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獄中師爺·羊癲瘋
見過魏山之後,魏水就閉門謝客了。他那間一向隔三差五就要請人來坐坐的監室,也已經有足足半月,沒有邀請過任何人進來。陳登近日忙著紹興府下轄八縣的徵稅問題,一直不得清閑,聽說了也沒有太在意。直到馬三來悄悄地告訴他說:「大人,牢裡頭傳了消息出來,說那位爺病了,好像還病得挺重!」
「嗯……」陳登起初還沒太在意,依舊低頭用筆勾畫著什麼。不多時反應過來,猛地抬頭,不禁將馬三嚇了一跳,「你說什麼?誰病了?」
「牢里那二爺病了!大人,聽說病得很嚴重,發作起來,躺在地上翻白眼,還口吐白沫呢!」馬三低聲說道。
陳登放下筆,疑惑地皺了皺眉頭道:「怎麼會啊?這才多少時日沒見,怎麼就病得這麼嚴重?找郎中看過了嗎?」
「還沒有。」馬三搖頭道,「已經半個月都不肯見人了!整天就坐在那兒發愣!」
「嘿,怪了。」陳登站起身來,背著手原地踱了幾圈。忽然停下腳步,對馬三道,「去請個郎中來給他看看,到底是個什麼病。」
「可是……」馬三有些猶豫。魏水不想見客,這可是他親口說的。多次拒絕就醫,也是他親口說的。貿貿然帶個郎中去,他心中未免會不高興的吧?
陳登看出他的顧忌,不禁皺眉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那麼多?病疾忌醫,沒有這個道理!」不過,魏水到底是他看重的人,陳登猶豫了一下,又補上了一句,「悄悄的讓人去三埭街,找他相熟的郎中。熟人,總比生人好些。」
馬三連忙點頭稱是,轉身出了二堂,快步去安排人辦事了。
給魏水看病的,是三埭街的孫郎中。實話實說,三埭街上也只有這麼一個不入流的鄉野郎中。
請來了熟人,魏水雖然也不太樂意,但在聽說是陳登的命令之後,畢竟還是好好的配合了。孫郎中在經過了一番細緻地望聞問切之後,得出了結論,魏水得了羊癲瘋。
「羊癲瘋?」陳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幾日前都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得了羊癲瘋了呢?「你有查清楚嗎?確認無誤嗎?」
孫郎中連忙答道:「小的世代在三埭街行醫,雖說不是什麼名醫之後,但查病多了,經驗還是有一些的。剛剛,小的已經仔仔細細的檢查過了,確實是羊癲瘋無誤。此病由風、火、痰、瘀為患,導致心、肝、脾、腎、臟氣失調,肝腎陰虛終至發作。」
陳登暗暗頭疼。這年底正是忙亂的時候,他本想著把一些棘手的事情,給魏水去處理。誰知道,魏水居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突然間就得了這麼個病症!
但既然得都得了,責怪誰都沒有用。陳登平下心氣,詢問孫郎中道:「那這病症,依你看,好治嗎?」
孫郎中連忙答道:「此病說好治也好治,不過用些定癇熄風、平肝瀉火、祛痰開竅、活血化瘀的法子,就足以治好。但此病一時治好容易,日後卻難免重複發作。這個必須要日久調養,才能慢慢拉開發作的日期,直至幾乎不再發作,就請恕小的無能為力了。」
「哦,這樣啊。」陳登點點頭,示意孫郎中退下。獨自在二堂內,煩躁地轉起了圈子。羊癲瘋?羊癲瘋?不行,陳登心中暗暗作想,終究不親眼看到,還是不放心的。
這麼想著,他便急匆匆地朝府牢的方向走去。
守門的勇丁見了他,連忙跪到行禮。陳登四處一看,不見牢頭的蹤跡,連平日里應當職守的獄卒也不見一個,便開口詢問道:「這人都哪兒去了?」
其中一個勇丁連忙答道:「回大人,除小的兩人外,都進了裡頭。剛剛有位郎中來給二爺瞧病,前腳剛走不久,二爺後腳就發了急症。聽見給二爺守門的兄弟叫喊,人就都急急忙忙地跑進去了!」
「發病了?」陳登聽罷,不再耽擱。急匆匆的進門下了樓梯,輕車熟路地去找魏水的那間監室。走到距離監室不遠的地方,就已經看到,走道中聚集了好幾個獄卒。他見狀心裡著急,連忙推開人擠進監室中去,卻只看到魏水已經被扶到床上躺下,嘴上咬著一截小竹棍,白沫從口中溢出,一直糊到了胸口處。眼睛翻白,身子偶爾抽動一下。看樣子,確實是羊癲瘋發作無疑。
怎麼會……
陳登暗暗搖頭。雖然依舊覺得魏水這急症來得蹊蹺,但人家畢竟就在自己眼前犯了病。好在雖然府中的事務忙亂,但還沒有什麼特別棘手,以至於他辦不了的事情。索性,就讓魏水好好的休息一下,把病養好了再說吧。
想到這兒,陳登不禁又想起了去江西的事情。朝中同年傳來的消息,應該是絕對準確的。他也想到了江西是寧王的封地,若寧王造反,闔省官員怕是都別想有好處。但他依舊心存僥倖,寧王萬一不造反,在江西任上呆個幾年,他不就能升任京官了嗎?怎麼想,怎麼覺得還是這條路比較划算。
而如何在江西立足,又如何去處理那些肯定比這個知府更加繁雜的事務,他還真的覺得離不開這個小子呢!
「不要都擠在這裡了,留下一個人照顧就是!」陳登吩咐后,獄卒們連忙退去,只剩下牢頭一人,還在屋中。陳登便向他問道,「前一陣,本府來此的時候,魏水還好好的,怎麼這才半月,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嗯?」陳登臉色陰沉難看,牢頭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整話來。陳登見狀冷哼了一聲,擺手道,「好了好了,本府暫且不與你計較。記住了,一定要給我好好的照顧魏水,切勿再出麻煩!那個三埭街的郎中,讓他每日來一次,給魏水仔仔細細的看病。若是養好了病,本府自有獎賞。若養不好……哼,你們都別想好過!」
牢頭聽罷,自是連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