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廢人宗
徐金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李心愫滿臉淚水地跪在徐金身邊,伸手要去觸碰徐金焦黑的身體。
「別動他。」
甘柔走了過來,取出一隻煅竹藥盒,將盒中的淡紅藥粉撒在焦黑的徐金身上,並斥道:「這傢伙,我不是說了要以元神護體嗎?難道他還打算引天雷煅體不成?他修的又不是雷道,這不是在找死嗎?」
淡紅色的藥粉撒在徐金身上,很快亮起陣陣淡紅光芒,將徐金包了起來,溫潤的淡紅光芒不住地消解著徐金身上的焦痕。
守在石門邊的兩名書道之人已上前來,向甘柔行禮,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也不開口,等著甘柔看向他們。
當徐金頸部的焦痕去了一多半時,甘柔輕咦了一聲,蹲了下來,仔細地打量著徐金的脖子。
徐金的頸部並沒有藥物滋潤而生的新嫩皮膚,仍然是髒兮兮的,有些泥印。而且,在淡紅色光芒的覆蓋下,徐金的脖子上似乎有一圈金影在飛馳著,時隱時現,這道金影不是在體表飛馳,是在體內飛馳。
見到這道金影,李心愫臉上的焦急頓時收了起來,變得相當平靜。
「這金光溜得這麼快,難不成是體雷?他真引天雷煅體成功了?」甘柔皺眉伸出食指,輕輕地去觸碰那道金影。
金影與甘柔的食指還差半尺時,甘柔觸電般地收回了食指,只見一條閃電從她的食指一直連到徐金脖子上,許久才消失不見。
「他真的成功引天雷煅體了!這小子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難怪能從血元陣中逃生,若換了其他人,只怕在入魔者手中就死上不知幾千回了。」甘柔驚嘆地望著手指上那一縷焦黑,輕輕一吹,焦黑就消失了。
眼見李心愫仍滿臉淚水地跪在徐金身邊,甘柔輕拍了拍李心愫的肩膀,微笑道:「小丫頭,別擔心了,他剛剛得了道好機緣,引得天雷為他煅體,若他想入雷道,此刻就可以入雷道,即使他不想入雷道,等煅體完成後,他的身體強度也會更好。」
李心愫臉上早已沒了擔心,此時被甘柔拍了拍肩膀,便點點頭,也不答話,輕拭去臉上淚痕,靜坐著等待他醒來。
甘柔盯著金影在徐金體內飛馳,輕笑著搖了搖頭,罵道:「臭小子,運氣可真好。」
笑了會兒,甘柔轉身向兩名書道之人點頭說道:「這段時間恐怕會有入魔者過來,我現在傳授你們一招防魔之法。」
直到現在,兩名書道之人才敢直起身子。
甘柔將左手抬起,露出了繞著食指旋轉循環的小血圈。
「就叫它血循指吧。平時守門時,只要一個人使用血循指即可,但如果你們相距五丈遠,最好兩人都用上血循指。它可以防止入魔者的血元陣攻擊。這血元陣……也罷,待你們輪替回失落天時,遲早會明白。」
「謝山聖。」兩名書道之人齊聲恭敬道謝,並再行一禮。
……
徐金漸漸從麻痹中恢復了過來,只覺全身舒泰,彷彿嗑了再造丹生肌丹一樣,便抬頭說道:「我再去引幾道天雷來。」
「不行!」李心愫攔住徐金叫道。
「這回聽你的。」徐金很快就答應下來。畢竟他知道自己不像甘柔說的那樣運氣好。他知道血元陣是因為他是徐金,見過了囚魔天牢里那場血元陣,而不是因為他見入魔者多次使用血元陣。他可從沒有在入魔者手下逃生過。真要再去引一次雷,只怕登時變成一塊外焦內也焦的焦炭。
徐金嘗試著起身,身上的黑衣卻寸寸化灰,露出一具明顯要強壯了一分的軀體來。
李心愫不待徐金吩咐,已從儲物符里取出了一件新的白袍給他罩上。
披上乾淨的白袍后,徐金終於站了起來。
甘柔正在向兩名書道之人傳授血循指,徐金便趁機打量著這兩名書道之人,這兩扇石門,以及這處山谷。
這兩人是非常典型的書道修道者打扮,白袍黑字,白紙捲筒,腰間懸著一隻白玉瓶,瓶中裝著早已磨好備用的墨汁,一支墨色筆時時插在玉瓶中,「失落天」三字綴於白袍前襟,筆法粗細大小各不相同,均為親筆寫上。
書道之人駐守,加上甘柔說到了輪替,意味著這處山谷早已被書道所搶佔並據守,不論這裡是廢人宗舊址還是聖墓,如果他與李心愫兩人一起過來,即使沒有死在前面的陣法上,也會在這裡被這兩名書道守門人趕走,或者殺掉。
「好在救了甘柔。看來這善事,以後可以多做點。」徐金感慨地想道。
兩名書道之人身後的兩扇石門,正好坐在山谷的入口處,將山谷封死了。兩扇石門緊閉著,左門畫山右門畫河,各打了個大叉,石門中央有個凹孔,可容一指插入,石門兩側的山與河,都是刻在門上的畫,兩把大大的叉,卻都如山一般突起。看起來不像墓,應該是宗門。
「看這模樣,倒像是在給山河脈打了個叉,也不知是不是表示沒有山河脈,如果是就太好了。這裡應該就是廢人宗舊址吧。」徐金心裡稍微多了些期待。
而這山谷則怪怪的,從山谷前方看去,兩側的山不寬也不高,石門上方更以霧氣遮蓋,像不死宗的山谷一樣。不同的是不死宗並沒有這種門,只有霧。
徐金轉過身,一眼望去,已不見了草原,也不見了叢林,只有兩條河流從山谷兩側交會至山谷前方,匯成一條大河,然後筆直流向遠處。這條大河有好幾里寬,站在山谷前,根本望不到邊。若不是河水明明白白地流向遠方,徐金甚至不敢肯定這是一條河。
「這裡是?」徐金保留了要問的話,只露出疑問語氣。甘柔願意讓他去得廢人宗聖墓里的傳承,可不代表這兩名書道之人願意。讓地書聖甘柔道出此為何地,才是明智的選擇。
「這裡就是廢人宗。廢人宗廢宗之前,這兩扇石門就是宗門。可惜,自從廢人宗廢宗閉門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人能打開這兩扇石門。書道曾在門前設縮地陣,傳送了幾名廢人過來開門,然而無一例外地失敗了。」甘柔毫無顧忌又有些遺憾地說道。
聞言,徐金心頭一凜。
書道有廢人宗殘卷,也找了廢人來開門,卻仍然開不了這門。也許,是因為之前從未出現過先天廢人,而開這門必須是先天廢人,也許,是因為少了鑰匙陣眼之前的東西,也許,是因為這扇門根本就打不開。
看兩扇石門上的圖案,分明是山與河,並各打了個大叉,分明是在否定山與河,似乎意指否定山河脈。
但既然他這先天廢人舉世無雙,廢人宗自然也從未出現過沒有山河脈的先天廢人,總不可能會建兩扇他們自己也打不開的石門當宗門。
「金不肖,你們倆跟我過來。」甘柔突然說道,語氣中夾雜著一絲不容質疑的語氣。
徐金心知,這是要講述廢人宗聖墓了。
甘柔帶兩人走到河岸處,背對河水說道:「依天機所示,天黑之時,河流會結冰,到時候聖墓就會出現。想必那時候也會有入魔者來襲,一旦聖墓開門,我會擋在門外,你們倆要儘快沖入聖墓中,儘早獲得聖墓里的傳承。」
「謝山聖。」徐金模仿著書道之人的口吻說道。
「獲得想要的傳承以後就逃離此地,不要多留。」甘柔吩咐道。
「怎麼離開這裡?」徐金問道。
「跳下水,就能離開。」甘柔答道。
接下來,就是等,等天黑。
期間,徐金讓李心愫取出了三塊羊肉,兩塊扔給大壯,另一塊切成五份,五人各分了一塊。甘柔早已辟穀,卻還是接過去小口地咬著,只不過吃得直皺眉,末了還不忘評價一句:「太難吃了,你的馬很可憐。」
徐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甘柔是聖,下廚神館就和一日二三四五餐外加上午茶中午茶下午茶一樣平常,哪能瞧得上這種粗鄙肉乾呢?
……
天漸漸黑了下來,日落之時,山谷旁的兩條支流水量銳減,大河水位開始下降。
兩扇石門邊,兩名書道之人已燃起了火把,插在廢人宗舊址的石門旁。
水降門現,一根黑色的衝天細柱率先出水,細柱頂端如針,往下漸顯粗重,劃過兩條弧線,最後成為「人」形屋沿。
隨後出水的,是一扇黑金門,比廢人宗舊址的兩扇石門合起來更寬,足有五人高。黑金門跟著衝天細柱上升,直至超過河岸為止。
隨著黑金門上升,河水水位再度下降,黑金門突然停止上升,河水瞬間凝結成冰,留在黑金門上尚未落下的水珠也凝成了冰,閃爍著昏暗的火光。
河水凝冰之後,一條冰凝之路從河底裂開,升起,停在黑金門與河岸中間。
「這就是天機現,聖墓出吧?」一名書道之人望著黑金門感慨道。
「應該是不見天機,聖墓不出。」另一名書道之人糾正道。
甘柔說道:「這間聖墓從未出現過,天機現之前,沒人知道這間聖墓藏在水中。恐怕,是你引天雷煅體成功,才使得這間聖墓得見天日,而這就是天機。金不肖,你理當第一個進入聖墓。」
徐金點點頭,扎出兩雙草鞋來,與李心愫換上,握著李心愫的手,走上了這條冰路。大壯不甘地在冰道末端嘶吼,卻不敢走上來,冰路極滑,四隻蹄子可抓不穩。
兩人小心謹慎地在冰路上走了一半路程后,黑金門突然開了,門內一片漆黑,貪婪地吸吮著任何光線,就像一個黑洞。
「這是陣法,門內是聖墓。」甘柔在河岸上解釋道。
甘柔話音剛落,十多條白影連同十多把已出鞘的劍,突然出現在河岸上。
這十幾人剛出現,就瞬間跳開,跳入了河岸下方的冰層,緊接著,又有十幾名黑袍人出現在河岸上。
甘柔已摘下了山河釵,書道的兩人也俱都取出了各自的筆來,咬齒凝成血循指。
大壯一見要開打,立馬慌了。
甘柔瞥了一眼大壯,擋在它身前說道:「馬兒,跳水裡去!」
大壯望著徐金與李心愫的背影一聲嘶吼,便撒開四蹄,朝著尚未凝結的一條支流奔去,到岸邊,飛躍而出,落入水中,轉瞬間消失不見。
「別看身後,我會保護好你們。」甘柔說著,一躍飛起,瞬間到達冰路上空,山河釵上微閃銀光,銀光驟落,將徐金與李心愫團團包裹起來,成為銀色光罩,光罩忽閃忽滅,與幾天前的透明防護罩卻是並不一樣。
徐金與李心愫在冰路上又踏出一步,銀色光罩觸及冰路,將整條冰路與敞開的黑金門也包裹了起來。
徐金知道,這一定是某種確保兩人率先進入黑金門的方法,再踏出一步時,壓抑了半日的心情終於不可遏止地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