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獄中師爺·刑部駁回的案件
魏水病了,羊癲瘋。這是整個知府衙門,不是秘密的秘密。
陳登因此而脾氣一天比一天差,辦起事來也愈發的急躁。因為小小疏忽而被陳登訓斥責罰的差役,不禁開始懷念魏水沒生病之前的日子,也期盼著魏水早日康復,好讓陳登變回那個正常的陳登。
而另一頭,得知魏水得了疾病的魏山,開始消沉起來。不去賭場了,也不酗酒了。每日除了呆在家裡頭,就是跑去方致勝打理的當鋪小坐,日子表面上看是過得更加無聊。但實際上,無論是魏山、方致勝、古有德,抑或是冷世光,都沒有閑著。按照魏水的謀划,羊癲瘋的事情傳出就是一個訊號,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找出一個民間的棘手案子,然後通過製造偶然,讓陳登像上次界河浮屍一樣,即便再不願意辦,也非給出一個交代不可。
案子不是那麼好找的,幾天的時間過去,幾人依舊沒有什麼頭緒。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起被刑部駁回重審的案子,卻擺到了陳登的案頭。
這件案子最初接手審理的衙門,是紹興府下轄八縣之中的蕭山縣。
蕭山地處杭州府與紹興府之間,毗鄰杭州錢塘、仁和、富陽三縣。兩府夾境之間,常有匪徒流竄。因此蕭山縣的治安絕對談不上好。人命官司,更是時有發生。
只不過,被刑部駁回重審的這個案子,有些特別。死者並非他殺,而是自殺。
看到被刑部駁回的案子,陳登本來就很急躁的心情愈發的不可收拾。當即命人,將蕭山知縣沈增傳到府衙。而得知上司傳訊,沈增自然是從縣衙連夜便駕車向府中急趕,可當他到了府衙的時候,卻依舊被陳登責怪為輕慢上官。
自知是給上司惹了麻煩,沈增對陳登的怒氣並未加以辯駁。
看他一副恭敬的樣子,陳登的心情這才稍稍平復,對沈增道:「沈大人,刑部將你上報的案件駁回,你可知曉?」
沈增來前已經問清了差役,緣由還是清楚的。而且,是哪一個案子出了問題,他心中也早已略略有數。此時,連忙答道:「回稟府尊,下官知曉。」
「嗯,知曉便好。」陳登說著,將手中的案卷甩給沈增道,「那你來給本府解釋解釋,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沈增接過案卷,只略略一看,便印證了心中的猜想。將案卷捧還給陳登,解釋道:「府尊容秉,下官此案審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死者張全有,確系自殺身亡……」
「混賬!」陳登一拍桌子,怒喝道,「沈增,你當本府是三歲孩童,任你戲耍不成!案卷上所寫明明白白,那張全有身中十三刀,只頸部就有六處刀傷,系失血過多而死!怎麼就能是自殺身亡呢!」
沈增還想辯解,卻被陳登揮手打斷,「本府不聽你的解釋!像你這樣昏聵的官員,也配是進士出身嗎?暫且脫了官服,到府牢裡頭好好反省一下!待本府審清此案,再與你計較!」
直到被投身牢獄的時候,沈增依舊在長吁短嘆。
雖然戴罪,但畢竟是一縣正堂,牢頭將他安排在距離魏水的監室不遠的一間監室之中,獨自一人。
「二爺,飯菜來嘍!還有您最喜歡的,紹興黃,您嘗嘗。」牢頭拎著食盒走過牢中的走道,香氣飄進沈增的鼻子,他不禁把腦袋湊近鐵柵欄,想看個真切。卻遺憾的發現,那牢頭帶著食盒拐了幾個彎,以至於他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不錯誒。」魏水看著擺上桌子的小菜和一壺溫熱的酒眉開眼笑,「孫頭兒,謝謝了!」
「嗐,二爺,您跟我客氣什麼啊?」牢頭可不是白乾活,每一次魏水都會給他一些好處。這些好處加起來,比他的月俸還要多呢。跑腿是個美差事,以前牢頭不知道,現在嘗到了甜頭,便包攬下來,不許手下幹了。
這監室中的聲音不小,但由於是特意隔開的,聲音並不能被其他人聽到。唯獨這酒菜的陣陣香氣,實在是攪得臨近的幾個監室里關押的囚徒們本就飢腸轆轆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沈增。
看魏水大吃大喝起來,不像是會犯病的樣子了,牢頭鬆了口氣,告退出了監室的門。魏水有錢,為人還大方,說真的,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就算為了每天的打賞,牢頭也希望他能早日生龍活虎才好呢!
「差爺,差爺!」走了沒多遠,牢頭冷不防被一隻伸出鐵柵欄的手給拉住了。轉頭看去,才認清,正是今日剛剛才扔進來的蕭山知縣沈增。
「沈大人?」牢頭晃晃手臂,脫開沈增抓住他的手,斜著眼睛道,「怎麼?您不抓緊時間,養好了精神,等著府尊大人蔘劾。沒事兒抓我幹什麼?說真的,我也就只有這麼點兒小小的權力,能給您安排個單間就已經不錯了。別的,就別想了,別想了啊!」
牢頭的語氣絲毫不客氣,但沈增卻並未表露出不滿。縣官不如現管,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他為官多年,心裡是清清楚楚的。
「這位差爺,我實在是餓了,您看能不能……」
「餓了?」沈增的話被牢頭毫不掩飾的嘲諷語氣打斷,「我說,你還真拿你自己當知縣呢?告訴你,聽清楚了,進了府牢大獄的門兒,我不管你是知縣還是別的什麼,在我這兒,都是一樣的囚徒!照顧你,別不識抬舉!否則,老子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沈增當然知道,這些小吏最是難對付,也最是好對付。有錢自然什麼都好,沒錢那自然就什麼都不行了。只不過,他進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換了個乾淨,現如今,是一文余財也無。可連夜趕到紹興,他也的確是很餓了,無奈,只得對牢頭賠笑道:「差爺,您就幫幫忙……」
「嘿!還沒完了是吧?」牢頭一擼袖子,指著沈增說了聲,「你等著!」說著,便轉身飛快離去。
不多時,回來的時候,手上便多了一串鑰匙。三兩下捅開監室的鎖頭,打開門,一把便將沈增拽了出來。揚手剛要揮拳,卻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隨著腳步聲響起的,還有那十分熟悉的聲音,「這是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