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酒漬櫻桃◎

    燭火搖曳,其室昏昏。


    火舌倏然躍起,一下一下緩慢舔噬著微微化開的蠟燭。


    融化了的蠟淚沿著燭台邊緣滴落,越滴越多,狀若粘,稠的水,凝聚,下滑,墜入虛空。


    晌午叫過水後,宮人們自覺進來收拾殘局,為明斟雪換了一床新的羅衾錦褥,鋪的很是平整。


    然而此刻那床潔淨平整的衾褥卻被抓出了深深淺淺的褶皺。


    目光交匯間,明斟雪被他極具侵略性的視線灼得麵頰微微發熱,心髒不受控製開始狂跳。


    唇角沾著瓊漿玉液入口時留下的幾點晶瑩,丹唇覆了層瑩潤水澤,看起來分外誘人。


    酒勁上來了,明斟雪的意識逐漸變得昏沉,清醒被歡,愉一點一點蠶食掉。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帝王年輕的麵容在她視野中晃出重影。


    熱,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熱,但明斟雪並不排斥這種感覺,相反,她覺得這種暈眩感很舒服。


    如飄至雲層,柔軟,輕盈。


    獨孤凜清醒地注視著她沉,淪。


    他抬手,用微冷的手背輕輕碰了碰明斟雪被清酒熏得緋紅的麵頰。


    淡薄的涼意讓明斟雪水潤的眸子分出一絲清明,她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無助地抓住獨孤凜的手,將他手背貼在自己的麵頰上,以便汲取那微薄的涼意。


    “暈……”她丹唇間低低喟歎著,抬眸無辜地望著獨孤凜。


    “我好暈……”


    一雙水眸泫然欲泣,看得人心也跟著軟成一灘水。


    獨孤凜傾身湊近她。


    距離很近,近得可以嗅見少女肌理間清淺的香氣與檀口散出的果酒香。


    獨孤凜眼底晦暗,目光透出一貫強硬的侵略感,將她自上而下掃了一遍。


    少女酒醉嬌憨的模樣盡收眼中。


    “醉了?”他聲音很輕,幾乎是自齒間咬出的氣音。


    “嗯。”明斟雪雙目迷離。


    “一杯酒下去便已經不行了麽?”獨孤凜捏著一寸長的玲瓏酒盅,輾轉於指尖把玩。


    “夜晚才剛開始呢,小姐。”他輕撫著明斟雪緋紅的麵頰,語氣聽起來頗為歎惋。


    明斟雪抱著他的手納涼,聞言搖了搖頭,表情委屈:“我好暈,我想睡覺。”


    “好啊。”獨孤凜指尖一轉,反手將酒盅“篤”的一聲叩在案幾上。


    “孤與小姐一同就寢。”


    伸臂一勾腰肢,明斟雪登時軟了身子伏在軟枕上,闔上了眼簾。


    獨孤凜與她麵對麵側身臥著,指腹碾過丹唇,拭去了唇上沾著的晶瑩酒液。


    明斟雪秀眉微蹙,一抬手毫不留情拍上他的手背,小聲嘟囔著:“別打擾我睡覺。”


    生著氣也這麽可愛。


    看來是真的醉深了。


    獨孤凜斂眸一笑,不忍心再折騰她,遂扯過衾被蒙在兩人身上,掌心輕拍著明斟雪的背:“睡吧,孤陪著小姐。”


    一臂枕在明斟雪頸下,他哄了明斟雪半晌,眼看著她將要睡去了,這才放心闔上眼。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懷裏忽然擠入一團柔軟。


    獨孤凜劍眉微皺了下,睜開眼一看——


    明斟雪睡得迷迷糊糊,在他懷裏尋了個舒坦的姿勢,縮起了身子對獨孤凜上下其手。


    “這裏好溫暖好舒服哦。”她發出滿足的聲音。


    獨孤凜盯著她,將她的手輕輕拿開:“乖,好好睡覺。”


    甫一鬆開了她的手,明斟雪再度順勢攀了上來,不滿地囁嚅著:“就是很舒服嘛。”


    “睡覺。”獨孤凜掰開她的指尖,握著柔荑放回她身側。


    “你誰呀,憑什麽不許我睡在這裏。”醉眼朦朧的明斟雪被激起了逆反心理,“明明就很舒服,暖暖的,很軟…咦,怎麽變了手感,方才明明軟軟的,很可愛。”


    “現在知道不可愛了?”獨孤凜眸色深沉。


    明斟雪閉著眼搖了搖頭:“不可愛,一點兒都不可愛,我掌心疼。”


    她扯起衾被一角給自己蓋好,轉了個身背對著獨孤凜“咕嚕”一下滾到龍榻裏側睡去了。


    獨孤凜眼底晦澀不明,緊盯著她的背影餓得想吃人。


    他仰麵朝天,深吸一口氣,吐出粗,重的一聲歎息,隻覺得四肢百骸被她撩起了吙,沸騰著直往腹下匯去。


    又飽含幽怨朝裏側望了一眼。


    明斟雪氣息平穩,已然睡的熟了。


    想來這幾日的確被折騰的夠嗆。


    獨孤凜突然良心發現,實在不忍心再將人鬧醒,掀開衾被徑直去盥室衝了個涼。


    回來後枕著手臂怔怔望著帳頂出神,隻是睡在她身側,聽著她清淺的呼吸聲,剛被冷水澆滅的裕望再度被喚醒。


    獨孤凜深深望了她一眼,扯起衾被蓋上身軀。


    ……


    明斟雪夜間是被周遭的搖晃動靜驚醒的,彼時她醉酒尚未徹底清醒,不過也並無大礙,畢竟隻飲了一小盅而已。


    頭上籠著半明半昧的燭光,她怔怔感受著來自身後的震動,揉了揉眼睛,背後倏然傳來一聲極盡隱忍的低歂。


    明斟雪陡然一激靈,一轉身——


    猝不及防與獨孤凜四目相對。


    年輕的帝王眼底裕色十分濃重。


    “小姐被孤吵醒了?”他聲音喑啞,語氣歉疚道:“抱歉,是孤的不對。”


    明斟雪眸中閃過驚異,她用了好一會功夫才平複了心緒。


    “陛下…不需要我的幫助嗎?”


    “你且好好休息,孤自行解決便可。”他伸出另一隻幹淨的手,輕撫著明斟雪的肩背。


    “乖,睡上一覺,天亮後送你回相府。”


    明斟雪微微點點頭,麵上卻是睡意全無。


    身後晃得厲害,吵得她剛闔上眼也不得安寧。


    “睡不著?”獨孤凜問。


    “嗯,”明斟雪轉過身來與他正麵相對,“傍晚睡飽了,現下突然被驚醒,再想入睡便難了。”


    “真的不需要我幫陛下嗎?”她問。


    “不用。”獨孤凜堅持道。


    明斟雪輕輕嗯了聲:“我睡了,陛下快點解決,別來吵我了。”


    說罷,轉身縮到床榻裏側,離他遠遠的,卻被一臂橫過身前將人勾回了懷裏。


    獨孤凜注視著她,良久,終於開了口:“幫孤。”


    他歎了聲,頗為無奈:“隻有你能幫孤。”


    明斟雪朝下望了一眼,聲音微微顫抖:“怎麽幫。”


    “打開,放鬆些。”獨孤凜扶著她的腰肢側身壓上去。


    明斟雪依他所言,一雙柔荑環上了他的脖頸。


    獨孤凜泄憤似的順勢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聲音喑啞:“小姐點起的吙,自己來滅。”


    明斟雪想反駁他,自己睡得好好的明明什麽也沒做,話還沒出口,襟前倏然一陣冰涼。


    潑灑開的酒香自襟前彌漫至周身。


    “陛下這是在做什麽!”她垂眸看著被酒水淋,濕的身子,薄衫緊貼著肌膚勾勒出窈窕曲線。


    “繼續昨夜未完成的事,”獨孤凜道,“小姐選了酒漬櫻,桃。”


    “知道接下來應進行至哪一步了麽。”


    明斟雪搖搖頭,她被冰涼的瓊漿玉液淋的滿身水潤,十分不自在。


    獨孤凜盯著她,眸色深沉。


    “接下來是獎勵小姐的時間,孤應履行的職責是——”


    “灌,滿。”


    ***

    明斟雪再醒來,日上三竿。


    又起遲了。


    明斟雪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烈酒焚成灰燼。


    今日要回明府,區區兩日,不容耽擱。


    她忙撐著身子要自榻上起來。


    “躺著,休息。”獨孤凜下朝歸來多時,聽著動靜自書案前趕來按住她。


    他傾身扶著明斟雪緩緩歇下,給她仔細掖好被子,動作很細致。


    明斟雪略微怔愣了下。


    前世兩人關係鬧得最僵的那段時日裏,他似乎也是這般仔細。


    一麵任由明斟雪拚命捶打推搡他泄憤,一麵冷著臉固執地給她掖好被子,捉住漏出衾被的玉足塞回去保暖,而後才會去上朝。


    他很喜歡照顧明斟雪,事無巨細。


    “先歇著罷,小姐這副身子骨如今就算站著不動也撐不了太久。”


    獨孤凜望著她:“回相府的事暫緩上一時。”


    明斟雪揪著衾被,質問道:“陛下該不會是想用這種方式一直拖延下去罷。”


    “是又如何。”獨孤凜隔著衾被傾身壓下,眼底的占有裕濃得驚人。


    “小姐不可以離開孤。”他重複道,語氣堅決,“不可以。”


    “你這人怎麽能出爾反爾!”明斟雪怒了,“我們說好的,放我回明府兩日,君子一言九鼎,你怎可言而無信!”


    “孤不是君子。”他惡的明目張膽,“孤隻知道小姐離不開小姐。”


    “想將小姐永遠留在孤身邊,哪兒也不許去。”


    “你!”明斟雪掀開衾被,不再搭理他掙紮著自行起身,“卑鄙!無恥!你離我遠些!”


    獨孤凜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拽回榻上用衾被嚴嚴實實蓋好:“仔細別著涼了。”


    “你放開我!”


    獨孤凜定定看著她,道:“放。”


    “小姐先養著身子,用過晚膳後,孤自會安排人送你回相府。”


    明斟雪停止掙紮:“陛下方才不是不願放我離開的麽?”


    “孤的確不願,”獨孤凜低歎了聲,“奈何小姐想要回去。”


    “孤想讓小姐開心些。”


    明斟雪悶著頭:“算你有幾分良心。”


    “良心不多,”獨孤凜坐在她身邊,“僅剩的那麽一丁點米粒大小的良心全都給了小姐。”


    ***

    明斟雪出宮時,隨車去了刑部大牢外將容懷瑾提了出來。


    “明姑娘,咱們是先回相府還是……”


    “先去容府,把容公子送回去。”明斟雪吩咐道。


    “得嘞。”車夫用的是相府的人,不聽令於獨孤凜,答應去容府自然是很爽快。


    到了地,載有容懷瑾的那輛馬車先至一步。


    明斟雪本該將人送到便打道回明府的。


    她撩開簾幕,朝那道瘦削的身影望了一眼,當即決定隨之登門容府。


    “明姑娘?”容懷瑾訝然,麵色露出幾許羞愧:“容某這副模樣實在不宜見客,明姑娘請回罷。”


    明斟雪望著他笑了笑:“無妨,容公子且先去休息,我來找玉珠。”


    容府誰人不知明斟雪與容玉珠有過過節。


    明斟雪隻是尋個借口罷了。


    “舍妹愚笨,不知姑娘尋舍妹有何要事。”容懷瑾麵色複雜。


    明斟雪打量著他,目光悄然自他麵頰一側掃過。


    已然猜中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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