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相認◎
夜色已濃。
提著鎏金銅鏤八角宮燈的宮人沿著朱牆根一溜兒噤聲疾行,驚起枝頭雀撲簌簌穿過繁亂樹影。
“陛下。”孫進忠領著人朝帝王一拜,又轉向明斟雪,令跟在身後的小宦官捧著漆盤奉上。
“明姑娘。”
漆盤上籠著一層絨布,辨不清其下覆著何物。
明斟雪欲揭那層遮擋,甫一伸出手便被獨孤凜攔了下來。
“進去再看。”獨孤凜用大掌包裹著她的柔荑,放在掌心裏摩挲生暖。
明斟雪低著頭不語,她身著單薄春衫,穿堂風倏的竄過脊背,吹得她薄汗冷凝,不由打了個寒顫。
獨孤凜取下宮人遞來的大氅,披在了明斟雪的肩上。
“小姐路上出了汗,這會兒見了風容易著涼。”
大氅裹挾著沉鬱濃重的龍涎香將明斟雪緊緊纏住,帝王的氣息侵入她每一寸肌理,無孔不入,融進每一寸芳澤。
明斟雪被纏得氣悶,索性抬手扯開胸前係帶,將大氅塞入他懷中。
“不需要。”她冷得抱住纖細的雙臂,身子瑟瑟顫著,言語間毫不掩飾倔強與疏離。
“穿上,小姐很冷。”獨孤凜道。
“不冷。”明斟雪搖著頭,眼睫被凍的簌簌輕顫。
“穿上。”獨孤凜盯著她泛白的指尖,語氣重了幾分。
明斟雪緊咬齒關,沉默不語。
獨孤凜見狀也不再多言,將大氅披上己身,而後握住她的手腕將人一把拉入懷裏,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她身子。
明斟雪不自在地咬著唇,抬手撐在獨孤凜的胸前欲將人推開。
一舉一動無一不透露著抗拒。
獨孤凜怔了怔,壓下苦澀,勉強打起精神同她戲謔。
“小姐又忘了?”他俯下身,薄唇蜻蜓點水般掠過她耳廓,激的明斟雪身姿一顫。
“方才在馬車上……”他的目光落在明斟雪膝間,似有若無敲打著。
眼看著少女回過神來逐漸變了臉色,獨孤凜眸中的冰冷逐漸淡去,斂睫促狹一笑。
“抱緊些罷。”他引著她一雙柔荑環過腰間,輕歎道,“孤似乎從未認真抱過小姐。”
“小姐也不曾給過孤這樣的機會。”
仔細想來曆經兩世,兩人雖做過無數次夫妻間最親密的事,卻連一個卸下心防依偎彼此的擁抱都沒有。
帝王胸膛間灼熱的溫度將她身子煨的很暖。
“還冷麽?”他摩挲著她的麵頰,溫聲問著,一麵又將人擁緊了些。
患得患失。
有失而複得後的小心翼翼。
亦為即將得而複失而惴惴不安。
“不冷了。”明斟雪小聲囁嚅著,終於肯出聲回應他一句。
寥寥三個字,足以讓獨孤凜心口一暖。
春風一夜入寒川,心底凝結的冰封開始瓦解。
他握緊了明斟雪的手,力道起初很重,唯恐被她掙脫開,又擔心捏疼了她,遂輕了幾分,小心而珍視地摩挲著。
力道很輕,他的笑也很輕鬆,眼底壓抑的酸楚卻是實實在在的沉重。
“不要再鬆開孤的手了,好麽?”
聲音浸著淡淡的哀傷。
明斟雪印象中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年輕帝王,權禦山河受眾生朝拜。或是一身糾纏著殺伐戾氣,踩著屍山血海逼宮篡位的叛臣。或是那個處心積慮偽裝純良待在她身邊引誘她的陰鷙少年。
一人千麵,無論哪一麵,獨孤凜始終占據上風,主導著一切。
很少會如眼下這般,斂起高傲將自己的脆弱展露在明斟雪麵前。
“不要再鬆開孤的手了,好不好……”
明斟雪垂眸看著那隻穿過指縫緊扣住柔荑的大掌,隻覺得一顆心重若千鈞,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
獨孤凜望見她沉默不語的模樣,黑眸中微弱的光亮又一瞬熄滅。
眼角淚痣輕顫了顫,惹人揪心。
“小姐不願回答也沒關係,日子還長呢。”他苦笑了下,卻忽然意識到留給自己的時日也許並不多了。
那一抹牽強的笑僵硬地停在唇角。
包在掌心的柔荑這時輕輕地晃了晃,喚回了他飄遠的思緒。
明斟雪垂著眼睫,並不言語,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幅度很輕,幾不可見。
可是獨孤凜看到了。
宮闕燈火由遠及近依次燃起,溫暖的光暈照在少女姣好麵容上。
她方才的的確確點了點頭致意。
掌心被她柔軟的手填滿,獨孤凜覺得自己空落落的一顆心也被填滿了。
喉結幾經滾動,他低聲試探道:“孤便視作小姐同意了。”
明斟雪輕輕“嗯”了聲,腳下卻不著痕跡遠了他半步距離。
獨孤凜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隻覺滿腔沉悶被她那一聲極輕的回應吹散了許多。
掃眸一掃坤寧宮的牌匾,緊緊牽住她的手。
“走罷,入宮苑內看看。”
明斟雪卻止步於門檻前,遲遲不願進去。
“怎麽了?”宮燈的光暈描摹著深邃眉目,獨孤凜一掃平素的陰鬱冰冷,眼底一片溫柔。
“陛下帶臣女夜訪坤寧宮做甚?”明斟雪忖了忖,反問道。
“小姐一看便知。”
明斟雪搖搖頭:“我不要進去。”
那是她的自戕之地,同前世一般無二的坤寧宮。
明斟雪不願觸景生情,再度憶起驟雪紛飛那日頸下滾燙的血與刺骨的冷。
利刃割斷頸脈的一瞬很疼。
失了血色的唇瓣無力翕顫著,她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
疼。
好疼……
明斟雪背過身,悄然濕了眼眶。
“總之,我不想進去。坤寧宮是曆代皇後棲居的宮殿,我沒那個資格,也對這座宮殿不感興趣。”
她掀起籠在肩上的大氅,毫不猶豫將柔荑自他掌中抽回,作勢要離開。
獨孤凜疾步上前,握住她的細腕不肯鬆開。
視線一低便看清了明斟雪眼中蓄著的淚水。
喉嚨瞬間湧上難以言喻的苦澀。
“斟兒乖。”他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反複安撫著,“別怕。”
獨孤凜清楚她的恐懼從何而來。
背負著沉重的過往難以釋懷,即使重活一世她也不會快樂。
獨孤凜不願讓她獨自沉淪於往昔的痛楚之中。
這一道檻,他必須幫明斟雪跨過去。
“孫進忠,將孤交代的那物呈上來。”獨孤凜吩咐道。
宦官將漆盤捧至明斟雪麵前,獨孤凜斂眸深深望了她一眼,當即抬手掀開那層錦布——
漆盤當中置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極端的恐懼直擊心靈。
視線觸及匕首的那一瞬,明斟雪瞳孔驟縮,麵上“唰”的褪了血色。
眼前的匕首同她前世自戕的那把幾乎一模一樣。
明斟雪腦中轟然炸開一片茫然,定定怔愣著不知所措。
眼前場景飛速轉換,她似又回到了自戕的那日。
冰冷的利刃割開脖頸,鮮血迸濺,滾燙的血濡濕了她的絨領,沿著傷口不斷流淌。
全身力氣一瞬抽離,她隨驟雪一起輕飄飄的隕落在冬日裏。
“阿父…阿母……斟兒想回家……”明斟雪氣息奄奄。
腹中的血脈似是察覺到她正在遭受的危險,不安地動了動。
“對不起……”她抬手覆上小腹,輕輕抽泣,“對不起…這樣做待你未免不公……可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淚水湧出眼眶,明斟雪的聲音越來越無力,最後隻能勉強顫動兩下蒼白的唇瓣,再發不出任何聲息。
掌心感受到的跳動漸漸趨於平靜,未謀麵的小生命一直都很乖順也很懂事,在那個冬日裏隨她一起拋下獨孤凜,走了。
彌留之際,入目白茫茫的一片愈來愈模糊,唯有頸下鑽心的疼痛和耳畔隱約傳來的聲音還算清晰。
她聽見風雪間呼嘯的風聲,侍女驚慌的哭聲,還有沒來得及辨認出的駿馬嘶鳴……
她死於昭元三年冬。
迄今為止,不知年月。
之後的日日夜夜,徒留一縷魂遊離於人世間。
單薄的肩背難自抑顫動著,明斟雪一瞬崩潰,忍不住掩麵失聲痛哭。
全身失了力氣,她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癱軟倒了下去。
如自戕那日一般搖搖欲墜,孤身葬身在雪海裏。
身子驀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掌住,腳下一輕,她落入帝王溫熱的懷抱中。
這一次,獨孤凜接住了她。
沒有放任她獨自墜落。
淚水漫出眼眶,劃過下頜一滴一滴重重砸在攬住她腰肢的手掌上。
明斟雪緩緩睜開眼,恍然憶起前世瀕死之際聽到的駿馬嘶鳴聲。
疾影衝破饕風虐雪直奔坤寧宮而來。
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何人敢在宮中縱馬呢……
她抬眸撞上獨孤凜深邃的黑眸,帝王凝視著她,眸中情意如燎原之火般熾熱。
答案不言而喻。
“孤來遲了,”他忽的道了句,“若孤能早來一步,你也不必……”
明斟雪依偎在他懷中,闔上眼眸靜靜流淚不語。
若是從前,她會將死因歸咎於眼睜睜看著明氏家破人亡,而自己被囚於深宮無能無力,逐漸喪失了求生的意誌。
可如今她一瞬想通了。
那隻誤落入她手中的玉玦必有古怪。昭元三年的冬天,即便她不曾自刎追隨明府親眷而去,也難逃一死。
直至自戕那日,明斟雪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活著不過是拖著羸弱的身子殘喘生息。
“斟兒,”獨孤凜的聲音沾上幾分令人心酸的喑啞,下頜反複輕蹭著她的鬢邊發,突然說道:
“對不起。”
平靜的湖泊驟然驚起波瀾。
“對不起。”他一遍又一遍重複著。
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明斟雪強忍著鼻間酸澀,道了聲:“陛下不必對我說對不起。”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明氏傾覆那一日起,她便注定了必死的結局。
這世上費心竭力想要置她,置明氏於死地的人多得是。
當年即便獨孤凜早來一步攔住她,也無濟於事。
“孤等了你很久。”獨孤凜喉結滾動,“等了無數個日夜,才等來一個你。”
他捧起明斟雪留有淚痕的麵頰:“時至今日,你還是不肯與孤相認麽?”
“該以何種身份同陛下相認呢,是罪臣明氏之女,還是那位畏罪自戕的端謹皇後……”
“是孤的結發妻。”獨孤凜打斷她的話,俯身與她額心緊緊相抵。
“是孤的妻。”他握緊明斟雪的手。
“也是大徵古往今來最好的一位皇後,沒有任何罪責加身。”
夜風迭起,吹的明斟雪麵上淚痕冰冷,她啟唇試圖說些什麽,脫口的話語化作一聲無力的歎息:
“何必囿我一人,陛下以後會遇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不會。”獨孤凜語氣篤定,手臂越收越緊,恨不能將她揉入骨血裏。
“不會再有任何人比斟兒更好。”
“會有的。”
“不會!”眼尾攀上偏執的猩紅,獨孤凜聲音沉的令人膽顫。
明斟雪闔上眼,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獨孤凜凝視著她蒼白的麵容,喉結滾了滾,忽的問了句:“那時會感覺到疼麽?”
“什麽?”明斟雪睜開眼,“感受的到……疼?”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刀刃割開皮肉,自然會疼的。
獨孤凜問這話是何意,莫非問的不是她?
明斟雪略一思忖,麵上霎時褪了血色,一顆心如墜無底深淵。
“知道疼麽?”獨孤凜鼻梁輕蹭著她冰冷的麵頰。
明斟雪攥緊了他的袖擺,指節慘白。
“不……不知,”她出於愧疚,微微哽咽,“他那時還小,應是不知疼的,卻能感知到危險……”
她緩了緩顫抖的音調,繼續說道:“明氏諸罪加身,他流著明氏的血,即便平安長大將來也會遭人非議。不計後果將他帶來這世間經受苦難才是真的殘忍。”
獨孤凜怔了怔,眉頭一皺:“孤不是在問孩子。”
明斟雪茫然地望著他。
“孤是在關心你,你當時能感受到疼痛麽。”
“陛下對我有怨嗎?”明斟雪反問道。
她眼睫低垂:“我知陛下是極喜歡皇兒的。”
從前十殿下獨孤誠領著女兒朝見天子時,獨孤凜待小郡主是極好的。
約莫因自己自幼缺失親情,故而想要填補空缺,與小孩子接觸時難掩新奇與寵愛。
先皇與太後摧毀了他作為一個人該擁有的情感,是明斟雪來到他的身邊,一點一點引導著獨孤凜開始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她教會了他什麽是喜歡。
而後毫不留情親手斬斷了他將將萌發出的情感。
“陛下對我有怨嗎?會怨我私自做主一屍兩命麽?”她問。
獨孤凜盯著她的眼睛,道:“會。”
明斟雪輕笑了聲,點點頭:“可是我不後悔。”
“明氏不出怯懦之輩,我有我的自尊。即使重來一次,我也不願眼睜睜看著自己家破人亡,還要勉強苟活於世。”
“陛下怨著我罷。”她歎了聲。
“此事非孤本意。”獨孤凜低聲道,“孤起初的確有怨。”
他伸出手,指腹輕輕摩挲著明斟雪的麵頰:“後來變了。”
“不是不怨,是不舍。”
“孤舍不得怨你。”他望著明斟雪,“你走之後孤不曾納過任何人,孤無所謂子嗣,便是直接過繼宗室子也無妨。”
“但你隻有一個。”他眉眼深深,“斟兒,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孤隻認你一人。”
“陛下何至於此……”明斟雪歎道,“您權禦山河,是百姓口中的明君,何至於非要與我糾纏不可……”
獨孤凜握住她的手,貼在心上:
“心意決定的事,孤又能如何?”
“孤自少時起便篤信想要的東西一定要牢牢握於掌中,至此方休。”
他眸底交織著病態偏執的深情與繾綣:“你也一樣,孤的心既已屬意於你,便一定要將你得到。”
“孤一廂情願也好,你我互為怨偶抵死糾纏也罷,隻要能將你留在孤身邊。”
“隻要能將你留在孤身邊。”
他眸中氤氳著癡纏情愫,薄唇反複去吻明斟雪麵上的淚珠,逐漸遊移至唇角,克製欲,念緩慢侵占她的柔軟,含著唇瓣一點一點吸,吮。
一手按在她頸後揉捏幾下,掌住明斟雪抵在唇間,教她適應自己的侵入。
“孤喜歡斟兒。”他低聲呢喃著。
“從前喜歡,今後也會一直喜歡。”
獨孤凜攬過她的腰身一抬臂,抱起她踏入坤寧宮。
“再看一看這裏罷,斟兒與孤在這裏相處了三年。”
“不,要!”明斟雪心生抗拒。
“陛下若對臣女仍存有一絲憐惜,便放過我罷。坤寧宮是我的自戕之地,陛下非要逼著我揭開往日的舊傷疤不可嗎?”
明斟雪心下發怵,很是害怕。
驟雪中拔刀自刎那一幕是解脫也是她的夢魘。
“放我走吧……”她薄肩輕顫,入目熟悉的一切無一不在刺激她的神經。
獨孤凜步履不停。
“陛下!”明斟雪不住掙紮,唇瓣輕顫著聲音越來越低。
身子一低,獨孤凜將她放了下來。腳尖甫一觸到地麵,明斟雪慌忙逃離這處令她無比恐懼的宮殿。
飛雪,鮮血,梅樹,亡魂……
過往的一幕幕纏繞著她,明斟雪拚盡全力想要逃離開。
她循著前世的舊路奔逃,卻闖入一片陌生的梅林。
梅樹已過了開花的時節,沒什麽顏色,滿樹卻綴滿了星星點點的花狀琉璃燈,璀璨奪目。
明斟雪訝然,她記得宮苑這處原本隻有一棵梅樹。
她殞命於那孤樹之下。
也是孤零零的一人。
獨孤凜的聲音停在她身後:
“萬物有靈,坤寧宮原先那棵梅樹在你走之後,花開一季便敗了,自此枯萎了無生機。
孤登基後命人移來梅樹數棵,植於那樹身側,花開花落終年相伴。”
他自身後抱住明斟雪,攬入胸膛間:
“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棵了。”
“斟兒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火樹銀花,明燈錯落,於黑夜中綻開輝煌一片。
那是獨孤凜為她種下的繁花灼灼。
永不會敗落。
坤寧宮的花四季常開,有一個人獨守寂寂長夜等她回來。
淚水一瞬湧出眼眶。
“怎麽又哭了。”獨孤凜笑著看她,動作輕柔用指腹為明斟雪拭去眼淚。
“莫哭了,孤一直都在。”他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孤一直在等斟兒回來。”
“陛下為我做了很多事麽?”明斟雪眨眨濡濕的眼睫,低泣著問道。
獨孤凜輕笑了聲:“多的數不清楚了。”
明斟雪點點頭。
她收起了眼淚,波動著的情緒一瞬冷靜下來。
“開誠布公吧,陛下。需要我用什麽來償還?”
黑眸凝視著少女鎮定的麵容,獨孤凜冷笑了聲,眸中蓄著的溫柔逐漸變得陰鬱。
“斟兒果然心思靈敏。”他伸手勾起她的一縷青絲繞於指尖,漫不經心玩弄著。
“陛下目的不純。”明斟雪道。
“斟兒一早便看出來了,不是麽?”他喉間發出一聲低笑。
“孤想要什麽,斟兒心底難道不清楚?”他唇角勾著莫名的笑,尾音慵懶拖長。
目光透著病態繾綣纏上她的心口。
“孤想要你的心啊。”
眸光自窈窕曲線間緩慢遊走,最終落於起伏著的雪脯當中一點朱砂痣上。
他俯身貼在明斟雪耳側,唇角翹起愉悅的弧度:“斟兒,孤還想要——”
作者有話說:
(在停車場積極拚裝零件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