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穿鞋
第77章 穿鞋
虞秋夢見了初入太子府的日子。雲珩習慣用侍衛, 侍女們隻負責清掃和整理的活計,不得隨意靠近主院,是府中地位最低的人了。
隻有虞秋例外, 她借著鸚鵡的光住進了主院旁的暢意園,園中風光秀麗, 隻她與鸚鵡居住著。她心中沉重不願意說話, 為了教鸚鵡, 隻能強迫自己開口。
沒人管她,她就慢慢教, 從簡單的“太子殿下”開始, 等她聲音慢慢恢複了往日清麗,鸚鵡依舊是一隻啞巴。
有一日,侍女奉命進園中采花, 她想與人打聽下外麵的事情,鼓著勇氣靠近了,聽見對方悄聲道:“三皇子都要成親了, 也不知道太子什麽時候會納太子妃。”
虞秋入府第一日, 就被提醒過不得說閑話, 聞聲腳步一頓, 躲了起來。
另一人道:“三皇子不是成親, 是納側妃。”
“側妃怎麽了,沒有正妃, 府中事不就是側妃做主嗎?”
“也是。”侍女歎氣,“不知道咱們府上什麽時候能多個女主子, 侍妾也好啊, 說不準咱們的日子就能好過一點了。”
府中森嚴, 兩人隻敢說這麽一兩句, 很快老實做起事來。
第二日,府中就來了個舞姬,虞秋未能得見,從侍女口中聽說人長得跟話本子裏的妖精一樣,是皇帝賞賜給太子擴充後院的。
虞秋暗想那兩個侍女說的話真靈驗,侍妾這不就來了嗎。
===第76節===
結果舞姬入府的第三日,人就沒了。是太子與幾位皇子宴飲,命其獻舞,舞姬不慎觸怒六皇子,被當場砍殺。
虞秋睡夢中想著,幸好在她死之前雲珩都沒有娶太子妃,不然她怎麽好去破壞別人的姻緣。
雲珩說的那句“唯一一個能讓我心動的姑娘”又響在她腦中,她嘴角一彎,睜開了眼,正好對著盯著她看的雲珩。
虞秋與他對視了一瞬,慢吞吞閉眼,將嘴角往下壓,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被她逮著了吧,又在偷看她,她要看看雲珩能看多久,會不會偷偷親她,這回要抓個現形,看雲珩怎麽解釋。
她耳朵豎起,沒聽見聲響,但察覺身上的薄毯被扯動,虞秋配合著鬆了手,屏息等著雲珩靠近她。
她注意力全部放在臉上,一個不查,腰肢被人抓住,酥癢感使她“啊”了一聲泄了氣,挺著腰翻起了身,腰上的手順勢向裏,墊在了她後腰上。
手掌用力一托,她就被迫坐了起來,虞秋一下子被按進了雲珩懷中,她兩手攀著雲珩肩膀,扭著腰去躲著覆在上麵的手掌,咯咯笑道:“你怎麽吵我睡覺啊?”
雲珩道:“裝得那麽假,以為我沒長腦子是嗎?”
虞秋睡得身上無力,軟綿綿地推著他往後仰去,被腰上那隻手掌一按,人又搖了回去。這麽反複搖晃了幾個來回,她嬉笑著,就是不回答。
“穿鞋,送你回府。”
雲珩鬆了她讓她自己坐好,欲喊她的丫鬟進來,一隻腳翹了過來攔住了他。
他對著腿上橫過來那隻腳,柔軟輕薄的綾羅綢布遮不住腳麵的彎弧。他看著白綾襪下的腳趾勾起又鬆開,視線緩緩上移。
順著因為抬起而顯露出來的、覆蓋在豔麗裙擺下的纖細的小腿,目光移到柔若無骨的腰上,爬到鼓鼓的胸口,再落在那張芙蓉麵上,看見虞秋咬著嘴唇,眼眸泛著春水,欲說還休地望著他。
他淡漠開口:“是不是放肆過頭了?”
虞秋雙臂向後撐著軟榻,勾了勾腳趾頭,低著頭不說話。
“看過史書嗎,誰家太子做過這種事情?”
他語氣稍凝重,虞秋頭越來越低,腳趾頭勾起,但一直沒挪開。冷硬的氛圍中,她雙唇噏動了幾下,若不是雲珩細聽著,恐怕會錯過她這一
句。
“那你就做第一個,回頭讓人記在起居注上,讓人都知道了……”
雲珩氣笑了,“你可真會為我出主意。”
虞秋掀著眼皮偷看他,沒在他臉上看見怒容,飛快且小聲道:“最開始我可沒有說要小睡,鞋子也不是我自己脫的,都是你……反正誰脫的誰穿。”
說著,腳輕輕蹬了一下,催促著雲珩快一些。
雲珩道:“行,你有理。”
他彎下腰撿起一隻鞋子,往虞秋腳上套之前,另一隻手抓住了她腳腕。
虞秋沒被人抓過腳,略微顫了一下,忍著沒動。可那隻手不老實,抓住她的腳腕後,在上麵揉了一下,開始向著她小腿爬去。
手掌上灼熱的溫度像是細密蠶絲織成的網,從她腳腕向上侵襲,隔著薄襪觸碰著每一寸肌膚。
虞秋戰栗著,身上汗毛瞬間炸開,她使勁縮腳,摸到了她小腿處的手早有預料一般,在她縮起的瞬間抓緊,力氣大得讓她無法掙脫。
熱氣衝遍全身,虞秋潮紅著臉道:“哪有這樣穿鞋的!”
雲珩麵色不改,道:“我就是這樣穿的。”
他盯著虞秋的雙眼,抓在小腿上的手感受著柔軟溫熱的觸覺,在那上麵揉了又揉,眼睜睜看著虞秋咬緊了下唇,眼中蘊起了水霧。
雲珩聲音低沉道:“以後差人記到起居注裏,讓後世人全都知曉。”
虞秋眼波一蕩,又抽了下腳,沒抽動,看見他的手繼續向上,整個手掌與手腕,都探入了她裙下。
顏色不一的袖口與裙角堆疊在一起,這畫麵太刺激,虞秋嗚咽一聲,耷拉著腦袋捂臉哭了起來。
將人弄成這樣,雲珩另一隻手終於動了,將鞋子給她套上去,手掌也從裙下抽了出來,道:“不是你要求這樣的嗎?”
虞秋啜泣著,獲得自由的雙腿一屈,將臉埋在了膝上,自顧自地低聲哭泣著。
“一隻腳已經穿了鞋子,還往榻上去,怎麽這麽邋遢?”
雲珩說著風涼話把她抱到腿上,將她另一隻鞋子也穿了上去,理了理她裙角,道:“按你說的做好了,還哭什麽?”
虞秋放開手瞪他,眼睛裏水珠打著轉,臉上根本沒見一滴淚。
“裝哭騙我呢?”雲珩道。
虞秋抽了抽鼻子,咬牙切齒道:“你再也別想……”
“別想什麽?”
她惱怒地哼了一聲,撐著雲珩膝蓋站起來,自己重新理了理衣裳,掀開簾子去了外麵。
外麵丫鬟已等候多時,全都看了過來,虞秋腳步停住,手背在眼下抹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道:“走吧,回府去了。”
欺負不成,反倒吃了虧,虞秋都不願意讓雲珩送了。暗下決心,以後再也不會主動來看他了,更不會說喜歡他。
她上了馬車立刻讓人啟程,可雲珩跟了出來,車夫沒敢動。
虞秋從車簾縫中看見了他,賭氣道:“不要你送。”
她打定主意,無論雲珩說什麽,都不會再給他一點機會讓他與自己獨處了。
“我對你說的侍衛那事有些好奇,想再聽一聽。”雲珩站在馬車旁,手扶著車簾,道,“包括你說的那些玄妙的事情。再講給我聽聽?”
他精準地抓住了虞秋的小心思,虞秋揪著簾子在心底做了會兒鬥爭,不甘心地讓他上來了。
上輩子的事雲珩難得願意聽了,她得抓住這個機會,說不準將事情說一遍,雲珩就能把陷害她家的幕後真凶找出來了。
兩人並坐,她忍氣小聲將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說完,雲珩沒反應,麵色平靜無波。
虞秋看得不安,問:“殿下,你信嗎?”
雲珩道:“不信。”
第一次在夢中與虞秋對話時,他就說過,他不信鬼神。沒親身經曆過,不論別人說得再真實、描述得再生動,他都不會信。
況且虞秋所言的上輩子不如他的意,他不想相信,也不想虞秋相信。
縱使種種事跡都昭示著那是真正發生過的,他也要虞秋以為那是假的,是夢。
虞秋氣壞了,“不信你還要我說?你別和我待在一起了。”
“那隻是個夢,該是你娘不忍心你父女被餘家瞞騙,編造了個故事托夢給你,就是為了讓你看清餘家真麵目。葛齊不會背叛,你爹與你外祖父不會死,你更不會落得那個下場。”
雲珩把這些說完,施施然道:“不然我問你,是誰想要害你爹與你的?”
虞秋就是不知道才會說給他聽的,未及開口,雲珩又道:“你心思那麽多,可別說你兩輩子都沒看出來。”
虞秋被他噎住,高興不是,生氣也不是,把自己的臉憋紅了。她確信那是上輩子的事,有玉佩為證。玉佩……玉佩是街邊隨處可見的俗物!
雲珩先是否定了虞秋所言,見她著急,雲淡風輕道:“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過,前朝有個知府,睡了一覺,醒來後說自己有了前世記憶……”
“以前有、有過?”虞秋呆若木雞,這事匪夷所思,她從沒聽說過,也沒想過翻閱古籍去查探核實。
“有過。”雲珩皺著眉頭沉思,似乎是在細想,虞秋不敢驚擾,提著一口氣靜靜等他回憶。
不多久,雲珩眉頭舒展,道:“的確有過,他說自己知曉了前世,前世兩個月後有場地動,災民遍地,他為救災民病倒,手下官吏與他夫人私通,打著他的名號趁機搜刮民脂民膏。最後事情傳回京城,所有的罪名都落在他頭上,被判處斬。”
虞秋見他說得煞有其事,彷徨起來,這與她的遭遇是很像……難道真是她娘給她托的夢?而且有很多小細節都不合理,有些事她也記不清了,確實像是噩夢醒後的反應。
……而且,她還能入雲珩的夢呢……
“他有了前世記憶後,提前做了提防,兩月後地動發生,手下官吏果然打著他的名號做起壞事,可他那夫人並未與之私通。”雲珩從容不迫地編著故事,“相反,他裝病期間,夫人親自照顧,反倒是後宅小妾背叛了他。”
“他堅信自己腦中多出的記憶是上一輩子的事情,將災民安頓好,處決了官吏與小妾,與夫人和離,最終在六十歲那年夢見先祖,先祖告知他那隻是一個夢,用來提醒他警惕惡人的,並不完全屬實。”
虞秋將信將疑,躊躇了會兒,問:“哪本書記載的?你找來給我看看。”
雲珩再次攏眉,“不記得了,很久以前在太傅那裏看到的雜記。過幾日吧,我有空了過去找找。”
虞秋被他唬得雲山霧罩,細眉緊蹙著,什麽心思都沒了。雲珩讓她自我懷疑了會兒,忽地問道:“我上輩子隻是收留了你?”
虞秋茫然回神,遲疑著點了點頭,繼而重新陷入迷惑,出神中,腳尖被人踩了一下,她低下頭,看見雲珩的腳正擱在她腳背上。
她把雲珩的腿推開,看著自己精致的鞋麵,記起睡醒時被雲珩欺負的點滴。雲珩顯然也想到這裏了,視線從她鞋麵抬起,與虞秋對視著,嘴角翹了起來。
“……”虞秋咬牙,她還是不肯相信那是個夢,不過雲珩覺得是。他說是就是吧,夢裏什麽都可能發生,不怪她胡說八道。
她胡亂道:“夢裏你一點都不照顧我,我被人說那樣難聽的話,你不幫我出氣,還任由你喜歡的舞姬把我推下水。那麽冷的天,我都快被凍成冰人了!你還不反思反思?”
“舞姬?”
“就是舞姬,是聖上賜給你的,你可喜歡了。”
雲珩正分心想著要吩咐下人編造出一本古籍來哄騙虞秋,忽聽這話,麵色微沉。
除卻前幾年借口為先皇後守喪,皇帝的確沒少賜他美人,有的他不能直接殺了,不得已會多留幾日。
但他會寵愛一個舞姬,對虞秋不管不顧嗎?他都能以浮影的身份將虞秋送到眼皮子底下了,會這樣對她?
“你隻是個教鸚鵡說話的,她為什麽要針對你?”
虞秋手中扯著裙子,想著雲珩揉著她小腿那樣過分的動作,低頭細聲道:“我以前就說過了啊,因為你想要我做寵妃,我家裏的規矩是隻能做正妻。我不答應,你很生氣,就讓她來欺負我了。”
雲珩側耳細聽,這事她是第二次提了。第一次提起時,雲珩以為她是為了求自己放過餘蔓秀,特意編造出來的謊言,好讓自己心軟。
這回再聽,心中滋味難言,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
他對虞秋心懷不軌是真的,按虞秋所說,她是毀了容貌的。那就是無法做太子妃了。
難保上輩子他不是一時衝動,真的那樣逼迫虞秋了。若當真如此,虞秋身若浮萍,得多害怕?
難怪湖畔初見怕成那樣,難怪接到聖旨也不願意與他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