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要等的人也該登場了◎


    容懷瑾頷首,攬袖一迎:“明姑娘,請。”


    又側身吩咐隨從道:“去給玉珠傳個口信,讓她預備好茶水點心,萬不可怠慢了明姑娘。”


    “多謝。”明斟雪欠身致意,方欲登府忽的頓住腳步,關切道:“刑部的人近些時日可有為難容公子?”


    “例行公事罷了,總是免不了吃些皮肉苦頭的。”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明斟雪心知獨孤凜斷不會讓落網的容懷瑾有好果子吃。


    獨孤凜慣用的手段有多狠毒多磋磨人,且觀其禦下六部如今鶴唳風聲之勢便可知曉一二。


    能鎮得住四方蠢蠢欲動之心的從來都不是那座至高皇位。


    而是昭元帝的鐵血手腕。


    “抱歉,”明斟雪說道,“容公子是為了救我,才被牽涉其中。”


    容懷瑾轉過身,一雙平靜無波的清眸望著她:“明姑娘無需歉疚,是容某心甘情願的。”


    “我待姑娘之心如日月昭昭,如江水滾滾,長命無絕衰。”


    “這當讓我如何回應呢。”明斟雪輕歎一聲,“承蒙容公子厚愛,隻可惜,我與公子終究是有緣無分了。”


    “不,”容懷瑾侃然正色,“容某與姑娘的緣分不該止步於此。”


    “日後會有機會的。”


    “以後的事情誰又說的準呢。”明斟雪垂眸自荷包內翻找出一件玉佩,遞至容懷瑾麵前。


    “那夜公子被捕,慌亂間落下了隨身佩戴的玉飾,我差人替公子收了回來。”


    明斟雪笑了笑,將玉佩放在他掌心。


    視線飛快掃過他掌上被匕首割出的疤痕,稍稍停頓一瞬,而後極其自然地移開。


    “姑娘有心了,寒舍鄙陋,明姑娘請吧。”


    “請。”明斟雪再抬眸時,不動聲色遠了他一步的距離。


    容府屋簷之上,藏風叮囑隨行的影衛:“仔細記上。”


    “明姑娘與容氏公子共語一十二句,舉止接觸一次,目的為歸還玉佩。”


    ***

    “容某離府數日,形容枯槁不宜接客,先行回去更衣沐浴。玉珠那處,另請人隨姑娘同往,可好?”


    明斟雪點點頭:“容公子請便。”


    “明姑娘,您這邊請。”容府管家躬身一抬手臂,指出條通往西苑的路來。


    “有勞了。”明斟雪帶著流螢往容玉珠的院落去。


    流螢悄悄拽了下明斟雪的衣袖,壓低聲音問道:“姑娘真的要去見容大小姐?好端端的尋她做甚,上回唐府的賞花宴之上她還有意作惡刁難小姐呢,小姐見到她沒的壞了心情。”


    “也不是非要見到她本人不可。”明斟雪聲音極輕,輕的剛好隻有流螢能聽見。


    “我隻是想尋個理由拖延時間,留在容府裏等人。”


    “小姐在等誰?”流螢好奇。


    明斟雪將視線投向容懷瑾離去時的方向:

    “為了印證猜測,等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正說著,另有一路小廝來報:“明姑娘請隨小的來,我們姑娘現下在西苑的蓮花池釣魚呢,不在院落裏。”


    明斟雪牽著流螢的手:“走吧,一起去西苑。”


    遠遠的便聽見容玉珠的喧鬧聲——


    “鶯歌你敢嚇跑我的魚!看我怎麽罰你!”


    “小姐息怒,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還敢狡辯,我的魚兒分明咬了鉤,若不是你嚇唬的,那魚兒又怎會棄了鉤逃跑!”


    容府家仆麵上掛不住,忙轉身朝明斟雪陪著笑:“明姑娘請見諒,我們姑娘的脾性……一向如此……”


    “無礙,”明斟雪道,“既然容姑娘心情不佳,我也不便再叨擾了,就在容府花苑裏隨意走走便可。”


    “好,好,小的領您看看景。”容府小廝巴不得趕緊將明斟雪帶離這是非之地。


    誰料容玉珠眼尖,遠遠瞧見一路人影靠近,中途又折了回去,索性扯著嗓子蠻橫地喚道:


    “何人來此?怎麽見了本小姐便要走!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吃不了你,走什麽走!做甚麽避我如蛇蠍……啊呸呸呸!本小姐才不是什麽蛇蠍。”


    被她這麽一喚,明斟雪若再不管不顧徑直離開,便容易落下話柄了。


    她轉身走上前,道:“容姑娘,好久不見。”


    容玉珠瞪直了眼睛:“明斟雪?怎麽是你。”


    容府小廝經驗頗豐,見勢不妙忙擋在明斟雪麵前,對容玉珠解釋道:

    “大小姐,明姑娘特意將大公子送回了府,大公子才從刑部脫身,這個節骨眼上您可千萬管好自個兒,切莫生出什麽亂子呀。”


    “兄長回……回來了?”容玉珠磕磕絆絆同小廝確認消息,目光逐漸變得呆滯。


    明斟雪打量著她,不曾遺漏掉容玉珠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因著容氏嫡長房一係的兄妹自幼喪父喪母,年長的容懷瑾便在容玉珠成長的過程中既為兄長,也充當父親一角,兄妹二人關係十分親厚。


    與預想中的不同,容玉珠聽見兄長平安歸來的消息後,第一時間的反應不是欣喜,也全無關切與心急。


    她眼中明晃晃透出一種難言的恐慌。


    恐慌?


    她在害怕什麽。


    明斟雪不自覺地蹙起眉。


    “大公子待會兒梳洗更衣後便會去見老太爺,大小姐可要隨明姑娘同往?”容府小廝問道。


    “我?”容玉珠茫然地指著自己,匆忙搖了搖頭:“我不要去,不要去……”


    容玉珠的反應實在不尋常,明斟雪靜靜觀察著她,眉心蹙的更緊了些。


    “姑娘,”流螢拽了拽明斟雪的衣角,“咱們還是先回罷,流螢擔心容大小姐她傷著您……”


    明斟雪倒是不擔心容玉珠會跋扈到再度對她出手。


    有獨孤凜的影衛在,任何人都不能尋到半分機會去傷她。


    估摸著還沒來得及出手便被影衛折斷雙臂。


    若是獨孤凜親至,就不僅僅是斷臂這麽簡單的事情了,隻怕非要見了血才能收場。


    不過明斟雪的確不打算再在容玉珠這裏耽擱時間,她要等的目標不在西苑。


    時候差不多了,要等的人也該登場了。


    “我還有事,便不再打擾容姑娘垂釣消遣的興致了。”明斟雪微微頷首致意。


    “欸好!明姑娘您這邊請,小的領您去見大公子。”容府小廝察言觀色,當即接著明斟雪的意思領她離開。


    容玉珠仍在原地怔愣著,垂釣的細杆被她扔在一旁。


    “明姑娘,我府姑娘她……哎喲,您多擔待著些。”容府小廝回頭瞥了眼容玉珠,好不尷尬。


    “容姑娘率真,為人心直口快,倒是辛苦你們精心哄著她了。”明斟雪以眼神示意流螢。


    流螢心底明了,取出一把碎銀子塞到那小廝手裏。


    “整日裏哄著大小姐挺不容易的,收下吧,吃些酒高興高興。”明斟雪笑著說道。


    “我的天爺欸,小的謝過明姑娘!”那小廝喜的嘴角咧到耳根,忙不迭道謝。


    “若是這府裏的主子能有一個如明姑娘這般識大體便好了。”


    容府小廝一麵將銀子塞進袖兜裏,一麵低聲抱怨了句:

    “單說我們府上這位大小姐,欸呦,近來不知中了什麽邪,原先隻是看我們這些下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現在可倒好,連疼她疼到骨子裏的大公子也不稀罕了。”


    “原先見到大公子,總會撒著嬌討要這個討要那個,現在卻是能避大公子多遠便躲多遠。”


    明斟雪聽到這裏驀地停住了腳步。


    “玉珠姑娘她……不肯親近大公子了?”


    “對啊!”小廝一拍手,“誰知道大小姐到底犯了什麽錯被大公子狠批了一頓,老話說這親兄妹哪有隔夜仇的?偏咱們這位大小姐耿耿於懷,自此不肯親近大公子。”


    “明姑娘您瞧見沒?方才一提起大公子,這玉珠姑娘便是這副慌張樣。”


    容玉珠耿耿於懷?記仇?


    明斟雪覺得不像。


    容玉珠她方才那副模樣分明是被嚇到了。


    明斟雪抬起頭,目光掃過容府懸著的寫有“清貴流芳”的匾額。


    容府,容老太爺,容氏兄妹……


    明斟雪思忖一番,由小廝引著步入會客廳休息。


    她身子尚未至夤夜歡愉後的疲累中恢複過來,行了一段路便有些站不穩。


    明斟雪掐算著時辰,估計差不多了,遂尋個借口支開容府小廝與流螢,留自己獨處。


    手執茶蓋浮去茶沫,略品了一口顧渚紫筍茶的香氣,外間驀地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明斟雪聽著動靜,瞥了一眼門外,仍不緊不慢地品著香茶。


    來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幾息的功夫“咚咚咚”跨過門檻直衝明斟雪而來。


    明斟雪尋聲抬眸,看清來人麵容的那一刻,甚是驚詫——


    “容玉珠?”她皺眉,“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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