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湖心亭看雪
140湖心亭看雪
冬至。
杭州西子湖畔。
少女穿著厚實的高領毛衣，小絨靴，一頭長發披肩而下，宛如清泉瀑布，連發梢都流淌出清新的香意。
「下雪了啊。」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望去，那寬闊的湖面確實升起點點白色，雪花片片飄落。
「好美啊。」
少女璀然一笑，周圍的男生們都看得痴了。
「你在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卻在看你。」
一個身著小西裝的少年走到少女身旁。
他身材修長，滿臉英氣，雖然還稚氣未脫，但眉宇之間已經隱隱有霸氣。
尤其是一身剪裁合適的西服，更是把他襯托得俊朗不凡。
大雪紛飛，整個天地一片蒼茫。
少年男女們歡呼雀躍，有的還打起了雪仗。
「快看！湖上有人！」
李曉天第一個發現了情況，一眾學生們伸長了脖子極目遠眺，竟真的在那無垠湖面上發現了一葉扁舟。
小舟之上，是一襲白衣的少年。
他負手而立，站在舟頭。極目遠眺，漫天大雪紛揚，好似融入了這天地蒼茫之中。
「好仙好美。」
「真是太有意境了。」
不少女孩子發出讚歎。
「要是能泛舟湖上，於浩淼煙波之上看雪，該是多美的事情。」
正在這時，彷彿聽見了少女的心聲一般，只見那一葉小舟緩緩而來，看起來不疾不徐，又好似一瞬間到了眼前。
「他過來了。」
不少人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眼看那一襲白衣越來越近，少女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小舟靠岸。
「在下楚一，良辰美景，不知可否上舟一敘。」
少年白衣勝雪，並不如何高大俊朗，但眉宇之間卻流淌著一抹真摯與赤誠，尤其是一雙眼眸清澈似水，令人側目。
「是我嗎？」
「正是。」
楚逸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少女猶豫了一下，邁開長腿，登上了小舟。
「我們去哪兒？」
「去湖心看雪。」
少年輕揮衣袖，那葉小舟竟徐徐調頭，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駛向湖心。
……
「你穿得這麼少，不冷嗎？」
「天地蒼茫，難涼熱血。」
少女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笑了起來：
「好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不過，把他們拋在岸上，是不是不太好？」
她回頭看了看堤岸上的同學們，吐了吐舌頭。
楚逸淡然一笑：
「人生在世須盡歡，做最好的自己，又何必在意他人眼光。」
「只要你認為是對的，那就大膽去做，哪怕全世界與你為敵，又有何懼？」
「好有氣魄的一句話。我也想做心目中的那個自己，可惜太難了。」
少女嘆息一聲：
「不說這個了，怪掃興的。」
此時，鵝毛大雪漫天飄飛，湖面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少女立在舟頭，眺望遠山。
她手捧書卷，眉眼含笑，儼然一副小老師的模樣，看著漫天鵝毛大雪，心情激動。
「你聽過《湖心亭看雪》嗎？」
「有所耳聞。」
「我特別喜歡這一篇散文，尤其是和今天的美景，太搭配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刻意安排。」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或許吧，說實話，總覺得你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當時你請我上船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認得我呢。」
楚逸身軀微顫，很快又回復了平靜：
「每一場相聚，都是久別重逢。說不定我們上一世見過呢。」
少女點點頭，當即開口，誦讀這一傳世名篇。
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
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
是日更定矣，余挐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
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
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
余強飲三大白而別。
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婉轉悠揚，又似流水般淌過人心，少年一時之間竟有些痴了。
「這煮的是什麼茶？」
「這不是茶，只是一壺白水。」
白水，也就是泉水了。
「正好，我也喜歡清水呢。」
「浮一大白。」
「浮一大白。」
兩人相視而笑。
「對了，你是景區的演員嗎？」
「什麼？」
「我是說，西子湖畔景區的工作人員，專門營造這種氛圍的。」
「是，或者不是，有什麼關係呢。」
楚逸起身，立在舟頭，用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假如我說，已經等了你一千五百年，你會相信嗎？」
這時，一個聲音打破了湖面的寧靜。
一艘衝鋒艇劈波斬浪飛馳而來，發動機的噪音在這漫天大雪的西子湖上，更顯突兀。
「江承諺！」
看清來人之後，少女有些驚訝。
「你怎麼來了？」
快艇停穩，少年一躍而下，竟是有些功夫。
「不放心你，所以就來看看。」
少女「哦」了一聲，江承諺趕忙解釋道：
「雪下得太大，我們也看不見你。打你手機也沒人接，所以我就擅自做主，租了一條快艇來找你。你不會怪我吧。」
「啊，對不起，剛才太投入了，沒顧著看手機。」
少女抱歉一笑。
「要想看雪，坐我的快艇就行了，何必上一條漁船。」
說著，他目光如炬看著白衣少年，似乎想從他眼裡看到些什麼。
但除了那一汪清澈之外，他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少女不以為然道：
「泛舟湖上，談心煮茶，這樣的意境人生又能有幾次？」
「好吧。你若是想看雪，我陪你。」
「朋友，這條船我買了，你開個價吧。」
楚逸淡然開口：
「不賣。」
「不賣？」
江承諺皺眉道：
「多少錢你說，我不在乎錢。」
「滾吧。」
「什麼？」
江承諺面色一沉：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話音未落，少年只是拂了拂衣袖，瞬息之間彷彿帶起了一陣勁風，把那快艇推出十丈之外。
陳謹曦面露驚容：
「天啊，你是怎麼做到的？」
正在這時，少年淡然一笑：
「想不想在湖上飛？」
「什麼？」
陳謹曦還沒反應過來，那個少年已經牽住了她的手。
堤岸之上，眾人玩得累了，坐著休息。
「江大少怎麼去了那麼久。」
「估計人家正在趁著機會向女神展開攻勢呢。」
一個少年酸溜溜地說道：
「誰叫人家有錢呢。」
「他長得也比你帥多啦。」
……
「快看！有人在飛！」
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朝湖面望去。
瞬間，他們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只見那無邊無際的浩淼煙波之上，一個男人白衣勝雪，踏浪而來，在他身旁的少女又是緊張又是激動，
「我去，這是在拍電影嗎？」
「真的，在飛啊！」
小胖子驚呼出聲，突然大叫起來：
「是陳謹曦！那個女孩兒是陳謹曦！」
人群騷動起來，隨著那一雙男女越來越近，不少人都看到了那張精緻容顏。
江承諺臉色鐵青，悄悄握緊了拳頭。
「踏水而行，九段巔峰！」
他修習武學，自然對此有所了解，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楚逸適才那一記流雲出袖，真氣外放，乃是玄境宗師的標誌。
在少年們驚駭的目光中，宛如神仙眷侶的一雙男女落在了岸邊。
陳謹曦拍了拍胸口，順了幾口氣道：
「今天真是太開心了。謝謝你。」
「不客氣。」
少年璀然一笑，朗聲道：
「記得小頻初現，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我也喜歡這首詞呢。」
陳謹曦言笑晏晏，猛然間意識到大家都注視著自己，俏臉微紅。
「我要回去了。」
「去吧。」
少女邁開步子走向了燈火輝煌之中，慢慢停下了腳步，沖著那遠去的一人一舟呢喃道：
「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扁舟之上，負手而立。
彷彿聽見了女孩兒的呢喃，不知不覺間，少年的眼角竟有些濕潤。
「一千五百年了，小曦，你會不會嫌我來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