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夢會
第91章 夢會
公儀穎性情內斂, 最恐與人打交道,可惜生了個兒子是強勢有野心的。唯一的親兒子,再讓她頭疼也得幫著。
“是給我挑脂粉時染上的。”公儀穎揉著額頭認下莫須有的事情。
殿中其餘人已被遣退,母子二人沒了顧慮, 公儀穎問:“不是已經選中你那小太子妃了, 怎麽還去招惹別的女人?”
“母後怎麽忽然問起我的事情了?”雲珩反問。
公儀穎已經多年不管雲珩的事情了, 管不了,更沒法管。
在雲珩少時,她就有清楚的認知, 這個兒子過分有主見,別人的勸解他會聽, 能不能聽進心裏去,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能做的,隻有明知無用地反複規勸他克製自己,以及幫著收拾爛攤子。
後宮混亂,常有人悄無聲息地死去, 有的是被那位暴起虐死, 有的是不長眼地撞入她這兒子手中。雲珩不主動找事,但巴不得有人來招惹他,好讓他發泄心中暴戾。他一出手就要對方性命,留下一地血水。
公儀穎努力了兩年,漸漸發現兒子不再與人動手, 喜悅了一段時日, 驚覺不是兒子掰正回來了,而是他有了自己的人手,已經不需要她來幫忙遮掩了。
皇子滿十五離宮,搬去府邸前, 雲珩道:“我要當皇帝。”
原本正擔憂他在宮外會大肆屠殺的公儀穎眼前一陣發黑。
公儀家是武將世家,子女性情各異,但都是剛正之人。以前雲珩殺的都是不懷好意的歹人,公儀穎尚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想當皇帝,對公儀穎來說,這是一個天大的噩耗。
爭儲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他爭儲的目的。
成了太子,再當了皇帝,大權在握,心情不好就砍人,那麽多大臣,夠他殺的了,哪日覺得無趣了說不定就與鄰邦開戰,殺人屠城,以滿足他嗜血的欲望。
她兒子,妥妥的做暴君的料。
公儀穎對皇室血脈不報任何期望,然而那時的雲珩已經不是她能約束的了。
自建府邸後,隨著年歲漸長,雲珩的美名慢慢傳開,每聽人提起溫文爾雅重規矩的二皇子,公儀穎的心就抽搐一下。
好不容易抽習慣了,雲珩成了太子,她被冊封為皇後。
封後那日,公儀穎恨不得暈死過去。
兒子不能傷害,家國大義也不能拋下,她隻好苦口婆心逮著機會就勸說。少時的雲珩她就捏不住,現在的雲珩,她更是沒辦法。
公儀穎拿他沒辦法,隻能寄希望於他將來的伴侶,然而雲珩無情無欲,沒有親近的姑娘。
她親眼見過有人試圖親近雲珩,俊雅溫柔、儀表不凡的翩翩公子,未來的儲君,身邊沒有任何鶯鶯燕燕,哪個姑娘能不動心?
曾有羞紅了臉的姑娘往他懷中撞去,他腳步一偏就躲開了,沒有一點兒憐香惜玉,任人重重摔倒在眼前。
完了讓侍衛去扶,關切問道:“小姐可摔傷了?”
次數多了,就沒人往他身上撞了。
最初,公儀穎猜測虞秋這太子妃是雲珩選來做擺設的,家世不算低,但認真掰扯開,其實她並沒什麽背景,又膽小怕事,完全能被他一手掌控住。
她命人打聽了些宮外事,聽見這二人感情深厚的傳聞越多,公儀穎越是確定自己的猜測沒錯,直到端午那日虞秋第二次入宮。
公儀穎驚訝,原來這兒子會逗小姑娘啊。
她又一次讓人去查了虞秋,確認她隻是一個普通的,被嬌養大的姑娘。
嬌滴滴的小姑娘好啊,膽子小,怕血、怕死人,害怕了就哭,就撒嬌要抱。雲珩兩隻手都去抱人了,不就沒法拿刀了嗎。
還是家風嚴謹的蕭太尉家的外孫女兒。
公儀穎一直懷疑兒子如願登基後,首先要殺的就是朝中大臣,她粗略算了算,光是禦史台那幫子嘴硬的東西,就得被雲珩砍殺一半。
大臣一定會出言勸阻,雲珩卻未必會聽。
有了這個小太子妃就好了,蕭太尉忠君愛國一定不能看著他濫殺,雲珩可以不顧別人,他喜歡的姑娘的家人總得隱忍幾分吧。
“哎,我是覺得你那小太子妃可愛,不忍心她未出嫁呢,夫君就變了心……”公儀穎說道。
雲珩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不與她計較,也不想虞秋被看輕,道:“沒有別的姑娘,那是阿秋與我鬧著玩呢。”
===第88節===
公儀穎稍稍沉默了下,朝他臉上看去,見雲珩下頜角上的淺淺抓痕已經沒了。
她是話少,不是愚鈍,按兒子的脾性想一想就猜出來是怎麽回事了。年輕人嘛,難免衝動。衝動了好,越衝動越得顧慮著他的太子妃。
公儀穎艱難地開口:“沒成婚呢,別做得太過了……”
雲珩笑,道:“母後放心,我有分寸。”
公儀穎對他的分寸並不能放心,撫了撫心口,緩慢出了口氣,道:“我瞧那姑娘嬌柔可愛,珩兒,你既然喜歡人家,就要對她好,多哄哄她,別總是嚇唬她。我與你說,小姑娘不經嚇的……”
“她就是看著嬌弱,實際上膽子大得很,禁得住嚇。”
不是膽子大,怎麽敢在他跟前裝神仙姐姐,怎麽敢對著他撒嬌賣乖?雲珩分神想起了神仙姐姐,許久沒見,這麽一想,心中不禁癢了起來。
虞府的嬌小姐他想要,夢裏裝得清冷的神仙姐姐他也想要,想把人抱在懷中欺負,把她的假麵弄碎,讓她哭哭啼啼地求自己。
雲珩被自己的想象弄亂了呼吸,將臆想從腦中趕出,重新看向公儀穎。
公儀穎一見這兒子就心口發悶,將話說的更直白了點兒,“當心你那嗜好把人嚇壞了,到時候她見了你就發抖,不讓你親近,看你怎麽著。”
“她就是知曉我的真性情,也不會怕我。”雲珩將對雲珀說過的話拿了出來,“母後你有所不知,她早早就對我情根深種了,有段日子我受了點輕傷,她擔心我,臉皮薄,不好意思說,就自己琢磨了一大堆,還編寫了小冊子,把我什麽喜好記得一清二楚……”
“母後可見有人為心上人寫過小冊子?”雲珩問,無視了公儀穎一言難盡的表情,自顧自道,“阿秋就這樣做過。她與旁人不同,喜歡的就是我這個人,而非太子。她喜歡我到可以為我擋刀,願意與我同生共死。”
“這樣吧,改日我把她的小冊子拿來給母後看看,那時你就知道她有多愛我了。”
公儀穎道:“不必……”
“母後可不能信了別人詆毀她的話,其實阿秋聰明的很,第一次見麵就騙過了我,現在心眼更是多的數不過來了。你是不知道,她喜歡與我玩鬧,慣會用撒嬌的法子讓我放鬆警惕,不成功就哭喪著臉耍賴,得逞了能開心好幾日。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姑娘……”
……
公儀穎是第一次與雲珩談論起虞秋,她後悔了。
趁著雲珩飲茶的功夫,公儀穎趕忙道:“行了,她是個好姑娘,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事忙?快回去忙著吧。我最近怕是要病倒,成婚前不必帶她來宮中了。”
雲珩意猶未盡地停下。他不至於真的把虞秋那個小冊子拿出來給公儀穎看,好證明虞秋是真心喜歡他這個人的,這太幼稚了。
實在是與人炫耀起太子妃有點停不住,古往今來,誰的太子妃能有他的有趣?遺憾的是能欣賞到虞秋的人太少了。
登基後倒是可以讓人撰寫一本太子妃本紀……
雲珩身上脂粉味引起的流言傳了半日就消匿了,虞府中,虞秋聽他又是拿公儀穎做借口,悄聲嫌棄,“多大的人了,遇到事情就找娘。”
“什麽?”虞行束沒聽清楚。
“我說知道了,不會與太子生氣的。”
因為雲珩身上的桃粉傳聞,虞行束有些消沉,嘴上勸說著虞秋別聽信那些話,看著女兒靈動昳麗的麵容,自己心中忍不住歎氣。嫁入皇家,身不由己,不知道她以後還能不能有這麽自由的時候。
他轉身拭了下眼角,清清嗓子,道:“記不住也無妨,成親時你左右都是嬤嬤,會提醒你的,不用那麽辛苦去記。”
虞秋紅著臉道:“我知道,太子與我說過的。”
知道了也得努力不讓自己出錯,畢竟成親是一輩子的事情。
虞行束哽了下,停了會兒,又道:“過幾日南越使者就到京城了,這回送來的有兩頭貢象,你小時候見過一回的,可還記得?”
虞秋眼睛亮了,“記得,好大一隻呢。”
“到時候街上肯定熱鬧,你也出去看看。”虞行束希望她成親前能放鬆一些,湊湊熱鬧也好,又怕她被歹人盯上,找補道,“讓你表姐跟你,再帶著五殿下,在閣樓上看,別被人衝撞到了。”
虞秋笑眯眯答應了,轉頭就與二人約好了這事。
她在雲珩身上留抓痕、灑香粉的事都被應付過去了,這讓虞秋不高興。有了這一次的教訓,怕惹出亂子,她不敢再輕易動手。
懷著對雲珩的埋怨入睡,虞秋久違地再次夢見了他。
虞秋高興,夢裏,這下她可以折騰雲珩,又不怕惹出事端了吧!
雲珩同樣意外,看著衣袂翩翩行至跟前的人,指尖動了動。
白日裏的臆想在心底膨脹開。
神仙姐姐……他想要神仙姐姐在他懷裏哭。
“神仙姐姐……”他低聲喚道。
幾個字如同反複在唇齒中碾過,夾著不可言說的繾綣味道,像極了親昵時雲珩喊“阿秋”的語調,聽得虞秋暗暗紅了臉。
一定是她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