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和鴛鴦做鴛鴦、與妙玉說妙語
府衙後院,柳堤吐條,假山池水,明月射進紗窗,興兒摟著鴛鴦睡了半晚,見她還沒有合眼,慵懶的削肩膀、水蛇腰縮在棉被裡面,興兒颳了刮她鼻子道:「怎麼了?今晚精神這麼旺,是不是這幾天想我想瘋了。」
鴛鴦白了他一眼,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幽幽嘆氣道:「我有點想老太太、琥珀她們,過去每個晚上都是和她們擠的。如今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但求老爺當心著身體,不要因噎廢食、涸澤而漁,我們也就放心了。只是我有一件心愿未了,我父母在金陵,屍骨未寒,在京時畢竟千里迢迢,現下到了江蘇這地兒,近鄉情怯,更想回去看看,你看我們四個人,全是孤苦伶仃的,如果沒了你,我們都活不下去。」
興兒登時眼眶濕潤,捏緊鴛鴦的藕臂道:「傻丫頭,我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么,我雖然不是科場出身,但道理還是知道的,你這點小事,我哪有不應允的,若是我賦閑了,便跟你一起去,若是我騰不出來,叫人護送你過去,叫金陵賈家的人看看,你不是什麼賈府丫頭,而是我揚州知府周興的女人。你那父母我早年也見過,一家子都忠心耿耿的,我更該祭拜了。你但可放心,我就是有朝一日不測了,也有妥善法子安置你們。」
鴛鴦不喜他說不吉利的話,輕聲道:「我要你陪我一起過去,不然我一個人沒意思。」
又說了些在榮國府的事情,鴛鴦悄悄說她看見了司棋、潘又安在大觀園私會,但是為他們保密了,而周興又玉成此事,興兒興緻一來:「我也有個故事講給你聽,那年我到三秦,微服私訪,有一個城裡的姑娘,嫁到了鄉下莊子,一天,來了客人,婆婆叫她煮南瓜吃。可她是城裡人,哪裡煮過南瓜啊?也不知道切開,愣是一個南瓜放進了鍋里!最後大家都笑了,都圍著桌子吃這一個南瓜!她兒子跑進了裡間,婆婆說孫子怎麼不吃了呢?誰想她說:我兒子吃南瓜吃到了南瓜子兒,正在那裡嗑瓜子呢!」
「噗嗤!」鴛鴦一時笑靨如花:「你真是有好興緻、好良心關心百姓,說起南瓜,我倒是想起了劉姥姥進府時,帶了好大一堆來,也有扁豆什麼的。我也不會煮,這可怎麼辦呢?」
「這也好辦,為夫教你煮不就成了?」興兒一翻身,把她壓在了身下,只聽見鴛鴦「嗯」的一聲……
這回鴛鴦果真疲倦得睡下了,翌日早起,興兒輕輕給她蓋好被子,吃了飯才想起忘了妙玉,這府衙很大,後面院落興兒四人根本住不完,後來賈璉平兒也搬進來了,成了鄰居,妙玉卻選了一個梅花圍繞的庵住下了,興兒到時,她正沐浴出來,穿了月白掐牙紗裙,紫色坎肩,看來她出家時,家人給她留了一筆錢的,妙玉渾身就像一朵遠山的蘭花:「今兒什麼風把你吹回來了,我的清官大人。」
「我知道,你還在受我收取賄賂的氣,不說這個,這事越說越不清,有茶沒?給我來一杯唄,橫豎是我帶你還俗,你才知道人間也有好景緻。」興兒很不客氣的厚著臉皮蹭茶,到了房間就蹺著二郎腿坐下。
「我不知道人間有什麼好景緻,這兒不是茶樓客棧,也不是煙花風月,拜託,周知府,周大人,你找錯地方了。你既然肯收留我,也該聽我一言,鹽商有錢不假,但他們那錢可不是血淋淋的?你拿了,你也就髒了,一世清流之名,也要毀於一旦。」妙玉薄唇含著氣憤,一想起她就來氣。
興兒碰了一鼻子灰,渾身沒勁兒,也沒解釋,鬱鬱寡歡的起身便走:「孔夫子說,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本府受教了!」
妙玉卻不為這話生氣,點撥完了,跟他出來月洞門:「你這時去哪裡?」
「兩淮、兩淮,到了江南不去秦淮河,還能去哪裡?本府聽說秦淮河的沈月卿雅量高致,琴棋書畫,無所不能,自然要會一會,沒準千秋萬代,也會傳下什麼才子佳人的美名!這樣,就不會有什麼『血淋淋』的事了。」興兒展開湘妃竹扇,頭也不回的走了。
「你……」妙玉氣極,你家裡三個花容月貌的嬌妻美妾,竟然還不滿足?而且你身為地方官,還知法犯法,出入煙花之地?
轉念一想,妙玉心裡大驚,自己怎麼犯了這麼多戒了?這個周興可真是氣人啊!生生把她這麼一個世外高人拉下了凡間不說,跟著他也是遍身俗氣。
但她心裡又著實委屈,不甘心的也換了便服,跟了出去。
鹽法道衙門,與揚州府衙同在一城,門下運判來回:「戚大人,探子得到最新消息,那位揚州知府周興,今兒個去了北淮的碼頭,約了沈月卿見面,隨從有兩人。」
「好嘛!」戚建輝在暖閣里皮笑肉不笑:「於會長,咱們揚州押著的幾萬擔私鹽,過幾天可以開運了,有了本衙門的鹽引,還怕過不了這揚州?多少年了,怎麼可能給周興壞了規矩?!蔣管帶,嗯,招呼招呼河防營的弟兄!周知府是咱們揚州的父母官,出了危險誰負責?你派他們守好南北碼頭,美其名曰:保護知府大人。」
戚建輝很滿意蔣子寧,他老婆都送給自己玩了,能不給面子嗎?這私鹽的錢,蔣子寧肯定有一筆不菲的收入,蔣子寧連連點頭,嘲笑道:「狗屁的清官!這臭不要臉的周興!收了於會長的賄賂不說,還明火執仗的去秦淮河找沈月卿?!這種人會是清官?那全天下當官的都是清官了!不值一提!看他怎麼對巡撫大人和皇上交代!只是可惜了!據說沈月卿名震秦淮,多少名士欲見一面而不可得,若是叫周興這種沽名釣譽之徒糟蹋了……可惜啊可惜!」
他連說幾聲可惜,不少人暗笑,蔣子寧是武職,進了軍營,連蒼蠅都是公的,有這點癖好也正常嘛!于成龍收口道:「如此正好,那小的便吩咐鹽幫的弟兄也跟上,事不宜遲,夜長夢多,早日運了早好,不然桃花汛一來,漕運堵塞,更不好了。」
一個管鹽的最高長官、一個兵油子、一個鹽商大富豪代表,在小小的房間里,就此達成了價值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上千萬的私鹽密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