海會怎麼樣？」
殘魂苦笑，「了不起就是灰飛煙滅，還能怎樣呢？」
「那你藏在我的識海想做什麼？」
「我只是……不想那麼早消失，執念而已，你若是覺得我的存在讓你困擾了，就讓你師父把我揪出來吧……」殘魂嘆息一聲，聲音滿是了無生趣，「反正，我也已經執念夠久了，該散去了，一片殘魂，不入輪迴，就這樣魂飛魄散吧。」
方君雅停住，低著頭看著腳下的石板路，一時有些猶豫，她又問了一句：「那在我識海中你能存在多久？」
「你……願意讓我呆在你的識海中？」殘魂語氣有些疑惑和驚喜，「少則一年，多則三年，我只不過是不想再呆在那棵樹下，想要徹底消失之前離開那裡，去看看這世界，你若是願意接納我，我，我以後一定乖乖的，不會再讓你痛苦了！」
她語氣迫切而誠懇，忙忙跟方君雅保證，「正好我也可以在你困惑的時候為你指點迷津，畢竟我也是在這世間存在了百年的鬼魂，有點兒閱歷的！」
方君雅站在那兒聽她這麼急切地跟自己保證，心中浮起憐憫，「好吧，我便容許你先在我識海住著，我可以讓你借我之眼看這世間，但你不可以再挑撥我與師父、堂妹之間的關係！」
「好好好，沒問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嗚嗚嗚嗚，你真是個好人！」殘魂在方君雅識海中興奮不已。
方君雅見周圍的弟子都奇怪地看著她，意識到自己站在小路中間好久沒動了，她想了想，放棄了去尋師父幫她取出殘魂，一片活不了多久的殘魂……就幫她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