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二爺瘋了
這一天,張長信去醫館抓了沈燁靈給他開的最後一劑藥方,喝完之後他的嗓子就好了,其實之前的一個月他早就想唱,隻不過沈燁靈一直不允許,怕他一瘋起來把嗓子唱壞。
“他哪是這麽不小心的人呀”,張長信自己也跟著如是想著,猛的一下,在人群中他又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人——白世軒。
他本想繞路往回走,哪知白世軒也發現了他還主動粘上來,一個勁的獻殷勤開始了噓寒問暖:“喲,張老板,出來買藥也是”。
張長信沒理他,他又自顧自的跟著他說道:“張老板,我幫你去旬陽探查過來,北平確實有一個叫洛筠笙了,不過她十年前就離奇的消失了,洛家把她劃出了宗族譜,你這樣接著她的名頭,私自給你杜撰出來的小子定親,沈老板可是知道啊”?
聽完此言,張長信心裏猛烈一疼,當著大街上人來人往人的麵將白世軒的領口猛的抓了一把,他的跟班王有福不吱聲也穿過人群而來。
白世軒可是又被而來,王有福身後帶了幾名身強力壯的保鏢,在之後還隱秘的停著一輛車。
此時在人群中,更何況他們還人多,張長信不得不將手鬆了鬆,白世軒僥幸的理了理領口,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那麽還請張老板跟我走一趟,我慢慢的告訴你,洛筠笙去了哪裏”。
白世軒怎麽會有這麽好心,有了消息告訴的不是沈燁靈而是張長信,但是沈燁靈回到北平這些年來所放不下的總歸就是一個洛筠笙不是嗎?
於是張長信跟著白世軒上了車,車子避開人群選了隱秘的拐角來到白公館,張長信隨著白世軒身後東瞧西望的走。
白家中央是一個水池,現在正值入夏,水池隨著陽 光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白世軒先前叫著仆人在泳池旁邊收拾出了一處餐桌專供他們露天使用。
長長的用白布覆蓋完的餐桌上,兩人各做一邊開始了談話,白世軒悠閑的高搖著紅酒杯,正看著張長信急切的眼神。
他品了一口而後說道:“張老板不吃點嗎”。
張長信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二爺,我沒空和你扯這些”,他想知道的隻不過是洛筠笙的消息。
白世軒將紅酒杯放下,拿起餐巾對嘴擦了擦:“怎麽,想從我這裏知道她的消息,殺我滅口你對沈燁靈撒的謊掩蓋嗎,但是張老板,我得知消息隻怕你更會殺我滅口”。
白世軒俯身雙手撐著餐桌探頭,表情神秘的說道:“張老板給田中先生唱的堂會和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 想比有什麽不聽啊”。
頃刻之間,猶如一道閃電將張長信轟得外焦裏嫩,這個秘密除了戲班之外也就是日本人知道這件事,難道。。。。
張長信整個身子開始麻木,從骨子滲透而來的慌張感悠然而來,他最怕的最終也是來了:“你究竟想怎麽樣”。
白世軒一訕笑,眼睛一眯:“怎麽樣,張老板可別把我想成那些薄情寡義之人,當然,像我這樣的人,我也是為了你辛辛苦苦經營的戲班著想”。
張長信幾乎是要歇斯底裏,可是麻木的身體又在按捺著自己:“這跟我的戲班有什麽關係”。
白世軒眼角一黠即刻坐回了身,翹起二郎腿而後說道:“我知道那晚是張老板獨自給日本人唱的,但是張老板再怎麽說也是常青班的一塊活招牌,怎麽不會和戲班扯上關係,即便你想過以後撇清關係,但是人的這腦子對你們這戲班已經是根深蒂固,我對沈老板還有情自然會幫他脫離苦海,但是你和你的戲班嘛”。
張長信現在更是心亂如麻,不停吞咽著口水,他知道白世軒這次來的目的不是因為知道洛筠笙的下落,而是拿著他的把柄對他進行威脅:“你想怎麽樣,把我打一頓報了幾年前的疼嗎”?
白世軒笑著搖了搖手,顯然他的目的並沒有那麽簡單:“我想要的當然是張老板你死”。
張長信一驚,白世軒緊接著繼續道:“你不死我看著心煩,你們戲班的汙名也將公之於眾,沈老板要是知道洛筠笙沒有消息,這些年都是你虛構出來的,會怎麽樣”。
張長信微微的點了一點頭,他現在蒼白的臉色,和手中白色的餐巾幾乎是相差無幾的,隻見他將餐巾放下,反手拿起餐刀正要向他脖子往下割時,白世軒忽然大笑。
他笑道:“張老板要是死在這兒了,可不是汙了我的泳池嗎,聽我說,死在戲台上是再好不過了。。。。而且死在你台下的觀眾麵前,死在你師弟的麵前,早早的謝幕豈不美哉”。
死在台上,張長信幾乎是喉嚨堵塞得說不出半句話,耳旁聽到絲絲拉拉的響聲之外更本聽不到周圍人嘴中在說什麽。
他盯著白世軒的嘴一張一合,這討厭的嘴臉,他一見著就想上前去抽兩巴掌。
他就這樣回去,幾乎是忘了之前這條路自己是怎麽走的,怎麽和周琳打照麵,怎麽和衣躺在床上的。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張長信的腦子也算是清醒了,周琳一把將醒酒湯擺在他麵前,勸他喝下,到了現在張長信才意識到自己昨天原來是喝過酒的,他也有好幾年沒喝酒了,為了不說出沈燁靈的事,他硬是沒喝出來。
到到了大年三十,闔家團圓,別人為了慶祝,他卻依舊是滴酒不沾,他選擇了抽大煙把自己的嗓子給整壞了,那都是自己該啊。
張長信端了醒酒湯喝了起來,問過周琳自己酒醉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麽話,周琳也是迷迷糊糊隻記了個大概,說張長信酒醉回家談的都是要死要活的話,具體是什麽周琳也迷糊。
張長信鬆了一口氣,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了,他來到戲班一眾師兄弟知道他要開始教武生的技法,急忙排好了陣型站立在那裏,沈燁靈一貫的站在旁邊。
張長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望著這一群群學戲的小徒弟,他辛辛苦苦創建的戲班啊,如今已經有四十多號人了,張長信平靜的看了一眼他們,銳聲說道:“以後要好好聽師叔的話,也要好好好照顧自己”。
小徒弟們以為張長信會說什麽了不得的話,所以個個豎起耳朵聽,見著張長信說完個個垂著頭下去。
沈燁靈察覺了不對,忙轉頭皺著眉對張長信關切道:“師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
張長信沒有作答搖了搖頭,他高高大大的站在沈燁靈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明天又是咱倆同意,可要好好表現啊”。
張長信幽魂一樣的來,又幽魂一樣的回家了,沈燁靈雖然不知道他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但是他總感覺張長信這樣一定和明天的戲有關,所以他必須盡量保證這場戲能順順利利的唱完。
“汝良”,沈燁靈回頭喚著徐汝良的名字,見著徐汝良伶伶俐俐的跑過來而後繼續說道:“你明天把守戲園門口,看見白家的人都不要讓他們進來”。
張長信遊蕩著走回家,突然想起周琳愛菊花,於是在夏天花市上買了幾盆還沒盛開的菊花一路扛回家。
從昨天早上開始,周琳就覺得張長信不正常,今天更是特地買花給他,連忙探了他的額頭怕他有沒有發騷,張長信表麵上沒有發燒,但心裏倒是燒得不輕。
他拿開周琳的手,這回多年爭吵的老夫妻,也終於和和氣氣的坐下來說回話了,今天張長信是格外的體貼周琳,鬧得周琳都覺得他是因為嗓子好把自己高興壞了,而且還壞了腦子。
一直等到有一天過去,戲園裏人山人海,因為是張沈二人的同台所以戲園早早的就將座位坐滿,前頭熱鬧,後頭也熱鬧,在沈燁靈和張長信二人單獨的化妝間裏,沈燁靈細細的給你瞄著眉,同樣的,張長信也在為自己畫著臉。
他透過化妝定細細的看著背對著他的沈燁靈,突然感覺身子一僵,外麵的忙裏忙外都和自己毫無關係,眼前在乎的隻是化妝鏡前的沈燁靈:“師弟,你說咱們混成這樣,祖師爺賞飯給咱們了嗎”?
沈燁靈今天也是,他的眉毛怎麽畫也畫不好,畫出一條不平整的,隻好卸了又重畫,他本不是矯情的人,隻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多了,也過於平靜鎮定了起來,即刻簡單明了的說道:“是”。
張長信得到了回答,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而後說道:“你不是想去旬陽嗎,想去見你外甥女洛筠笙,這姑娘我根本沒見過,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以前什麽的都是我騙你的”。
沈燁靈畫眉的手頓了一下,眉毛又歪了,他安安靜靜的將筆放下,聽到這樣的事沒有大動幹戈反倒是對著門口人來人往的身影看了一下:“戲快開始了,咱們上場吧”。
他知道關於洛筠笙的事等自己死了之後是瞞不過沈燁靈的,沈燁靈最終要知道,還不如早點告訴他,以後在黃泉路上能好受點。
他將要換衣服的沈燁靈抓住,他鬆了一口氣:“去找她吧,去旬陽去旬陽唱別在這,戲班不能散”。
這句話像是在警告沈燁靈也意識到了要出事,但是眼下他最主要的是想和張長信演完這出戲,就這一出時隔兩年的戲。
他們推開門,向外走去,門口隨機亮出一道光,人來人往的都入不了他們的眼,他們的心裏隻有那三尺紅台,這一次兩人一同走上去,卻隻有一個能下來。。。。。
戲園裏傳出張長信血濺戲台的消息,別人都以為他是唱戲唱瘋了,最終死在台上死在自己的戲裏。
。。。這個消息傳到白世軒的耳朵裏,他心裏是極其的高興,不過眼下最想知道的無疑是沈燁靈當時的反應,有人說沈燁靈也跟著瘋了,也有的說沈燁靈出奇的平靜,像是被魔怔了。
。。。。總之是什麽白世軒都為那黑夜的一頓打報了仇,解了氣。突然他桌旁的電話響了,打來電話的趙震耀不摻雜任何擾騷話的告訴他今年被選上的商會主席,不是他,就因為年齡不夠最後連參選的名頭都沒有,勸他下次繼續努力再等四年繼續參選。
還沒等電話那頭的趙震耀掛完電話,白世軒就已經發瘋似的差點將電話一並砸到了地上,桌上一疊又一疊的文件,基本上被他扔個一空。
他頹廢的坐在椅子上,王有福膽怯的走過來,將原本給白世軒倒的茶輕手輕腳的放在他的桌子上,抬腳剛想走,就被他一下叫住了。
“阿福,阿福啊”王有福沒辦法隻能停步回身,戰戰兢兢的問道:“少爺,你叫我”?
白世軒幾乎快暈厥,眯著眼看向他,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最終搖搖頭:“不對,不對,你不是阿福”。
王有福也看了看自己,阿福這個稱呼還是白世軒給他取的,白世軒說他是阿福就是阿福,所以他也一個勁的為難道:“少爺,我就是。。。”
白世軒從椅子上掉到了地上,繼續搖著頭指著王有福:“不對,你不是”,他記得阿福的長相,絕對不是他,絕對不是。
他好像魔怔似的坐在地上撲騰了幾下,而後抓住被他摔下的煙灰缸,一個不注意朝著王有福砸了過去。
血淋淋的王有福還有意思的抹了一下直冒鮮血的頭,驚慌失措的趕緊跑出房門一邊跑還一邊大喊:“不好啦,少爺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