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青川河發源自納川高原,源起月氏國,途徑隴州、西寧等八州,繞過盛京匯入東海,幾乎橫跨了大半個北昭國。


  寧長風被分到最難巡查的鳥飛峽,此處兩岸夾山,地勢高聳,視野狹窄,若分散紮營則恐援救不及,若集中紮營則不能顧及所有區域,曆年春荒時派到這裏的人手都是最多的,寧長風手下才一百來號人……


  足可見趙陽對他們惡意之大。


  值得一提的是,這鳥飛峽雖說地勢險峻,倒恰好阻斷了羌族部落進攻的路線。


  羌族人能征善戰,馬背上的功夫可說練到家了,麵對這崇山峻嶺卻毫無辦法,因此萬不得已絕不可能把主意打到這裏來。


  往年被分到這裏的將士也就在山頂紮個帳篷,派三四個哨兵守著就萬事大吉,溜到青川城尋歡作樂去了。


  寧長風卻派人仔細勘察了地形,將手下的兵分成十人小組安放在定好的觀測點上,不僅如此,連他們上山的路也安排了兩人守著。


  前三天他帶著這幫手下滿山挖坑做陷阱,用一種山上尋到的細藤纏在樹幹靠近底部的地方,以觀測點為核心向外輻散,細藤藏在新長出的草叢間,輕易察覺不了。


  這樣就隻需一名士兵攥著細藤,他們便可以輪流值守了。


  布置好這一切,寧長風坐鎮山頂,在最高的地方給自己紮了一頂營帳,俯瞰全局。


  他身上攜帶的是木係異能,山林叢野於他而言是最舒適的,寧長風盤坐在地,吸納著周圍濃鬱的木係能量,高速運轉的能源核心逸散出更多的能量,多餘的便順著身體飄出來,向四麵八方落去。


  若有人在場便能看到,那些綠色光點落在泥土上,便有大片的草籽被催生,兩片嫩芽顫顫巍巍地打開,短短幾息便長到人小腿那麽高,在風中搖曳舒展著;

  光點落在幹枯的樹皮上,那沉寂了一個冬的枯黃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綠,從枝椏間頂出一個個綠色的小包,眨眼染上大片新綠;

  還有些光點順著山崖落進河裏,被漁網拖住奄奄一息的魚突然一個擺尾淩空躍起,掙脫漁網的束縛遠去。


  整條河的魚開始沸騰,爭先恐後地躍出水麵,搶食著天上落下的能量光點。


  “哎呦!”林為被一條大魚掙脫時拍了一耳光,撲通摔在河邊,等他爬起來時,唯餘目瞪口呆的份。


  河裏的魚發瘋了?

  他抬起手,綠色光點落在他的掌心的瞬間就消失了,與此同時四肢百骸都湧上一股暖意,方才還因為摔進水裏打哆嗦的腿也不抖了,似乎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我的娘誒,天降神跡了?”


  他恍惚地甩了甩腦袋,對急匆匆趕來的林子榮說道。


  一粒光點正好落在林子榮右臉上,那可怖猙獰的燒傷竟然在一點點變淡,露出林子榮原本俊朗溫潤的另外半張臉。


  “哥你的臉——”


  林為指著他的臉,眼睛瞪得更大了。


  林子榮見天降異象,原本擔憂林為的安危趕來,此時見他盯著自己的臉瞧,便放了他手去摸自己的臉。


  掌心下不再是斑駁凸起的疤痕,而是光潔的皮膚。


  林子榮驚駭欲裂。


  他喘著粗氣,毫不猶豫在自己臉上劃了一刀,要劃第二刀時被林為衝上來抱住了。


  “哥你幹什麽!”林為伸手去奪他的刀,哭著道:“好不容易好了,為什麽要劃傷,多疼啊——”


  林子榮抱頭蹲在地上,恍惚自言自語:“不可以,不能見人,他們會認出我——”


  林為奪下他的刀,抱住男人的頭,哽咽著嗓子道:“不會的,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早忘了你,別傷害自己好嗎?”


  在他的安撫下,林子榮終於願意抬起頭,被劃傷的麵頰有鮮血蜿蜒而下,襯著他慌張的表情,在逐漸黢黑的天幕下猶如山鞘鬼魅,林為卻沒有害怕,他扯起袖子,翻出裏頭幹淨的一麵給林子榮擦臉上的血,一邊擦一邊哭,說你嚇死我了。


  林子榮更緊地抱住了他。


  “哥答應你,報完仇我們就去一起去江南,再等等……很快了。”


  *

  直到後半夜,這場離奇的光點雨才消失。


  整座山上的士兵,包括接觸了光點的活物都處於一種暖洋洋的狀態中,連守在帳外輪值的士兵都暈乎乎地睡了過去。


  萬籟俱寂。


  寧長風睜開眼,對自己製造的這場“神跡”毫無所覺,他按著滾燙的眉間孕痣陷入沉思。


  他肚子裏好像長了一團古怪的東西,方才逸散的大部分能量都被這東西吸收了……


  他運行起異能,再次內視身體,就見小腹處有一團模糊不清的東西正繞著他體內的能源核心轉圈,寧長風甚至能感覺到這東西在吸他過剩的能量。


  一個瘤子?

  他操縱異能試圖驅逐這東西,豈料剛靠近異能就被這東西“嗷嗚”一口吞了,熟練得就像自家院裏看門的小狗接食吃。


  寧長風:“……”


  有些棘手。


  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病的寧長風隻得收回異能,對體內異物的感知自然消失,他摸了摸肌理緊實的小腹,心想下次回京讓張生華看看能不能取出來。


  山風吹過樹梢,發出一陣枝椏碰撞的聲響,偶然一兩聲枯枝折斷的聲音夾雜在裏麵,並不顯得突兀。


  寧長風站起身走到視野開闊處,從上往下眺望整座山穀。


  隨即,他臉色一凝。


  風帶來的不僅有枯枝被踩斷的聲音,還有鞋底摩擦枯葉的聲響,被低矮樹枝刮到的吸氣聲,窸窣細微,尋常人聽不到。


  寧長風迎著山風站在天穹下,視線很快鎖定了這夥偷摸上山的隊伍。


  這夥人約有五十人眾,均背著弓箭,箭頭抹了火油,正在半山腰踩點。


  正值早春,積攢了一個冬的枯枝幹葉鋪滿了整座山,隻要有一個火星,漫山遍野都會被燒透,到時他們逃無可逃,隻能活生生被燒死在這座山裏。


  打的好算盤!

  寧長風眉眼壓下,卻按捺著沒有動作。


  就在這時,隊伍似乎有人絆了一跤,他罵罵咧咧地爬起,發現是根野藤後忿忿踢了一腳,很快藤的震動傳到距離最近的帳篷外。


  十指各係了一根藤的哨兵從睡夢中彈跳而起,順著震動的方向鎖定了這夥偷襲者,他迅速叫醒同伴,扯動栓在大樹上的另一組細藤,於是紮營在山野各處的小隊伍紛紛醒來,確認偷襲者的方向後快速而有序地朝他們包圍。


  總算沒白教。


  寧長風頷首,往半山腰疾掠而去。


  黑暗中潛行的隊伍裏不斷有人摔倒,終於有人察覺出不對勁,領頭的首領打了個手勢,隻見那五十人的隊伍迅速散開,邊跑邊朝山上四處射火箭,霎時半山腰亮起無數零星火光,火勢被山風一吹逐漸連成片,逐漸往山頂燒去。


  “找死!”那首領發出輕蔑一笑,西北幹燥,山火燒起來可不得了,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


  還跟他們玩絆繩子這種小把戲,看來趙將軍多慮了。


  他吹了聲口哨,四處放火的下屬們迅速朝他聚攏,準備退下山去。


  臨走前一名手下回頭望了一眼騰騰燃燒的山火,有些疑惑地問:“老大,您看那火是不是變小了?”


  喀澤嗤笑一聲:“我看是你腦子變小了,快撤!”


  一行人朝山下飛掠而去,不過數十米,那手下又停了下來,眼底映著逐漸熄滅的山火和火焰後衝出來的幢幢人影。


  “火真的滅了!”


  話音剛落,打頭的一人拋出彎刀,刀刃打著旋切進他的脖頸,被飛掠而來的人接住。


  血線飆射而出,濺在那人臉上,宛如地獄修羅。


  “來了就別走了。”


  林子榮舉刀高喊:“結陣!”


  趕來的士兵迅速變換隊形,像在營裏演練了千百遍般,無需思考就已經結好了連雲陣,不斷變換的陣型令這幫草原猛士眼花繚亂,一時分辨不出攻勢在哪裏。


  這時,從陣中心穿出一人,直取他麵門!


  喀澤雙手持刀迎上,刀刃與刀刃相擊發出清脆聲響,林子榮旋身而下,刃尖掃過他下身,不過幾個瞬息,兩人已對了十數招,喀澤左支右絀,竟落了下風,手臂被彎刀劃出一道口子。


  他不得不捂著傷處退後,手下迅速掩護他往後撤離。


  怎知左右兩側又各包抄上來一隊人馬,林為自後殺出,用匕首斬斷此人一條手臂。


  喀澤一聲慘叫,顧不得掉落在地的手臂,在下屬的掩護下慌不擇路地逃跑。


  三麵環敵的情況下,他們甚至沒意識到這群人正在有意將他們往同一個方向趕。


  等發現時為時已晚,不斷有人跌落陷阱,慘叫聲此起彼伏,眼看著手下一個接一個損耗,喀澤咬牙助力蹬上樹幹,借助手下肩上的力量一送,意圖朝上逃走。


  一張漁網兜頭罩了下來。


  林為拍拍手,踢了跌落在地被漁網纏身的喀澤一腳:“小樣,河裏的魚沒網住也就算了,還能讓你這條大魚跑了?”


  喀澤還要垂死掙紮,就見林為拿出一個煙筒掀開蓋子朝他一吹,迷煙被吹進口鼻中,他頓時就失去了意識。


  “去把陷阱裏的人撈起來,沒死的帶走,其餘人去再去檢查一遍防火帶,確保山火不會複燃。”


  寧長風就站在陷阱的另一頭,腳下已堆疊了七八具越過陷阱試圖逃跑的屍體。


  火把陸陸續續亮起,大勝一場的士兵們興奮地打掃戰場,火光照亮每個人的臉,林子榮不自覺一縮,扯起脖子上的圍布裹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


  寧長風拎起昏迷的喀澤往前走,突然轉頭看了他一眼。


  “指揮得不錯,是當將軍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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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在肚皮裏翻滾):好多好吃的,快樂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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