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聖墓
銀色光罩忽隱忽現,在聖墓的黑金門與徐金之間架起了一條銀色通道。
通向廢人宗傳承的路,傳說中廢人可修的借力之法,就在這條路的終點,只有不到三十丈遠了。
放棄了煉藥強身,放棄了入魔,將十二年光陰都耗費在廢人宗上,最終找到的機會,就在前方,已是唾手可得。
徐金自詡冷靜,此時此刻,也激動得顫抖起來。
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里,獲得實力的大門,就要為他敞開。
修道之路死死地關閉著,沒有山河脈,永世休想修道。
入魔之路布滿謾罵與殺伐,父母尚在世,有命有臉,入魔愧對父母,走在這個世上,也招人嫌棄。更有人書聖言之鑿鑿稱他必將入魔,即使走上去,也不可能是一條令人愉快的路。
只有這條廢人借力之路,是他願走能走的,這是借力之路,誰也無法指責他走這條路有什麼錯。
李心愫對徐金的緊張與激動感同身受,悄然握緊了徐金顫抖的手。
徐金回握著李心愫的手,輕聲道:「愫姐,辛苦你了。」
兩人齊踏出一步。
又一步。
平穩毫無波瀾的步伐,顯示著兩人的鎮定,欣喜難耐至扭曲的面孔,卻宣告著兩人的激動。
一百五十步,是這麼遠,周圍已戰成一片,眩光暗影,劍氣如虹,筆墨遮星,不住地在銀色光罩外閃過。
一百五十步,又是這麼近,以至於徐金走到聖墓門前時,仍未冷靜下來。
陸展以身份以實力以規矩壓他,欲奪他性命,皆因他年幼身廢實力不濟。
父母被陸展通緝,逃亡至今近十二年,皆因他年幼身廢實力不濟。
而今,他已將滿十五歲,雖仍然身廢,但即將告別實力不濟。
廢人宗借力之法,毫無疑問是極為強大的。
廢人宗氣勢如虹,廢人宗一力擋千,廢人宗一夫當關,廢人宗十進十一出。在魔卷山的書籍中,記載廢人宗的時候,沒有任何一處質疑廢人宗的實力。
只要能得到廢人宗的傳承,徐金就敢與人書聖爭鋒。
黑金門裡,一片漆黑,徐金握著李心愫的手,往門中邁去。
「且慢。」突然間,一道平靜的聲音傳入了徐金耳中。
這聲音是如此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這聲音是如此自信,自信得彷彿已將世間一切踩在腳下。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徐金念念不忘近十二年之久,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即使這聲音只發出一聲輕哼,他也能立即認出來。
這聲音的主人,是人書聖陸展!
徐金輕顫著手,憤怒與不屑,驚慌與期冀,均顯現在臉上,倒映在門邊的冰柱上。
「陸展!對血元陣知而不報,致多少聖隕落於入魔者之手,更幾乎致我於死地!你也配當人書聖嗎!」甘柔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而飽含怒意。
「我為下一任地書聖而來,不需幾日,地書聖將易主。」半空中,飄下陸展平靜的話語。
「易主?杜缺又見到天機了嗎!」甘柔失聲叫道。
「哈哈,你難道不知道,地書聖本就在這天道之內?」陸展平靜地發出笑聲。
「該死,是我疏忽了。金不肖,進門!」甘柔急喝道。
甘柔的喝聲,令徐金從複雜無比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下一任地書聖,自然是指甘柔選定的李心愫。陸展可不是甘柔,陸展絕不會講道理,陸展的道理只有拳頭。如果李心愫不願,陸展一定會動手搶。
徐金不再遲疑,牽著李心愫,一腳跨進了黑金門。
「臭小子你竟——」門外,陸展憤怒中夾帶著笑意的聲音落下,然後戛然而止。
徐金已進入了聖墓。
聖墓外的聲音,就像光線一樣,消失了。
即使是人書聖的聲音,也無法穿過聖墓大門傳入徐金耳中。
……
進入聖墓的那一瞬,徐金又一次踏進了白茫茫的空間中。
但與移星陣不同的是,這一次,李心愫就在他身邊站著,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見李心愫。
「陸展是來拿你的,他不像甘柔,他不會在乎你的意見,我們必須避開他。」徐金說道,聽在他自己耳中,聲音極悶無比,而且音量極低。
徐金看著李心愫,見到李心愫微張著嘴,似乎在說些什麼,卻聽不見聲音。
「真怪,明明能正常呼吸,卻像是在作超音速旅行一樣。」徐金想著,上前抱住李心愫,臉貼著臉,重新說了一遍。
「金弟,甘柔會出事嗎?」李心愫也仿著徐金的樣子貼著臉說道,聲音同樣低而悶,分明貼在耳朵上說話,卻沒有吹起一丁點風。
「不會出事。地書聖排在人書聖之上,雖然地書聖不管事,但據說山河釵里有無數知識,同為書道中人,在學識方面,陸展勝不過甘柔,在戰鬥方面,就更不可能勝過甘柔。」徐金答道。
儘管如此說,徐金心裡也同樣有些擔心。甘柔似乎沒有帶神書神筆出來,若陸展帶了一大堆神書神筆出來,說不定能勝過甘柔。
白茫茫空間持續了沒多久,換成了黑暗。
「愫姐?」徐金在黑暗中叫道。此時聲音已正常了起來。
徐金移開臉,然後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李心愫的聲音:「我在。」
「看來到了聖墓了。愫姐,你把打火石取出來,再找塊布和一些干茅草出來。」徐金說道,並試探著換了個位置,從李心愫身後抱住了她。在這片一無所知的黑暗裡,徐金不敢放開李心愫,生怕一鬆手,李心愫就消失不見了。
悉悉窣窣間,李心愫取出了徐金所說的東西,便改由李心愫抱著徐金,兩人蹲在地上,徐金將布放好,擺起干茅草,開始生火。
打火石一敲,黑木棺材一閃而滅。
再敲,幾點火星落在布上,稍亮,又滅,似有一具骷髏坐在黑木棺材邊。
敲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持續的火星引燃了干茅草。徐金一拉白布,將白布展開成長條,並點了起來。
李心愫很快取出一支用羊油製成的油燭,引過白布上的火,點起油燭,遞到了徐金手中。
不大明亮的光線很快照遍了這房間,或者準確地說,這間小墓室。
方圓不過五丈的小房間里,只有兩口黑亮釘釘的大棺材,一具披著布衣靠著棺材的骷髏,一盞油已燃盡的枯燈。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這廢人宗可真窮啊!」徐金感慨道。
「金弟,也許東西都在……棺材里?」李心愫遲疑道。
「呃……」徐金啞口無言。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一進來就掀棺材尋寶,實在是有辱斯文,跟個盜墓賊似的。
比起像個飢不擇食的賊,徐金更希望先通過一套合情合理的拜師程序拜入廢人宗,然後再師出有名地搜刮乾淨。
「也許……這具骷髏身上有點玄機。」徐金遲疑著不敢伸出手去。廢人宗出現在書道主掌天下之前,出現在天道立世那一百年裡,只傳了幾代而已,算算時間,只要一碰這具骷髏,骷髏身上的衣服一定會碎成渣。
李心愫見徐金遲疑不決,以為徐金怕臟,便想要替徐金去掀開骷髏身上的碎布。
「愫姐別。」徐金連忙抓住了李心愫的手。
「無論這一抓抓下去是拜師還是不尊師不重道,這活都該我來干,愫姐,你在一旁看著就好。」徐金認真地說道。
李心愫依言放下手,又點起四根油燭,分別擺在離墓室的四個角落都不算遠的地方,將墓室里照得亮堂堂的。
徐金在每個角落都仔細探索過一遍之後,終於還是放棄了尋找其他突破口,回到骷髏前,跪在地上,語氣誠懇地說道:「不管您是哪位前輩,小子得罪了。」
說完,徐金規規矩矩地拜了九次,然後伸出手去,掀開了骷髏的衣服。
出乎意料的事情是,骷髏身上的衣服沒有破,雖不知這衣服已儲了多久,但想必用的是極好的料子。意料之中的事情是,衣服里是一具骷髏。
除了骨頭,衣服里並沒有別的東西。
徐金微微一僵,心道難道真要直接撬棺材?可這骷髏坐倒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又有什麼意義?
徐金微覺沮喪地嘆了口氣,垂下手來。
這一垂,拉動了骷髏的衣服,牽著骷髏往一側傾斜了幾分。
緊接著,從骷髏身後落下一張符紙。
這張符紙顯然被骷髏的背部與棺材夾在一起。符紙是淡黃色的,上方有大量歪歪扭扭的花紋,是一張地級儲物符。
見到這張儲物符,徐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張地級儲物符里必然會有對他來說極珍貴的東西,也許是至寶,也許是功法,總之,一定是能改善他當前處境的東西。
徐金對著骷髏又是一拜,伸手插進骷髏身下,抓向儲物符。
就在這時,他的手臂碰到了骷髏的髖骨。
然後,他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個聲音:「小傢伙還不錯,敢站著承受天雷煅體,不枉本宗等了這——」
徐金觸電般縮回了手,聲音立刻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