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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疑心(已補)◇

  第59章疑心(已補)◇

    ◎不僅想要她的身,還想要她的心。◎

    明斟雪抬起手,試圖推開帝王箍住她肩頭的大掌。


    她知道在獨孤凜麵前,自己的力量是那麽微弱。徒勞無功,她根本無法逃脫他的掌控與禁錮。


    但她還是那樣做了。


    正如獨孤凜明明也知道,無論他偽裝成溫潤良善的薛昭處心積慮誘哄,還是恢複帝王的身份以強製手段將明斟雪鎖在身邊,都無法留住她。


    可他仍不想就此罷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這一點上,她與他很像。


    “陛下弄疼臣女了。”明斟雪並不回答他,垂下眼睫試圖躲避問題。


    “回答孤。”獨孤凜態度強硬緊追不舍,掌中力道卻輕了幾分。


    “回答孤,你都想起了什麽。”


    明斟雪抬起眼眸,目光放空怔怔飄向遠處。


    “想起了什麽,自然是想起了從前的陛下……”


    帝王鳳眸微眯,麵上罕見的透出一絲緊張。


    尾音輕飄飄的消散在風中,少女似是在回憶邈遠的往事,思忖半晌,道:


    “那時陛下化名薛昭入我明府,整日裝成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誰能想到表麵清風朗月的少年郎會是位鷙狠狼戾的儲君呢。”


    她輕輕一笑:“真是令人唏噓不已,連臣女都被陛下騙過了。”


    帝王的眸色漸漸沉下來,他道:“這並非是孤想要的答案。”


    “那麽陛下想從臣女口中聽到什麽?”明斟雪偏頭,目露疑惑。


    獨孤凜眉目陰沉,一瞬不錯盯住她,意圖從她麵上尋到一絲半點說謊的痕跡。


    “陛下方才說,臣女與您相識已久,對您的信任甚至比不上一介路人。這件事,您不該來問臣女,而應當問問您自己。”


    明斟雪望著他,麵色平靜:“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您從前一步步耗盡了臣女對您的信任,而今你我之間再無半分情分可言了。”


    獨孤凜眉峰凝起:“明斟雪,你在說謊。”


    籠在袖中的指尖突然顫抖了下掐中軟肉,眼睫一掃,明斟雪不動聲色掩去眸中的一絲慌亂。


    “事實就是如此,陛下若不相信,臣女也沒有別的法子。”


    她仰起頭,眺望天際暮色。


    “時候不早了,臣女該回去幫阿姊一道賑災施粥了。陛下,且讓一讓罷。”


    明斟雪望了望落在肩上的大掌,又催促了聲。


    獨孤凜麵色依舊不善,目光牢牢鎖住她的一舉一動,喉結微滾。


    明斟雪又推了他一把,這一次,獨孤凜順勢鬆了手,讓她很輕鬆地推開了鉗住身體的兩道枷鎖。


    明斟雪心下詫異。


    獨孤凜怎會這般輕易放過她?

    略一遲疑,她當即側身繞開獨孤凜,朝阿姊所在處快步走去。


    袖邊揚起一陣風,獨孤凜驀地握住她的手腕。


    “斟兒是否已然察覺到這平安鎖與眾不同之處?”指腹摩挲著少女腕間纖細嬌嫩的肌膚,獨孤凜好整以暇望著她,似是在打量落網的獵物。


    橫豎她與小沙彌的對話都被暗衛一字不漏稟報給了獨孤凜,這時若說謊,無異於當麵挑釁他。


    小不忍則亂大謀,沒有必要在這種事上激怒帝王,明斟雪坦誠回答道:“是,臣女試過了,摘不下來。臣女惶恐,不知陛下為何要用此物鎖著我。”


    “不鎖著,再把斟兒弄丟了怎麽辦?”獨孤凜薄唇一勾,低低地笑了。


    明斟雪被他這笑激得毛骨悚然。


    “弄丟?”她一頭霧水。


    “是啊,孤已經失去過斟兒一次了,絕不會再將你弄丟一次。”獨孤凜眸底晦暗不明,伸手輕撫上她的臉頰。


    明斟雪被他冰冷的手一觸,驚得微微顫栗。


    想起了方才小沙彌說的話,明斟雪看向腕間有鎖魂之效的那塊血玉,旁敲側擊問道:“陛下如何能將臣女留下?”


    “自然是用孤的方式。”獨孤凜摩挲著她的臉頰,聲音很低,有如情人間最親昵的呢喃細語。


    “有孤在,生死天道根本不足為懼,你且安心走好你的路。”


    話音一轉,低沉的語調間陡然增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斟兒,孤的一切都可以交付於你。作為交換,你也要對孤坦誠相待。”


    “孤有兩樣,不容任何人撼動。”


    “一是孤的江山,一是孤的手段。”


    見明斟雪心虛,似是被他的警示震住了,帝王的黑眸直勾勾攥住她,眼底帶著探究:


    “別緊張,孤隻是在提點你一句。除了這兩樣,其他的隨便你怎麽玩弄。”


    他驀地傾身湊近她,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世間可供你取悅自己的事物有許多,孤的感情怎麽樣?有興趣試試麽?”


    “怕是要讓陛下失望了。”明斟雪神情淡漠,她思忖良久,終是歎了一句。


    “陛下,放手吧。”


    她動了動手腕,平靜的麵上流露出悲哀。


    “放手吧。”


    同前世做個了斷,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可好?

    遲暮籠罩著大地,寂靜的古道上,帝王孤獨的身影被殘陽拉長。


    有那麽一瞬,明斟雪誤以為自己又入了夢。


    夢中那位穩坐高台不可一世的帝王,竟會屈起雙膝跪倒在她的陵墓前,怔怔陪了她許久。


    那時的他也如現在一樣,滿目悲愴。


    獨孤凜靜靜凝望著少女的眼眸。


    她眼中映有輝煌燈火,映有簷牙虛影,可包容世間萬物。


    唯獨缺了一個他。


    “陛下坐擁四海,總能尋到與您兩情相悅之人。感情的事強求不來,您又何必對我苦苦相逼。”


    “放手吧,好不好?”


    獨孤凜的心慢慢涼了下去,他將明斟雪拉入懷中,艱難開口道:“別推開孤,讓孤抱一會,一小會兒便好,之後,孤會送你回到你阿姊身邊。”


    何時起,他竟這般小心翼翼,連抱一抱她都成了一種奢求。


    “願陛下說到做到。”明斟雪閉上眼睛,逼著自己忽略男子胸膛傳來的灼熱體溫。


    心力交瘁,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掙紮了。


    帝王低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冰冷,決絕。


    “孤絕不會放手。”


    “橫亙在你我之間,能將你我分隔開的隻有生死。”


    “隻有生死。”


    “是啊,”明斟雪歎道,“陰陽兩隔,一了百了。”


    她沉浸在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傷痛中,悲從心起,一時便歎出了心聲。


    不知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帝王倏然紅了眼尾,抱住她的長指微微輕顫著,再難平複心緒。


    ***

    “晚間風大,陛下請回罷。”明斟雪神情懨懨,不給他道別的機會,轉身迅疾離去。


    獨孤凜緊盯著嬌小的身影,目光追隨她一點一點遠去。


    “藏風。”他喉頭酸澀。


    略一思忖,獨孤凜吩咐道:“傳史官速來銃州府署衙。”


    他總要再試一試,才能安心。


    入了唐府包下的客棧,侍女引著明斟雪去往唐香君的廂房。


    唐香君斜著身子倚在窗前,見明斟雪來了,伸手招呼一聲:“來看看。”


    “看什麽?”明斟雪走了過去,順著她的手指向之處往客棧門前瞟了一眼。


    隻一眼,便迅速移開視線,坐回到軟榻邊上。


    “人還沒走呢,你若不過來道一聲別,隻怕陛下今夜裏便杵在客棧前不走了。”唐香君見她麵色不佳,撂下支摘窗,坐到她身邊。


    “他愛杵著幹等便杵著,那是他的事,與我何幹。”明斟雪垂著眼睫,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凍病了傷著龍體你也不在乎?”唐香君覷了她一眼,輕笑道:“大徵上下如今可都指望著這位呢,你這丫頭心也忒狠了。”


    “我若是搭理了他,才是真的對自己心狠。”明斟雪抿了口茶水,神情頹喪。


    唐香君也斂起了眸中的笑,頓了頓,說道:“陛下眼中有你。”


    “可我心中無他。”明斟雪擱下茶盞,攬過唐香君的手臂順勢靠在她肩上。


    “阿姊,斟兒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麽?”


    唐香君替她撥開額發:“說罷,你我姊妹之間何須這般客氣。”


    明斟雪仰起頭,望著案上搖曳著隨時會被風吹滅的火燭,忖了忖,有氣無力道:


    “銃州這一場天災,讓我看清了許多事。”


    “天災麵前人命微若螻蟻,誰也無法預料將來,誰也不知這條命能撐到幾時。”


    “如舟行大海,隨時可能被風浪掀翻,被吞噬入海。若阿姊是那艘孤舟,會選擇如何行船?是大著膽子乘風破浪,亦或是不作為聽天由命?”


    唐香君聽她語氣不善,柳眉一皺,關切道:“斟兒怎的了,可有什麽心事?”


    “沒什麽,阿姊,”明斟雪握住了她的手,“阿姊可以告訴我,你會如何抉擇麽?”


    “若我為那艘船,自當乘風闖過去,橫豎都要沉船的風險在,不如大著膽子闖一遭,說不定能闖出一條生路來呢。”唐香君道。


    明斟雪凝神思索,望著虛空的長夜,木然道:“阿姊說的對,總要闖一遭試試。”


    橫豎隨時可能會身死魂滅,不如在離開塵世之前,盡全力扭轉局麵。


    父親既已做出同前世一樣的選擇,站隊大皇子陣營,那她便竭盡全力,幫助大皇子對抗獨孤凜,保住明氏。


    這場選擇毫無懸念。


    明斟雪篤定,無論何時,當明氏對上獨孤凜,她都會毫不猶豫選擇自己的親人。


    獨孤凜永遠會是被她放棄的那一個。


    “對不住了,陛下。”燭光描摹著少女動人的容顏,她麵上溫和,眸中冰冷得不摻雜一絲情意。


    手腕一轉,血玉倒映著燭火躍動的虛影。


    “何必呢,”明斟雪眼睫一顫,喃喃道:“我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本來已經忘了你了,為何還要重新回到我身邊,彼此折磨。”


    “獨孤凜,若到了兵戎相見的那一日,你會後悔麽?”


    “後悔你用心頭血救回的人,最終成了捅回你心口的利刃。”


    明斟雪倚著軟榻,疲憊地閉上眼眸。


    “小姐,小姐。”流螢敲響了門扉,推門入室。


    “何事?”明斟雪揉揉眼睛。


    “陛下遣人來請您過去一趟。”流螢道。


    “不見,回話說我已睡下了。”明斟雪側身一躺,蓋上衾被裝睡。


    流螢麵露為難:“那位公公傳陛下的話,說小姐每日不會早於亥時就寢,陛下熟知您的作息,還望小姐莫要尋這個借口。”


    “陛下還說,您若不去,他便過來了,屆時隻怕會驚動客棧上上下下一應人。”


    明斟雪登時翻了個身坐起來。


    “走人。”她心情不佳。


    披衣起身,腳步驀地一頓。


    她緩慢退回廂房內。


    明斟雪想到了什麽,聲音微微發顫。她深吸了一口氣,艱難下定了決心:


    “流螢,備水,沐浴。”


    “小姐,您不是要去見陛下麽?這時沐浴,是預備就寢,不去陛下那處了麽?”流螢走過來,滿目疑惑。


    “備水。”明斟雪闔上眼眸,氣若遊絲。


    夤夜喚她,非去不可,又能有何事?

    他獨孤凜那般心機深沉的人,早就從蛛絲馬跡中捕捉到線索,對她起了疑心。


    許是白日裏那番話,已讓他確定了她的身份了罷。


    捅破了兩人之間最後一層窗戶紙,連僅有的那一點能利用的愧疚都無了,她還能剩下什麽籌碼?

    除卻這具身體。


    隻剩這具身體。


    可他未免太貪得無厭。


    不僅想要她的身,還想要她的心。


    作者有話說:


    補啦,明天兩更,貼貼寶貝(???(???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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