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上鉤
第47章 上鉤
窗外明月高懸, 樹影綽綽,室內卻寂靜的可怕,落根針都能聽到,兩人無聲對峙著。
他貴為太子, 身份最貴, 她確實不該這個態度,陸瑩眼睫輕輕顫了顫, 神情有片刻的脆弱。
半晌, 她才低聲道:“殿下希望妾身什麽態度?妾身知道殿下厭惡妾身,妾身也不想再惹您厭煩,最近都安分守已地待在宜春宮, 您嫌棄妾身看重權柄, 妾身不僅放棄了東宮的管理權,還想再不打擾您, 殿下應該高興才對吧?”
她麵容哀傷,卻伶牙俐齒,堵得他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依她所言,他確實該高興, 比起她的算計, 他更喜歡她乖巧懂事的模樣,此刻她的態度,卻令他無端煩躁,胸口也堵得厲害。
他眸色冰冷,半晌才道:“陸瑩, 以後別再提和離, 孤不會同意。”
陸瑩笑得諷刺, 是,就算為了他的顏麵,他也不會和離,她的意願在他心中一文不值,她早就知道,他不愛她,也不可能包容她。
實際上,陸瑩心中清楚和離並不現實,與他提和離,不過是一時憤怒,就算為了顏麵,他也未必同意。
她找皇上求恩典,不過是想試探一下皇上的包容度和底線,就算無法和離,她依然會想法帶安安逃離他身邊。
她此刻很累,隻想休息。她放軟了語氣,疲倦道:“殿下若無旁的事,妾身便早些歇息了。”
她親自帶的安安,很難睡個安穩覺,早上醒得也早,平日需要中午補會眠,精神才好些,今日因被召去了慈寧宮,她根本沒休息,這會兒累得眼睛都睜不開。
她說完,就自顧自閉上了眼,身體也蜷縮了起來。貓兒似的,在他跟前縮成一團。
沈翌冷冷盯著她,隻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孤準你睡了?”
“殿下還想作甚?”陸瑩睜開了雙眸。
她無疑有一雙極漂亮的眸,平日望著他時,總是小心翼翼的,含著期待和欣喜,此刻這雙眸中隻有倦意。
她神色很淡,目光裏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疏離和倔強,“妾身身體不適,無法侍寢,殿下去許姑娘那裏吧,若許姑娘不合您心意,就依太後所言,納了劉姑娘,妾身雖善妒,卻並不介意東宮多幾個美人。”
沈翌一口氣險些堵在嗓子眼,敢情他說她的那些話,她全記在了心上,一句善妒竟令她記到現在。
沈翌無端煩躁,“你真以為孤非你不可?”
第40
她還沒那麽自負,她清楚的知道,他從不屬於她,更不會非她不可,之前不會,以後更不會。
陸瑩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哪怕打定了主意要逃離他,打定了主意不再因他掉眼淚,他這句諷刺,還是令她心口發疼。
她閉上了眼,拒絕交流的模樣,讓沈翌眸底閃過一絲冷意,他再次拂袖離開了東宮。
他走後,陸瑩才回到安安身邊,安安仍舊睡得很沉,小臉紅撲撲的,兩隻小腳都蹬了出來,陸瑩給他蓋了蓋被子,在他小臉上親了一下。
她將安安摟入了懷中,貼著他的小腦袋陷入了夢中。
沈翌回到崇仁殿沒多久,暗衛就走了進來,稟告道:“殿下,六皇子今日又去了禦書房,想求皇上解了皇後娘娘的禁足,此刻正在東宮附近徘徊。”
六皇子幾次想進東宮,躊躇幾次,還是回了自己的住處,他怔怔靠在暖榻上,十五六歲的少年尚有些稚氣,因被皇上斥責了一通,他瞧著有些傷心欲絕,眼眶也有些泛紅。
他身邊的小太監幫他脫去了鞋襪,忍不住問道:“殿下既然想找太子幫忙,何不直接進去?是清楚太子不會幫忙嗎?”
六皇子不由瞪他一眼,道:“我隻是不想麻煩太子哥哥。”
小太監以為他隻是嘴硬,趁機挑撥道:“太子也真是寡情,定國公不僅是娘娘的兄長,也是他的嫡親舅父,皇後娘娘為定國公求情才被禁足,太子倒好,不僅沒維護定國公,也不替娘娘說情。”
不等他說完,六皇子就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聲音也有些冷,“誰準你非議太子?後宮不得幹政,舅父若真倒賣爵位,貪汙受賄,母後本不該求情,你可知這件案子是太子哥哥查明的真相?若非他查出二表哥偷了舅舅的印章,隻怕舅舅早就掉了腦袋,又豈會隻是降職處罰?”
他口中的二表哥,是定國公府的二少爺,秦臻的庶兄,他的母親並不得寵,秦臻又是個飛揚跋扈的性子,沒少羞辱他,他懷恨在心,才勾結外人陷害定國公。如今已被斬首。
六皇子脾氣好,甚少動怒,小太監被他嚇得一愣一愣的,他哪兒知道六皇子對太子沒有半分怨言。
這小太監是皇後娘娘派到六皇子身邊的,本以為能趁機挑撥一下六皇子和太子的關係,誰料竟惹怒了主子。
他趕忙跪了下來,狠狠扇了一下自己的臉,一掌下去,臉瞬間紅了起來,“奴婢錯了,奴婢再不敢了,主子饒奴才一次。”
六皇子紅著眼眶,瞪了他一眼,“滾下去,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腦袋。”
小太監趕忙謝恩。
他正要退下時,才瞧見太子竟是走了進來,他一襲絳紫色衣袍,腰束玉帶,端的是俊逸非凡,對上太子冷淡的雙眸時,小太監心中一凜,身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有那麽一刻,甚至以為太子聽到了自己的話。
他腿一軟,跪了下來,趕忙問安。
沈翌越過他進了內室,六皇子聽到小太監的請安時,又驚又喜,“太子哥哥,你怎地來了?”
沈翌的目光在他泛紅的眼睛上,多停留了一下,伸手擼了一把他的腦袋,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不歡迎?”
六皇子笑了笑,神色有片刻的黯然,“自然歡迎,自從太子哥哥長大後,還不曾來過我的住處,弟弟高興還來不及。”
對上他澄清的雙眸時,沈翌腦海中又不由浮現出陸瑩的一顰一笑,他眸色暗了暗,在六皇子身側坐了下來,將手中的酒囊遞給了他。
六皇子眸中閃過一抹驚訝,記憶中太子哥哥從不飲酒,以為他是特意過來陪他的,六皇子心中一暖,拿起酒囊喝了一口,清楚他有潔癖,他沒再將酒囊還給他,而是命宮人送了一壇酒過來。
太子卻沒喝,他從小到大,根本不曾放縱過自己,就算心中不適,也絕不會喝酒泄憤,若是醉了,前方不知有什麽危險在等著他。
這個酒囊本就是為六皇子準備的。
旁人不清楚皇上欲要皇後陪葬,太子卻隱約猜了出來,連六皇子都有所察覺。他性子雖純良,卻並非蠢笨無知,不論是朝堂上的變動,還是後宮的變動都令他產生了警覺。
接連求情三次,都沒能得到父皇的原諒,他便清楚,母後肯定還做了旁的事。小的時候,母後以為他睡著了,還曾跟嬤嬤商量過,如何對付五皇子。
六皇子半夢半醒間隻聽了個大概,甚至以為是在做夢,也沒放在心上,他根本不覺得母後會害人,父皇禦駕親征,離開皇宮時,將後宮交給了母後打理,她又豈會辜負父皇的信任?可不久後五皇兄就沒了,證據指向的卻是還算得寵的華昭儀。
殘害皇嗣乃死罪,華昭儀被處死那日,六皇子直接嚇暈了過去,他恐懼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些年,他一直活在自責與愧疚中,有時甚至希望自己是做了一場噩夢。
他也曾找皇後對峙過,皇後卻信誓旦旦地說他聽錯了,她絕不會殘害皇子,還說五皇子的生母身份算不得高,以後也不會有大造化,她又豈會害他?
她甚至玩笑般地說,她就算要害也理應去害太子,她對太子哥哥再好不過,又是太子哥哥的嫡親姨母,六皇子自然不覺得他會害太子,他一度信了她的話。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想徹底清除也並不容易。
他去坤寧宮尋母後時,有時會特意不讓宮人通報,時常偷聽她與嬤嬤的話,接連幾年,都不曾聽到什麽,他才放下心來,以為母後當真不會害人。
可去年父皇為太子哥哥和陸瑩賜婚時,他分明又聽到她要對陸瑩下手,六皇子怕打草驚蛇,才裝作什麽都沒發現,他以最笨拙的方式,給太子留了一封信,讓他護好陸瑩。
好在她始終不曾出事。
沒多久,母後就被禁足了,六皇子總覺得父皇是得知了此事。他每次去求情時,始終存著試探之意,刀懸在頭上的感覺並不好受。
沈翌並未說話,默默看他喝了不少,才攔了下來。
六皇子也甚少飲酒,除了宮宴時會喝上一杯,旁的時候,根本不會碰酒,酒囊裏的酒喝完,他已有了醉意,他喃喃道:“母後會死對不對?”
沈翌沒答,隻伸手將他架到了床上,拿帕子擦了擦他的臉,眼淚順著六皇子的臉頰流了下來,沒入了枕頭裏,他喃喃道:“我沒想替她求情,我隻是……想在她臨終前,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畢竟,她再壞,也是他的母後啊,是那個會陪他玩耍,教他習字,給他親手做衣衫的母後。
他直到睡著,眼睛還紅著,嘴裏也喃喃喊著母後。
沈翌在他跟前坐了許久,盯著他泛紅的眼尾出神片刻,將侍衛喊了進來,沉聲道:“六皇子無心學問,醉酒鬧事,即日起禁足三個月,將他抬去坤寧宮。”
沈翌說完就回了崇仁殿。
侍衛很快就將六皇子抬進了坤寧宮,得知六皇子竟被太子禁足後,皇後沒忍住脾氣,將桌子上的茶杯全揮到了地上,她怒罵道:“誰給他的權力,竟敢禁足皇子?仗著自己是太子就為所非為嗎?當真是不知所謂!”
張嬤嬤勸了許久,才將她勸好,“皇後息怒,這幾個月,咱們被禁足在坤寧宮,眼線盡數被捕,耳目閉塞,完全無法得知外界的事,您也一直擔心六皇子,如今他來了坤寧宮,有您護著,反倒安全一些。”
翌日清晨,六皇子發現在坤寧宮醒來時,還以為在做夢,他起身坐起時,皇後走了進來,讓宮女呈上了解酒湯。
離近了她才瞧見六皇子眼眶有些泛紅,以為他是受了委屈,她忍不住同仇敵愾道:“你學業正是關鍵的時候,他竟將你禁足!難道你父皇不在皇宮他就能為所欲為?虧母後以為他會好好待你,當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六皇子閉了閉眼,忍無可忍道:“夠了!”
這一日,魯王世子派去封地的人也終於抵達了封地,得知聖上竟提前定了太子登基的日子,魯王眸色不由一暗。他當即將幾位幕僚召喚到了書房內。
原本他們想誣陷太子逼宮,皇上這一舉動,將他們打得措手不及,所有的計劃都得推翻重來。
秦大人道:“皇上在行宮的這幾個月,一直是太子監國,他城府深,手腕強硬,待他登基,隻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坐穩皇位,屆時想宮變難上加難,以臣之見,不若提前對太子下手。”
趙大人道:“之前也不是沒對他下手過,兩次刺殺反倒損失不少死士,他不是還好好活著?”
秦大人道:“許姣之前不是傳回了消息,說他對太子妃護得很緊?距離太子妃的祖母大壽,僅剩一個多月,太子妃當日應該會回府,若能將太子妃綁走,說不準能逼太子就範。”
趙大人並不讚同,“太子妃不過一介婦孺,身份又那麽低,太子豈會因她上鉤?說不準太子是為了她腹中的孩兒,才將宜春宮圍得猶如銅牆鐵壁。貿然對太子妃出手,隻會打草驚蛇,咱們時間不多,若是提前暴露,隻怕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魯王敲了敲書案,看向另外一個大臣,“辛大人怎麽看?”
辛大人尚未開口,他一向穩重,素有小諸葛之稱,被點名後,辛大人才道:“依臣之見,若能除去太子一切都會迎刃而解,關鍵是如何除去太子。許姣已在宮裏待了幾年,她的話未必可信,想對太子出手,還需要得到更準確的消息誘他出宮,方能布下天羅地網。”
趙大人也讚同他的話,點了點頭。
秦大人有些不服,“許姣的弟弟在咱們手上,她豈敢背叛?”
辛大人笑眯眯道:“我沒說她一定會背叛,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在東宮待了兩年多,未必不會對太子生情,還是謹慎點為妙,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
秦大人沒再吭聲。
魯王眯了眯眼,道:“太子一向謹慎,想掌握他的行蹤並不容易,前幾年他出宮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想誘他出宮談何容易,敢問辛大人有何妙計?”
辛大人道:“淑妃和華妃即將被斬,兩位皇子勢必已陷入絕境,倒是可以讓世子試著拉攏一下睿王或三皇子,睿王和三皇子都有意坐上那個位子,若以皇位為誘餌,他們必然上鉤,隻要他們肯出手,誘太子出宮並非難事,屆時再加上許姣的探聽,可提前布下天羅地網,除掉太子指日可待。”
魯王朗聲笑道:“辛大人好計策,本王正有意讓世子拉攏皇子,你這番話,說到了本王心坎上,那就依你所言,給世子傳信。”
轉眼就是五日,到了魯王世子及冠這日,太子因政務繁忙並未親臨,隻讓人備了賀禮。睿王、三皇子、四皇子皆去了魯王府。
及冠禮結束後,幾位皇子也留下吃了酒席,魯王世子與大皇子並不對付,兩人都喜愛收藏名畫,三年前,因為一幅畫生了齟齬,至今見了麵都會互相嘲諷幾句。
魯王世子心高氣傲,自然不可能舍下臉麵去拉攏睿王,他將目標直接對準了三皇子。
三皇子在席間很沉默,一杯一杯的飲酒,旁人根本勸不住,待酒席散去時,他也徹底醉了。
他身邊的內侍欲要將他帶走時,他卻死活不肯離開,要繼續喝酒,一杯一杯的給自己灌酒。
魯王世子笑道:“三皇子醉成這樣,不若讓他留在府裏休息一晚吧,明日我親自將三皇子送回皇宮。”
內侍無奈,隻得陪著三皇子留了下來。
待旁的賓客全離開後,三皇子仍在倒酒喝,他的手已不聽使喚,每次倒酒時,酒都能灑掉大半,內侍怕他難受,還往他酒杯裏摻了不少水。
喝到最後,他實在醉的不輕,還發起了酒瘋,邊飲酒,邊罵了一句什麽,因聲音含糊不清,魯王世子並未聽清,直到湊近了才發現他在罵太子。
內侍嚇得臉都白了,趕忙跪了下來,對魯王世子解釋道:“娘娘還有十日就要問斬,太子不肯幫娘娘求情,我們主子心情煩悶,才、才會失禮,並非嫉恨太子,隻是飲了酒,一時心情煩悶,望世子保密。”
魯王世子朗聲笑道:“怕甚?本世子同樣瞧他不順眼,也想罵上兩句,你們主子不畏強權,倒是個英雄!”
他說完,就幫著內侍親自將三皇子扶了起來,讓三皇子住在了自己隔壁,還讓人送了醒酒湯。
第二日,待三皇子醒來後,魯王世子才來到他房中,他也沒拐彎抹角,直接道:“太子冷酷無情,手腕狠辣,明知娘娘是冤枉的,也不肯幫她求情,待他登基隻怕你也要性命不保。”
三皇子沉默不語。
見他攥緊了拳頭,魯王世子又添了一把火,“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以他的脾氣,若是登基,豈止會對你下手,肯定也會對我們父子下手,與其死在他手中,咱們不若博上一把,若三皇子登基後,肯封我為王,臣願為三皇子肝腦塗地。”
他說著單膝跪了下來。
三皇子伸手將他扶了起來,“世子當真肯為我所用?不是我不信你,隻是若兵敗,此乃誅九族的大罪,世子當真肯舍棄眼下的榮華富貴?”
他若一口應下,魯王世子反倒會懷疑他,此刻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反倒放心不少。
魯王世子苦笑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太子若心胸寬廣,我們又豈會冒險?誰人不知他冷漠無情,手段狠辣,他若是登基,焉有咱們的活路?既然早晚要死在他手上,不若跟著三皇子,拚搏一番。”
三皇子咬牙道:“我早就想除掉他,奈何手下人手不夠,若世子能祝我一臂之力,待我登基,必封你為王。”
兩人相談甚歡。
接下來幾日,陸瑩一直待在宜春宮不曾出去,沈翌自那日離開後,就未曾來過宜春宮,反倒是皇上來了兩次。
陸瑩這一日是被安安吵醒的,小家夥醒來後,就往她懷裏拱了拱,陸瑩睡得沉,將他摟入懷中後,仍然睡得很香,安安有些不滿,“啊啊”叫了兩聲。
陸瑩醒來時,對上的是他明亮的雙眸,她彎了彎唇,將安安抱入了懷中,給安安換了一身嶄新的小衣袍,用完早膳她就將安安抱到院中,曬了曬太陽。
兩人正曬太陽時,就見皇上又來了宜春宮,陸瑩讓木槿和莎草又搬了一把藤椅,讓皇上坐在藤椅上也曬了曬太陽。
安安並不認生,每次被皇上抱在懷裏時,都忍不住去揪他的胡子,成功揪到時,還會咯咯笑個不停,惹得皇上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娘親也會拍他小屁股,他們拍得一點都不疼,安安權當皇上在逗他玩,笑得小臉紅撲撲的。
陸瑩也會跟著笑,還會講一些自己小時候的事,說她和姐姐會到處跑著放風箏,還在莊子上抓過螢火蟲。
今日她又分享了一些趣事,最後極其自然道:“安安愛笑,性子也活潑,這點隨了臣妾,若能在宮外長大,想必會與太子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說完,才仿佛意識到自己失言一般,連忙跪了下來,道:“妾身絕沒有嫌棄太子的意思。”
皇上哪裏瞧不出她是想帶安安離開,他歎息一聲,將眾人都屏退後,才道:“起來吧,你也不必再試探,就算安安跟著你離開能活得更開心些,你也沒法帶他走,朕準你和離已實屬開恩,安安乃太子的嫡長子,又是皇室血脈,豈能隨你離開?”
陸瑩也清楚她的要求不啻於癡人說夢,自古以來,連尋常婦人和離時都沒法帶走孩子,更何況皇家。
她隻想拚盡全力試上一試,賭的無非是皇上對她的愧疚,對安安發自真心的疼寵,如果隻讓她一個人走,她寧可待在皇宮,陪安安長大。
她接連磕了三個頭,“臣妾也不怕父皇笑話,其實打一開始,臣妾便想帶安安離開,也無需和離,為了維護皇家顏麵,臣妾願意帶著安安假死,世上自此再無我們二人,隻要能帶他走,任何條件臣妾都答應,你們想安安時,臣妾隨時可將他送入皇宮。”
皇上擰眉不語。
第41
陸瑩也不想挾恩圖報,卻不得不為之,“臣妾那晚肯留下,也算救了太子一命,前段時間,又幫他克服了心理陰影,也算有恩太子,他日後肯定會有眾多皇子,父皇若怕安安假死後,太子的位子坐不穩,臣妾可以等旁的皇孫出生再帶他走。臣妾隻有安安,離開後可以保證給安安最純粹的愛。”
她眸中都含了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臣妾知道,您是真心喜愛安安,肯定不忍心讓他戰戰兢兢長大。太子日後有了旁的皇子,也未必能照顧好安安,與其讓他在皇宮中艱難求生,遭受各種算計,何不讓他隨臣妾離開?若隻讓臣妾離開,他那般小,又哪裏活得下去,求父皇開恩!”
她這番話讓皇上想起了幼年的太子,他何嚐不是艱難求生,好幾次,他險些遇害,他的五皇子也小小年齡就死在了算計中。
安安並未聽懂兩人的話,見娘親跪了下來,安安白嫩的小臉皺了起來,炯炯有神的大眼眨了眨,“啊啊”叫了兩聲。
見娘親不理他,他肉乎乎的小手揪住皇上的衣襟拉了拉,又“呀”了一聲,仿佛在催促他,快讓娘親起身。
皇上歎息了一聲,“你先起來回話,看把安安急的。”
陸瑩隻得站了起來。
安安這才笑了笑,他的笑很治愈,皇上心中不由軟成了一團,他心中有些動容,“就算朕同意你帶他走,太子也絕不會同意。”
陸瑩打得就是感情牌,她低聲道:“太子那裏,臣妾會慢慢說服他,求皇上為了安安的幸福安康,答應臣妾的懇求。”
皇上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朕再考慮考慮。”
他願意考慮,對陸瑩來說,已是天大的喜事,她連忙磕了個頭,恭恭敬敬將他送了出去。
皇上走後,陸瑩才帶著安安回屋,臉上也不由帶了笑。
就在這時,莎草笑著走了進來,“武安伯府給您遞了家書,不知是不是夫人寫的。”
陸瑩臉上一喜,笑道:“快給我看看。”
入宮這麽久,她還是頭一次收到父母的信,眸中滿是歡喜,她彎了彎唇,說著就展開了信。瞧見父親的親筆,她身形不由一晃,根本不明白上麵的意思。
陸瑩幾乎站不穩,眼前也一陣發黑,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什麽叫她母親已去世?
莎草一把扶住了她,餘光瞄到信上的字時,莎草心中也一慌,死死攥住了陸瑩的手臂。
疼痛令陸瑩清醒了些,陸瑩反手握住了莎草的手臂,喃喃道:“不可能,母親身體一向健康,絕不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