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見麵
第70章 見麵
沈翌沒察覺到安安的失落, 他已經走到了書案前,溫聲道:“一人兩樣,看看喜歡不喜歡。”
他說完就讓人備了午膳。
寧寧站在原地沒敢動,直到安安伸手牽住他的手, 他才隨著安安走到書案前, 書案上擺著四個紫檀木盒,安安勉強打起了精神, 他率先打開了一個, 示意寧寧也去開。
四個木盒皆是紫檀木製成,上麵刻著纏枝葡萄紋,實際上, 這四樣東西並非是在揚州買的, 直到入了京城,沈翌才想起理應給他們備個禮物, 讓人在街上買的,兩人的禮物一樣,一人一支雕刻竹紋的狼毫筆,一個流水紋上等端溪硯。
兩人即將四歲,很快便要開始練字, 這兩樣東西對他們很實用, 寧寧很歡喜,愛不釋手地摸了摸禮物,見兄長仍舊有些蔫,他才有些忐忑,沈翌先回淨室簡單沐浴了一番。
寧寧則偷偷塞給安安一顆飴糖, “兄長吃。”
他最近時不時給安安飴糖, 原本一人就買了十幾顆, 安安懷疑他就剛回來吃了一顆自己的,安安心中暖暖的,想揉揉弟弟的腦袋,他也沒拒絕,將自己的塞給了寧寧,“一起吃。”
甜味在嘴巴裏蔓延開來時,安安糟糕的心情才好一點點,沈翌換好衣服出來時,宮女已經擺好了午膳。
用完午膳,沈翌就去了禦書房,大周求和後,便與大晉簽了一係列合約,如今大周已是大晉的附屬國,簽完合約,大周便派出了使者,使者還有三日就要抵達京城,有許多事,需要沈翌拿主意。
他一頭紮進了公務中,也沒管安安和寧寧,兩個孩子因年齡尚小,學業不算重,完成後,每日有近兩個時辰休息時間,見安安無精打采的,寧寧有些擔憂,“皇兄,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跟安安皆生了一雙丹鳳眼,單看五官尚有兩分相似,唯獨氣質截然不同,他總是怯生生的,膽子仍舊很小,哪怕已經不怕安安了,也時常小心翼翼的,他難得主動想帶安安出去。
安安頷首,以為寧寧想帶他去禦花園,他揚起小腦袋,詢問般看了看趙公公,趙公公笑道:“太子想去就去。”
二公主已然出嫁,六皇子也已出宮建府,如今皇宮就剩一個太後,幾位太妃,慈寧宮裏的眾人被禁足後,唯有幾位太妃偶爾會去一下禦花園,至於先後身邊那些不安分的奴才,早就陸續被皇上解決掉,宮裏已沒什麽危險,隻要不出宮就行。
寧寧很開心,他循著記憶將安安帶去了崇仁殿,寧寧在崇仁殿居住了三年半,對這裏還算熟悉,拉著安安來到了崇仁殿門口,原本門口有侍衛把守著,自打寧寧搬到安安身旁後,門口的侍衛才撤掉,殿內僅剩兩個小宮女和兩個太監。
他們來到殿外時,率先聽到的便是宮女的小聲議論聲,“聽說皇上今日出宮了,歸來時,還帶回來一位天仙一般的漂亮女子,那女子還抱著一個小女娃。”
“皇上才剛說完不立後,不選秀,又豈會帶旁的女子歸來?”
“這不是我瞎說的,小木子親眼瞧見她們母子進了宜春宮,宜春宮之前不是皇後娘娘和太子的住處嗎?也不知她們母女怎麽蠱惑的皇上,竟能入住宜春宮,有張漂亮臉蛋,還真是吃香,都已嫁為人婦,竟也能入宮,還真是飛上了枝頭,也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
安安本能地有些不高興,他也聽冰鑒和冰荼提起過,說他之前和母後一起住在宜春宮,好端端的,父皇怎地讓旁人住了進來?
另一個宮女道:“住進宜春宮未必就是得寵吧?不都說,皇後娘娘的死另有蹊蹺?娘娘若真拋下了太子,皇上肯定對她厭惡至極,將這女子安排在宜春宮未必是好事。”
不等他開口詢問,趙公公就擰了擰眉,徑直進了崇仁殿,“放肆!不好好當值,竟聚在一起非議主子!誰給你們的膽子亂嚼舌根?腦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兩個小宮女聽到他的聲音,連忙轉過了身,見竟是趙公公,嚇得趕忙跪了下來,其中一個宮女反應快,伸手扇了幾下自己的嘴巴,“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趙公公饒奴婢這一次。”
另一個也趕忙求饒。
趙公公讓人捂住了太子和二皇子的眼睛,侍衛則直接捂住了這兩人的嘴。
趙公公道:“送去敬事房。”
待她們被拖走後,侍衛才鬆開捂住他們眼睛的手,安安皺了皺眉,心中有許多疑惑。上次在禦花園,那位太妃也說他母後拋下了他,如今這宮女竟又這般說。
安安秀氣的眉緊緊蹙了起來,小臉繃得有些緊。
趙公公連忙道:“太子莫聽她們胡說八道,皇後娘娘在時一向疼您,您的衣物、虎頭靴,皆是娘娘一針一線做出來的,連您的護身符也是娘娘親自求來的。”
安安抿唇,“衣物和虎頭靴呢?”
趙公公摸了摸鼻尖,歎息道:“宜春宮走水後,不慎被燒了。”
安安的神情很是落寞,孩子對母親的愛是天性,自打三歲開始識字,意識到自己也應該有個母親時,安安時不時就會想起陸瑩。
他神情嚴肅,仰頭看向了趙公公,“父皇真帶回一個女子?”
若趙公公所料不差,這個女子定是皇後娘娘,妃嬪出逃乃重罪,趙公公有些摸不清皇上的態度,若說不重視,卻親自將人接了回來,若說重視,他既沒有將人安排在坤寧宮,也沒將她的歸來昭告天下,甚至沒告訴太子這事。
他含糊道:“老奴也不清楚,若真帶回來一個,想必皇上會告訴太子。”
安安心中沉甸甸的,有些悶悶不樂,寧寧不太明白,他為何難過,他拉了拉安安的小手,將他拉到了他曾經的房間。
這裏有許多寧寧的收藏,有他在院中撿的漂亮小石頭,有他摘下的葉子,還有太皇太後賞給他的金手鐲和長命鎖。
當初侍衛直接將他抱去了乾清宮,寧寧根本不知道會在乾清宮住下來,也沒人幫他收拾東西。他將最喜歡的長命鎖拿了出來,“給皇兄。”
安安一向聰慧,自然清楚他在哄他開心,他眼睛有些發酸,這一刻,很希望母後也能出來哄哄他,可惜,願望隻能是願望,他根本沒有母後,連這個弟弟,也是他向父皇討來的。
第65
他緊緊攥住了長命鎖,眼淚“啪嗒”掉下來一顆,寧寧嚇得小臉一白,眼睛也紅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著轉,模樣更加膽怯了一分,“皇兄?”
安安勉強忍住了眼淚,將長命鎖戴在了他脖頸上,笑道:“你自己戴,皇兄也有長命鎖,謝謝寧寧。”
寧寧見他笑了,才鬆口氣,“不謝。”
兩人在這兒待了片刻,才回乾清宮,安安讓他將他的收藏帶回了乾清宮。
宜春宮,陸瑩和圓圓剛用完午膳,將圓圓哄睡後,陸瑩才試圖出去,誰料卻被侍衛攔了下來,守在門口的侍衛並不認識陸瑩,隻得了吩咐,不許她出去。
陸瑩神色有些冷,心頭無端湧起一股火,“讓開。”
她生得實在美,一舉一動很是賞心悅目,尋常人家根本養不出這樣的女子,侍衛摸不清她的身份,態度並不強硬,隻溫聲道:“皇命不可違,若放您出去,我們隻怕性命不保,夫人莫要為難我們。”
陸瑩抿了抿唇,終究沒有硬闖。
她一時弄不懂他究竟是何意,難道要將她一輩子幽禁在此?這對她確實是最好的懲罰,明明與安安近在咫尺,卻無法見他,陸瑩閉了閉眼,渾渾噩噩回了寢室。
她忍不住從包裹裏拿出一身小衣袍,這是她親手給安安做的,安安和圓圓的生辰僅隔一個月,每年安安生辰時,她都會給他做一身衣袍,落玫收拾東西時,將她給安安做的小衣袍皆帶上了。
陸瑩死死攥住了手中的衣袍,白嫩的手因用力,輕輕顫了幾下。
落玫怕她心情不好,從暗處走了出來,“主子,過個幾日,等皇上消了氣,肯定會讓太子見您,您且耐心等等。”
陸瑩神情有些冷,心中也升起一股怨恨來,隻因他是皇上,便可生生壓她一頭嗎?她也是人,並非是他的金絲雀,憑什麽他可操控她的一切?
夜色逐漸轉濃,乾清宮,安安想跟父皇一起睡,等寧寧睡著後,他就爬到了龍床上。他年齡尚小,哪怕有心等父皇,還是睡著了,沈翌直到子時才歸來,瞧見安安小小的身體時,他神情柔和了些,將安安臨時送給他的護身符還給了他。
見他歸來,冰鑒才退下,剛走出幾步遠,就聽到了腳步聲,隨即就聽到皇上問道:“皇後今日可來探望過安安?”
冰鑒搖頭,“不曾。”
沈翌臉色有些冷,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宋公公連忙道:“皇後娘娘許是剛回宮,尚沒適應,才沒來,奴婢今日也忙糊塗了,沒能過去瞧一眼,宜春宮僅有幾個奴才、侍衛,還皆是新人,一個個都沒眼力見,也沒將宜春宮的消息傳過來,奴婢再多派去幾人吧。”
沈翌正在氣頭上,不僅神情冷,聲音也冷得瘮人,“不必,連自己兒子都不在意,沒人稀罕得知她的消息。”
以為他還在因為皇後娘娘出逃的事出氣,宋公公也沒敢觸他黴頭,安安心中惦記著事,睡得並不熟,隱約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他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宋公公口中的皇後娘娘指的是他母後,安安不由睜開眼,什麽叫連自己兒子都不在意?
難道母後真不喜歡他?也不肯要他?
安安心中亂成了一團,聽見腳步聲時,他慌忙閉上了眼睛,沈翌心中憋著一口氣,根本沒有睡意,給安安蓋了一下被子,就轉身回了書房。
安安則有些怔愣,太妃的話,宮女的話,一遍遍在他耳中回蕩,他忍不住攥住了小拳頭,難道母後真的被父皇帶了回來?她不想見他,才不想來?
宮女口中的孩子,又是誰?是因為她,母親才不喜歡他嗎?
安安的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他將臉頰埋入了枕頭中,半晌才擦掉眼淚,他起身坐起來時,才發現父皇將荷包還給了他。他捏緊了荷包,有那麽一瞬間,想將裏麵的護身符撕爛,幾次想下手,都沒能撕掉。
他想去質問父皇,一時又不知該質問什麽,紅著眼眶又倒回了枕頭上,他不知何時睡著的,翌日清晨,他醒來後,就冷聲道:“宜春宮在哪兒?帶我去。”
冰荼、冰鑒連同趙公公都有些驚訝。
皇上此刻上早朝去了,見安安執意要去,幾人沒敢攔,趙公公清楚,他肯定是得知了陸瑩歸來的事,幹脆帶他去了宜春宮。
陸瑩才剛給圓圓穿好衣服,她一宿未睡,眼尾發紅,神情也有些憔悴,圓圓有些心疼,還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以為娘親生病了。
陸瑩貼了貼她的額頭,道:“娘親沒事。”
她將圓圓抱下了床,這時,卻聽到外麵傳來了腳步聲和驚呼聲,“小祖宗,您跑慢點,別摔了。”
陸瑩忍不住蹙了下眉,起身往外看了一眼,下一刻,就瞧見一個小身影衝進了殿內,她的目光不由黏在了他身上。
小男娃個頭不高,一聲月白色小衣袍,他肌膚雪白,神情冰冷,相貌與沈翌如出一轍,分明是她的安安。
陸瑩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