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氣死◇
第46章氣死◇
◎羞恥,實在是羞恥◎
金玉堂是盛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
較之金玉堂的美酒與珍饈,更出名的則是酒樓背後的大東家唐香君。
與尋常在市儈裏摸爬滾打多年的中年老板不同,唐香君年紀輕輕便精於商賈,手下除了金玉堂,還有別的買賣同樣做的風生水起。
明斟雪很喜歡這位堂姊,堂姊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為人灑脫爽利,與一些被綱常束縛住的,唯唯諾諾的閨閣小姐很不一樣。
“阿姊!”明斟雪甫一挑開馬車簾幕,便看到唐香君手執團扇,倚在金玉堂正門前同人談天。
“斟兒來了!”唐香君定睛一看,當即笑著迎上來,攙著明斟雪便往酒樓裏走去。
“知道斟兒要來,阿姊早早便在正門外等候你多時了。”唐香君拿團扇親昵地點了點明斟雪的鼻尖,笑著招呼她。
“客來了,天字一號盡快安排上好酒好菜。”唐香君側身吩咐了句,便大大咧咧挽著明斟雪走上雅間對麵。
“菜上齊還有一會兒功夫呢,不急,咱們姐妹許久沒見,先到這邊來談談心解個悶。”
二人便立在酒樓的最高層,倚著闌幹觀景。
金玉堂熱鬧得很,往樓下望去一片熙攘繁盛之貌,滿堂座無虛席。
“阿姊將酒樓經營得真好,”明斟雪眸中流露出羨慕。
唐香君輕笑了聲,掃了一圈周遭景致,滿意地點點頭。
“是挺好,我別無所長,唯獨於商賈之道上有些巧思,這些年手中買賣做的還不錯,待到我們斟兒出嫁時,以阿姊的財力,尚且可以為斟兒備下一份極體麵的嫁妝。”
“阿姊你又打趣我。”明斟雪羞惱著同她捉弄了幾下,“人各有所長,阿姊做得一手好買賣,我羨慕還來不及呢。”
“你可別惱我,阿姊比不得你,琴棋書畫針織女工樣樣不入流,窮的隻剩下這點子金銀了,除卻給你備好嫁妝,旁的便是你想要,我也給不起。”唐香君毫不遮掩,笑的坦蕩。
“對了,說到婚嫁一事,我才前兩日才回了盛京,怎的隱約聽見些風聲說你不聲不響自相府出嫁了,半道上兩家突然協商取消婚約,這親事便也作廢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之後呢?阿姊可有聽聞外麵傳過之後的事宜?”明斟雪心下一緊,追問道。
唐香君仔細回想了一番,搖搖頭:“沒呢,這事兒便以兩家和解退婚結尾了。這酒樓消息靈通,若是我不曾聽過什麽,外頭更不會傳之後的事。”
明斟雪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獨孤凜還算有點兒良心,好歹及時出手封鎖了消息,不然她被新帝抓回皇宮的事情一旦暴露,日後再也斷不幹淨與獨孤凜的關係了。
唐香君見明斟雪麵露遲疑,便也不願為難她:“好了,不想說便不說,阿姊不打聽你的私事了。左右我們斟兒樣樣出類拔萃,依阿姊看,這盛京城竟沒一個能配得上你的……”
忽的想起自家兄長的一番敲打,唐香君適時住了嘴。
實話實說,她覺得兄長雖然一表人才,但若和小堂妹站在一處,顯而易見還是倒貼了人家那麽好的一位姑娘。
菜肴很快送入了天字一號房,唐香君領著明斟雪過去用膳。
“欸,這酒,斟兒先不許動。”唐香君挪開酒壇,“先用些小菜,過後陪阿姊四處逛逛。”
“阿姊我啊,估摸著你這段時日也悶壞了,邀了與你相熟的那些公子哥兒一同來陪斟兒解悶。
約莫再過一個時辰,差不多該到了,屆時,咱們再把酒言歡,好酒好菜伺候著,盡興而歸怎麽樣?”
明斟雪麵露驚訝,問道:“阿姊所說的公子哥兒是……”
“就是你熟悉的什麽英國公府的小公爺,張閣老的長孫諸如此類品行模樣還算周正的。你放心,阿姊不會喚那些酒色之徒來敗了你的興致的。”
“阿姊可有擬好的名單,可否將名單給斟兒看一眼?”
“有有有,”唐香君搖搖鈴鐺喚來小廝,取了名單攤開放在明斟雪麵前。
明斟雪接過名單一列列看過去,越看越覺得羞愧。
這不是先前生辰宴上,明槊為她準備的那些意欲相看的郎君嗎……
被獨孤凜暗中設計整治了一頓,他們的糗事已名揚盛京了。掐算著日子,估摸著這些人應是大病初愈。
明斟雪心有愧疚,畢竟是因著她的緣由,這些人在來與她相看的路上才會出糗。
那便借今日這一聚,由她親自請酒賠罪。
“還有幾刻鍾,需得等上好些功夫呢,斟兒隨我來,阿姊帶你去聽盛京城時興的曲兒消磨時間。”
橫豎金玉堂最頂層隻有天字一號一間房,最為安靜。唐香君牽著明斟雪的手出了雅間走回對麵的觀景台,倚著闌幹聽歌姬撫琴唱曲。
“曲兒真好聽,若能伴之以舞,那便再好不過了。隻可惜,我這金玉堂的曲兒是一絕,舞卻不怎麽樣。”
唐香君美眸一轉,笑意盈盈打量起明斟雪的身段。
“從前在外祖家時,阿姊便十分羨慕斟兒,能歌善舞,身姿窈窕。”
她說著,一手便順著明斟雪的後頸下滑,勾勒出少女出挑的腰臀線,最後虛虛停頓在她纖細的腰肢處。
“腰身真軟,身段曲線也好看。”
這一幕被斜對麵雅間內的帝王盡收眼底。
聲音也一字不漏入了耳。
軟,的確軟。
明斟雪的身體軟得令他感到不可思議,可以被折成驚人的弧度。
獨孤凜的喉結突然不自在地滾了滾,負在身後的大掌隱隱發燙。
仿佛方才伸手隔著輕薄的衣料劃過冰肌玉骨的人是他。
帶有薄繭的指腹搓撚出熱度,手背上繃起青筋。
他忽的覺得自己有些口渴,想坐過去飲杯茶水,腳下卻一步也舍不得移開。
“藏風,”獨孤凜的嗓音染上幾分不易察覺的喑啞,“給孤遞杯水。”
藏風斟上一杯,獨孤凜饑l渴l難l耐一口飲下,卻仍覺得不解渴。
一團火在身體裏躁l動不安,橫l衝l直l撞。
他感覺自己熱得厲害,扯了扯衣領,想要讓氣息喘得更通暢些。
偏又在這時,唐香君的兩隻手一左一右掐上了明斟雪的腰肢。
“呀!斟兒你這腰也忒細了,阿姊真是長見識了。”唐香君不由驚歎了聲。
一不留神掐到腰上軟肉,明斟雪癢得輕嚶了聲,笑著也伸手去掐唐香君。
獨孤凜狠狠闔上眼眸,喉結滾了又滾。隻覺得額角青筋都被那一聲軟軟的嬌嚶刺激的不受控製,突突直跳。
“好了好了,阿姊服輸。”唐香君笑著握住她的手腕。
“話說回來,斟兒何不和著這曲兒,舞上一段,讓阿姊開開眼。”
“也不是不可,”明斟雪話鋒一轉,“斟兒有一條件。”
“無論什麽條件,阿姊都準了!”唐香君爽快應下。
明斟雪斂眸一笑,精準戳中她的痛點:“斟兒想要阿姊埋在梅花樹下的那一尊陳壇杜康。”
“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唐香君捂住心肝叫疼。
“阿姊隻說給是不給吧。”明斟雪抿唇望著她笑。
唐香君苦著臉,突然舒展開眉頭:“不就是一壇酒麽,成交!斟兒便是想要我這‘金玉堂’,我也給。”
明斟雪笑著攬住她的肩:“既如此,那斟兒便勉為其難舞上一曲獻醜了。”
“奏樂吧。”她輕聲提醒道。
裏間撫琴的歌姬默了默,隨後抬指撥動琴弦。
樂聲與方才一曲有所不同,明斟雪聽著覺得耳熟,也並未多想,便和著樂音隨之翩然起舞。?
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①。青絲如瀑,步步生蓮,從發絲至腳尖無一處不驚豔。
雅間中,憑窗而望的獨孤凜視線驀地一顫。
“陛下,按您的吩咐,已安排琴師換了曲目。”藏風回稟道。
直至一曲舞畢,獨孤凜才回過神來。
靜默良久,他才重新抬起眼眸。
這舞是前世明斟雪曾在宮宴上獻過的一曲舞。
舞姿節拍一樣不差。
若此舞是她入宮前便已學會的,那倒也沒什麽。
可若是在她前世入宮後才學會的,為何如今的明斟雪也能舞成一曲。
她究竟,有沒有恢複前世的記憶,又保留了多少記憶。
獨孤凜深吸一口氣,隻覺滿腔酸澀催逼得他快要窒息。
獨孤凜闔上竹簾,抬步朝外走去。
明斟雪正倚著闌幹,同唐香君說笑。
“斟兒你瞧,武定侯府的小公爺入了對麵的天字一號房,我估摸著人一會兒便可到齊了。”
唐香君執團扇一指,戲謔著同明斟雪評頭論足,道:“明槊托我再帶你相看一番。你看這小侯爺,外表看來平平無奇,中規中矩罷,算不上特別出挑。”
“哎來了來了,西川郡王府的小世子,模樣風流倜儻,舉止瀟灑,隻是身量太矮了,估摸著日後難以讓你盡歡。”
察覺到評論風向倏的急轉了個彎,明斟雪頓時瞪圓了眼盯住唐香君。
唐香君猶在津津樂道:“這個看起來也不中用,雖以袍裾刻意遮擋,也能看出他腿不長,又蔫兒細,這位的天然條件肯定也不行。”
“這個看起來……”
“打住打住!”明斟雪耳根燒得發燙,“阿姊你怎麽扯到這事兒上來了。”
“我這不是在幫你相看郎君的麽,”唐香君大大咧咧攬住她,悉心傳授個人經驗:
“這相看男人是有講究的,除卻人品才能家世外貌,服侍人的能力也很重要啊。
你看,阿姊府上收用的那幾個男寵,那都是我一個一個精挑細選出來的,保證服侍人服侍得妥帖到位。”
“這男人哪,你得挑那好生養的來,腿長,腰l腹有力,還得……”
“好生養???”明斟雪疑惑不解,隨口跟著重複了句。
“不錯。”
“不錯!”
兩道話音同時響起,詭異地重疊了起來。
後者來自唐香君,那麽前者……
一種不詳的預感自心底悄悄升起,明斟雪緊咬著下唇,僵硬地一點一點轉過身。
對上那人深邃的眼眸,明斟雪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哦吼?!
狗皇帝帶有前世的記憶,此情此景聽到她與阿姊對某些事評論得頭頭是道,心下會作何感想。
他不會自己對號入座了吧……
明斟雪偷偷抬起眼眸,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斟兒,依阿姊的經驗來看,我覺得這位公子條件倒是不錯,你不妨試試……”唐香君暗中戳了戳她的胳膊。
“別說了。”明斟雪忙捂住唐香君的嘴,無聲幽幽一歎,簡直沒臉看。
早試過了。
心底很是氣悶,獨孤凜為何揪住她不放呢!整日裏陰魂不散,自己跑出來消遣也能被他抓到。
該不會,他一直派人跟著自己吧?
明斟雪越想越氣,方才的那幾分羞赧登時煙消雲散。她拉著唐香君的手,繞過獨孤凜身邊轉身就走。
“孤讓你走了麽?”
獨孤凜凝視著她,步步逼近。
“孤?”唐香君腦子靈活,通過稱謂瞬間辨別出眼前人的身份。
她用團扇戳了戳明斟雪,壓低了聲音,道:“斟兒,他就是新帝啊?”
又問了句:“你們認識啊?”
明斟雪胡亂點點頭,堅持要拉著唐香君走。
她是真的不願意再和獨孤凜產生任何交集了。
“我們見到陛下,是不是應該行個禮?”唐香君猶在躊躇。
“沒必要,阿姊快些隨我走罷。”明斟雪無語凝噎,拉著唐香君便往天字一號房走,想同雅間內的郎君們匯聚一堂。
“站住,孤在問你話,你想去何處?”獨孤凜攔在她身前,寸步不讓。
“您這不是在明知故問麽。”明斟雪沒心思同他虛以委蛇,“驚動陛下微服私訪這一遭,就是為了阻止臣女吃喝玩樂?”
她抬眸,目光冷靜:“陛下,我們說好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您既已同意放臣女離開,便不該再幹涉臣女的生活。”
“孤放你離開,不是為了讓你出來同那麽多男人聚在一處享樂的!”
一股無名怒火猛地竄上顱頂,獨孤凜眼前發昏。
“孤何時允你私會外男了?”他冷聲質問道。
“這是臣女的私事,臣女愛去何處,愛和誰玩,都是臣女自己的事情,陛下憑什麽要幹涉臣女的自由。”明斟雪理直氣壯。
“憑什麽?就憑孤是皇帝,這還不夠麽?”獨孤凜氣得胸悶,黑眸躍動著怒火。
“天子又如何,天子也不能幹涉臣子的內宅私事,陛下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脅迫臣女麽?”明斟雪當仁不讓,執意要將他氣個半死。
作者有話說:
狗子:老婆你看我怎麽樣(擺出姿勢)
①出自《洛神賦》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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