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肖想
第56章 肖想
時瀛臉色煞白, 嘴角的笑完全凝滯,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最後傅嶼遲是從江敘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趁著傅嶼遲還未發作,時瀛連忙把江敘推出了病房, “你嶼哥需要靜養,我們到外麵說。”
身後的房門合上,時瀛懸著的心依舊沒有落下,他緊鎖著眉頭, 聲音也帶著焦灼, “小敘, 你就別去打擾黎初了,先回去吧。”
江敘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原本清澈的眼神晦暗了下去, “嶼哥和黎初姐認識嗎?”
他剛才不過是稍稍試探了一下, 傅嶼遲就出乎意料地反應那麽大, 若說對黎初沒有別的心思,他是絕對不相信的。
時瀛驚訝江敘問他的話,他這個表弟向來對別人的事漠不關心, 今天怎麽一反常態, 關心起傅嶼遲和黎初的關係來了。
時瀛斟酌了言語,謹慎回道:“認識,不算熟。你問這個做什麽?”
傅嶼遲和黎初之間的恩怨糾葛實在沒必要對其他人說,即便這個人是他的表弟也不行。
江敘斂眸,纖長的睫毛撒下一片鴉青色的陰影, 將他眼裏的情緒完全隱藏,“沒什麽, 隨便問問。”
停頓幾秒後, 他抬眸輕聲道:“表哥, 你進去照顧嶼哥吧,我先回去了。”
時瀛縱然心有疑慮,也顧不上多問,比起江敘不知為何的意圖他更擔心病房裏的人會發怒做出不可逆轉的事來,“嗯,外麵雨大,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江敘離開,時瀛轉身長呼一口氣,腦子裏強迫自己思考應對方法,卻毫無頭緒,無奈之下,他按下了門把手。
如他料想的那樣,傅嶼遲怒不可遏,離得那麽遠,他都能感受到傅嶼遲身上散發出的凜冽氣勢,極強的壓迫感讓他的手都忍不住發顫。
“阿嶼。”時瀛低啞地喚他。
傅嶼遲靠著床頭,雙目赤紅,淬了冰般地滲著寒意,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時瀛走近他,思索著怎麽向他解釋沒把黎初來醫院的事告訴他,可思來想去都不知道怎麽開口,這件事一旦被挑明,傅嶼遲立刻就會想到黎初是為了誰才來的醫院。
“她,現在在哪兒?”
傅嶼遲低沉地聲音驟然打破病房裏的寂靜,驚得時瀛眼神一晃,喉嚨失聲了般發不出一個字。
“哪個病房?”
傅嶼遲再次問。
他唇角帶著冷笑,眼底湧動著陰鷙的血色,像極了歃血而歸的修羅。
見時瀛不說話,他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胃部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撕裂般的疼痛,他卻恍若察覺不到,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要往外走。
時瀛腦子來不及反應,身體卻下意識攔住了他,“阿嶼,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傅嶼遲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聲音自他沙啞的喉嚨發出,森寒如久積不化的冰雪,他用一種極為輕鬆的語氣淡然道:“當然是去探望一下被我傷了的人。”
時瀛驚恐地咽了咽喉嚨。
傅嶼遲哪裏是去探望賀明洲,他這幅樣子根本就是去宣戰的。
“阿嶼……”時瀛終究還是沒能攔住他。
傅嶼遲一間一間病房敲門進去,被罵了也不在意,隻是臉色越來越陰沉,站在第七間病房門口時,他又和之前一樣敲響了門。
黎初剛熱完粥回來,輕手輕腳地把粥放到病床的桌板上,還沒來得及將勺子遞給賀明洲,門外就傳來了幾下敲門聲。
這個點並不是醫生查房的時候,況且賀明洲的點滴已經掛完了,護士也沒必要再過來,黎初雖然覺得奇怪,還是去開了門。
看到傅嶼遲的那一瞬間,她下意識就要把門關上,卻沒注意到門縫之間死死壓住了一隻骨骼分明的手。
等她反應過來門怎麽也合不上時,才發覺門縫裏夾著的那隻手已經積了瘀血。
她慌忙鬆開了貼著門的手,表情懼怕到無措。
黎初看著眼前的男人,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她竭力控製著內心的起伏,卻仍舊收效甚微。
她顫著聲音問:“你來做什麽?”
“聽說賀明洲病了,我來探望他。”傅嶼遲坦蕩的表情讓黎初通體發涼。
這個男人怎麽能在傷害了人之後還能沒有一絲愧疚。
黎初的臉色瞬間冰冷刺骨,“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傅嶼遲揉了揉被門縫夾到發淤的手,灼熱的視線落在黎初白皙的麵容上,貪戀的描繪著她的五官,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
“小初,是醫生來了嗎?”
賀明洲帶著沙啞的柔和聲音從背後的病床上傳來。
黎初忽然緊張起來,心跳聲躁動不安,她擔心賀明洲發現傅嶼遲,情急之下,不得已編了條謊話:“是護士過來詢問一些情況,我來回答就好。”
慌亂地撞上傅嶼遲的視線,黎初看見了他眼裏的沉鬱。
“你以前也是這樣騙我的嗎?”他啞著嗓子問她,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壓抑。
傅嶼遲不可自控地回想黎初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一邊欺騙他,一邊跟賀明洲聯係。
他就像是一條溺水的魚,根本不敢正視現實,無盡的窒息感鋪天蓋地向他湧來。
那顆空落落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然而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女人還是以言語作刃,毫不猶豫地捅進他的心尖。
“是,對你說的每一句都非我本意。”
傅嶼遲死死壓著牆壁,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體,胃部的疼痛再次襲來,猶如千萬根針反複戳刺,然而這點疼痛卻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
黎初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請你離開。”
“如果我不肯呢。”
傅嶼遲依舊站定在原地,他身形高大,堵住了整扇房門,猶如一座巍峨的山,越是湊近越覺得壓迫感十足。
這股氣勢壓得黎初氣血上湧,連呼吸也變得急促,她壓著嗓音怒罵:“傅嶼遲!你已經害得學長住院,還不夠嗎?”
“學長有什麽錯?我不過是和他說了幾句話,你就把人打進了醫院,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要殺了他?”
傅嶼遲蒼白的麵容滿是錯愕,他鬆開壓著牆壁的手,倉皇地攥住黎初的手腕,深邃的眼眸裏一片淩亂,“你以為是我打傷了他?”
黎初抿緊了唇,沒有回複他的話,然而她質疑的眼神早已透露出一切。
一股酸澀上湧,喉嚨處像是被硬物卡住了一般,讓他連發聲都困難。
他想告訴她,不是他做的。
可是他說不出來,就連搖頭辯解他都做不到。
因為他知道,黎初不會相信。
他曾經以賀明洲作威脅,逼得黎初不得不臣服於他,他是那麽的卑鄙無恥,現在,黎初又怎麽會相信他。
黎初用力掙脫傅嶼遲的禁錮,她狠狠揉搓著被他攥過的手腕,仿佛那塊皮膚沾染了髒東西一般。
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賀明洲已經走到她的身後。
“傅嶼遲,你怎麽會在這裏?”
賀明洲發著高熱,聲音有氣無力,他強撐著身體走到黎初身邊,將她護在身後。
傅嶼遲冷嗤一聲:“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昨天晚上的情況沒有人比他們這兩位當事人更加清楚。
分明是賀明洲自己故意淋了暴雨高熱不退進了醫院,現在卻成了他將他打得暈倒在地,才會淋雨發熱。
傅嶼遲沒想到賀明洲會用這麽下作的手段對付他,故意讓黎初以為是他傷了他,不僅博取了黎初的同情,更讓黎初厭惡他。
他從前幹過不少混賬事,所有人都不會懷疑這件事的真偽,他們隻會以為賀明洲是被他所傷,這口鍋根本容不得他拒絕就已經背在了他的身上。
別人怎麽看他,傅嶼遲根本不會在乎,從始至終,他在乎的隻有黎初。
和黎初四目相對時,他隻看到了她眼裏的憤怒和厭惡。
賀明洲喉嚨發癢,控製不住地咳嗽著,高燒到發熱的臉因為劇烈咳嗽而泛紫,“昨晚的事……和小初無關,你有什麽不痛快……盡管衝我來。”
他斷斷續續說完了這句話,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黎初見他這幅模樣,心急如焚,怕他病情加重,說到底都是因為她,才會讓他遭此橫禍。
黎初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學長,別再說話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沒事。”賀明洲反過來寬慰黎初,他聲音嘶啞,完全聽不出往日裏的溫和。
他抬眸望向麵前的男人,眼睛裏陰沉如墨,心裏卻有種占了上風的痛快感。
他們之間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注定是他會獲勝,而傅嶼遲隻會和他當年一樣,無助無力,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離開自己。
賀明洲嘴角噙著笑,以勝利者的姿態高高在上打量著手下敗將。
傅嶼遲被他激怒,一把攥住賀明洲胸口處的衣服,咬著牙道:“你敢不敢告訴她實情!”
黎初上前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傅嶼遲,“傅嶼遲,鬆手!”
傅嶼遲胃疼得使不上力,被黎初一推,整個人踉蹌著砸向走廊對麵的牆壁,身體碰撞到牆壁的那一刻發出劇烈的聲響,猶如戰捶擊鼓般。
他悶哼了一聲,淩厲的眉頭緊鎖,看上去十分痛苦。
黎初沒想到自己真的能推開他,她的力氣明明遠不如他,心裏閃過一瞬恐慌,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傅嶼遲身體強健,就算真的被她推向牆壁,也不至於受傷,他一定是在裝腔作勢,博取同情。
黎初沒再多看他一眼,直接將病房門關上,扶著賀明洲回病床休息。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