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指腹

  第34章 指腹

  “太子忙於公務, 無暇前來探望。托屬下傳話給小姐,欲五日後去拜訪蕭老太尉,問小姐是否方便。”


  虞秋聽到最後一句, 手中飛速走著的繡花針一歪,直直刺入指腹,她“嘶”了一聲捂住了手指。


  “沒事沒事。”擺手讓丫鬟出去,虞秋問,“怎麽突然要去太尉府?”


  遲早都是要去,但虞秋以為至少還能拖半個月時間的。


  並非她不願意去,而是近日心神全都被雲珩與雲琅這兩人占據,且要加速繡荷包, 根本就沒能靜下心來思索要如何獲取蕭太尉的原諒。


  侍衛答道:“聖上催著小姐進宮麵見皇後娘娘。”


  幸好虞秋手中的針已放下,否則多半還要再被紮上一回。


  這也是必須要經曆的, 不慌。


  她沉住氣, 問出最想知道的事,“太子他戴了我繡的荷包了嗎?”


  “戴了的。”


  虞秋認命了,讓侍衛回去, 繼續飛針走線。


  雲珩外出戴著她繡的荷包, 多半已經被許多大臣看見了,她沒了退路, 必須要在雲琅身上的荷包被人看見之前, 把其餘幾個全都繡好。


  這邊忙得指尖要著火,罪魁禍首還跑來搗亂。


  “皇嫂,我想出去玩。”


  虞秋道:“把那本書看完,明日我考考你, 全部讀懂了才能出去。”


  雲琅撇嘴, “那我要吃外麵的東西, 你們府裏的廚子手藝太差了!”


  府裏的廚子廚藝的確很普通,飲食很是清淡,他吃不慣也正常。虞秋停了手中針線,問清了他想吃什麽,吩咐下人去外麵買來。


  事情安排下去了,走回來一看,雲琅捏著針線正在亂戳。


  虞秋真是要被這兄弟倆折騰死了,趕緊走過去,還不敢動手搶,“殿下當心,十指連心,紮到會很疼的。”


  雲琅往她手指頭上瞅了瞅,“那你還繡?”


  虞秋道:“你把那隻還給我,我就不繡了。”


  “那不可能。”雲琅想也不想就拒絕,“我得報仇雪恨呢。”


  虞秋長長吸了一口氣,再吐出,難怪雲琅總挨打,現在連她都想動手了。


  最後虞秋停下手中事,答應念書給他聽,他才還了虞秋的針線。


  這人也不知道是什麽壞毛病,皮實的很,不喜歡看書,字也寫得醜,就是喜歡別人給他念書,這時候就聽話得很。


  念了大約兩頁,丫鬟傳話說靖國公府來人了。“是個管家,說是來賠禮的。”


  雲琅騰地起身,嚷嚷道:“得罪了我與皇嫂,就派一個管家來賠禮?欺負人呢!等著,看我怎麽教訓他!”


  “不許去!”虞秋喊道。


  雲琅動作靈敏,虞秋追不上,喊了一聲平江,才把人堵住。


  虞秋耐心與他講道理:“管家是聽命行事的,何必為難人家?況且這事鬧的夠大了,葛齊去打探了消息,說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左右咱們沒吃虧,太子也已經為咱們做了主,不能太過分的,落了人家的口實會讓太子難做的,知道了嗎?”


  雲琅恍悟:“皇嫂你說的對,不該去為難管家,該直接找許國公與他夫人算賬的!”


  “……”虞秋扶額,說了那麽多,他就聽進去第一句,還把其中意思曲解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並且動用了平江,才終於將人勸下。


  對方隻派了管家過來,虞秋也僅讓管家出麵,算是給彼此一個麵子將這大事化了。


  之後幾日,虞秋再未踏出過府門,一麵看著雲琅不許他鬧事,一麵忙著繡荷包,終於在第四日傍晚將荷包全部完成。


  叮囑虞行束一定要把荷包戴著,虞秋再一次與他說起要去拜訪蕭太尉的事。


  虞行束是不一起去的,他很能理解蕭太尉不願意見他的緣由。其實他能不能獲取蕭太尉原諒並不重要,隻要虞秋能多個靠山就行,這樣他日麵對九泉之下的妻子,他心中也能好受些。


  他反過來囑咐虞秋:“一切順著太尉的意思,他說了難聽的話罵我不要緊的,幾句話而已,咱們聽聽就算了,你萬不能忤逆他。”


  “他若是罵了你娘,你也隻當沒聽見,父親教訓子女,是理所應當。”


  虞行束細細叮嚀,“但當年種種與你是沒有丁點兒關係的,若是有人敢提起往事欺辱你,你隻管借著太子妃的身份反擊回去,反正有太子跟著你。說到底這是皇家讓咱們和好,他不願意也得忍著。”


  類似的話他說過許多回,虞秋早已耳熟能詳,奈何以前從未真正與蕭太尉碰過麵,此時心中難免緊張。


  她將這些話記在心底,至於到時候具體怎麽做,且再看吧。


  次日是個豔陽天,虞秋早早梳妝打扮好,認真地將荷包係在腰間,務必要讓雲珩第一眼就能看見。


  檢查了一遍要送去禮品,她喊來了雲琅。


  時至今日,荷包已全部完成,沒必要再惦記著雲琅那隻了,她把那隻半成品補全了,配上流蘇垂穗給了雲琅。


  雲琅捏著荷包塞了塊銀子進去,眉飛眼笑道:“我好久沒收到荷包了,上一回還是四年前,我母妃給我做的呢。皇嫂,你對我真好!”


  虞秋問過平江,雲琅的生母去世時他才十一歲。大抵是因為今日要去蕭夫人生長的地方,虞秋被觸動了情緒,聞言微有感傷。


  她想說這不算什麽,雲琅又喜氣洋洋道:“皇嫂,我能不能喊你一聲娘啊?”


  虞秋一口氣險些岔過去,掩唇咳了兩下,倉皇訓斥道:“不許胡說八道,待會兒太子就來了,當心我告訴他,讓他親自來教訓你!”


  雲琅懼怕地縮起脖子,探頭望了望,見周圍沒人,小聲嘀咕道:“還是算了吧,他要是我爹,肯定天天揍我……”


  虞秋瞪了他一眼,忍了片刻,終是沒忍住,提醒他道:“我隻比你年長一歲。”


  “哦。”雲琅搔了搔腦袋,歪頭問,“那你為什麽要嫁我皇兄……”


  虞秋真是怕了他了,雲珩都快到了,他還提這種話,若是不慎被雲珩聽見,真是太尷尬了。


  她匆忙轉移話題:“待會兒我與你皇兄就要走了,你老實待在府中,不許欺負人。”


  虞秋一看他骨碌轉的眼珠子就知道他不安分,警告道:“平江會留下看著你的,你皇兄送我回來時候要是他告了狀,你知道的,你皇兄可是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


  雲琅做乖巧狀,朝著她身後大聲道:“皇兄,你聽見了,是皇嫂說的,不是我。”


  虞秋後心一涼,僵著身子不敢動彈。


  全府上下都知道今日雲珩要接她去太尉府,早就得了令不必通傳,直接讓人進來就行。


  虞秋悔不當初,應該讓人守在周圍的,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也太讓人下不來台了。


  ===第37節===

  雲珩一定會問她為什麽要這麽說。她要怎麽答呢?


  他那凶狠與強勢勁,虞秋隻在夢中見過,她對雲珩的印象應該是風度翩翩的儒雅君子才對。


  虞秋心裏七上八下的想不出個理由,雲琅拍著手大笑起來,“我騙你的!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也怕我皇兄,還說勸他不要打我,你敢開口嗎?”


  “……”虞秋咬著牙轉向庭院,見院中除了不遠處來往的三兩下人,根本就沒有雲珩的身影。


  她長長舒氣,努力平複心情,擠出笑道:“就你貪玩。”


  這麽貪玩不聽話,怎麽還沒被雲珩打死!

  “我去前麵等你皇兄了,你一個人老實點。”


  她已經完全不想理會雲琅了,逃難似的去了前院,步伐匆匆地穿過月亮門,正好迎麵看見雲珩,虞秋心中一緊,腳步就此頓住。


  上次與雲珩見麵的情景湧入腦海,那是在她閨房的外間,她衝雲珩撒了個嬌,被他抱起坐到了桌麵上。


  熱氣從心底蒸騰起,轉瞬爬上了虞秋的臉,她開始覺得被那雙手觸碰過的幾個地方酥麻起來,兩人明明隔了那麽遠,那雙手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她不自在地轉向一側,被盛開的山茶花填滿了視線。


  雲珩看著她俏生生立在花前,嘴角向下壓去。


  這太子妃今日需要他幫忙,果然又開始對他用美人計了。


  他腳步不疾不徐,目光掃視著著虞秋,從她高挽起的發髻與精致朱釵向下,在修長脖頸多看一眼,接著目光一頓,轉向她腰身。


  然後右手輕輕摩挲了下。


  下一刻,就看見了她腰間的荷包,與他身上的一樣,上麵是燦爛桃花與振翅相逐的比翼鳥。


  這是他的太子妃,就是不用美人計,他也是會幫的。


  思緒回轉間,人已至跟前,雲珩低頭問:“怎麽見了我就不動了?”


  虞秋躲閃著道:“沒呀,我沒看見,我在看花呢,開得真好。”


  雲珩一句“花不及人嬌”藏在心中,道:“是挺不錯。今日去你外祖父家,可準備妥當了?”


  虞秋胡亂點著頭,兩人並著往外走去。


  中間雲珩問了幾句靖國公府賠禮的事,又問雲琅是否聽話,有沒有給她添麻煩。虞秋挨個答了,不想雲琅挨打,也盡挑著好話回的。


  上馬車時,又是雲珩來扶,穩穩當當地把虞秋送了上去。


  掀簾與虞行束道別,馬車啟程後,虞秋覺得呼吸不順暢,偏頭看向小窗外以躲避雲珩的視線。


  “阿秋。”雲珩喊道。


  虞秋臉熱,抿著唇輕緩轉眸,聽他道:“把手給我。”


  兩人各坐一邊,中間大約是成人小臂那麽長的距離。他端坐著,麵色平靜,視線直直落在虞秋擱至膝上的雙手。


  虞秋顫動著眼睫,乖順地將左手伸了過去。


  雲珩接住,掰開她微蜷的手,在柔嫩指腹看見數個小小的針眼。


  是為他做荷包被針刺傷的。


  他眸色轉深,去抓虞秋另一隻手,同樣掰開細細檢查。


  虞秋被他抓著雙手,隻覺得他手掌太大了,力氣也很重,緊箍著她的手讓她無法動彈,就好像那日被他困在桌上一樣,讓她無處可逃。


  好一會兒,手指忽地被雲珩揉了揉,她心突地一跳,強迫自己沒去掙紮。


  雲珩的聲音再次傳入耳,較之前低了許多,“今後不必再為任何人動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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